白晝先是爬到練劍樹的頂端,然后順著根相對粗壯的枝干爬到了尖端,小心翼翼地站了起來,維持著平衡。
從這個高度望去,他能看清整個劍族村落,鐵匠屋,果園,谷倉,議事廳,還有廣場上劍族雕塑,還有村子里發生的每件事,馴獸師正牽著獵犬準備進入林海邊緣。
他能看清一切,但是沒人看到他。
或許有人看到他也不會好心過來,劍族是冷漠的種族,那些人巴不得他這個外族人死,真是悲哀。
一陣風襲過,練劍樹發出細細碎碎的低語聲。
白晝的腿開始抖,但還是盡力站直,他的表情帶著跨越萬古的迷惘,輕聲說:“如果我會飛,我便會飛過那座山和荒野,如果我能重生,那便是最好的重新開始。”
他稚嫩的臉龐浮現痛苦,繼續說道:“如果我變成一灘爛泥,我也接受這個結果。”
沒有什么糾結,他前傾身體,開始墜落。
預想中那短暫而強烈的痛楚沒有出現。
父親接住了他,那雙火紅的眼睛充滿悲傷。“兒子,你究竟在做什么?”
獲救的白晝囁啜道:“對不起。”
劍往生說:“你在跟誰說對不起。”
“它。”白晝腦海浮現那個被滾燙長針貫穿的天牛,后悔地說:“它和我一樣,在最后根本不想死。”
……
白晝睜開眼,看到的房頂巨大的棗色橫梁,那段不好的兒時回憶讓他有些喘不過氣。
守在床邊的小姑娘看到白晝醒過來,稚嫩的小臉激動不已。“哥哥你醒了,先不要動,躺好別動。”
白晝聲音沙啞,擠出一句話。“我的……劍……。”
“你還是老樣子,放心,你的劍在這里。”蘇天天一臉無奈,趕忙跑去一邊,抱起兄弟劍,劍身比她還要高出一大塊。“另一把在墻邊,我拿不動。”
白晝掃了一眼,看到沖火巨劍杵在墻角,放下心來。
在與千化道人的戰斗中,神秘的符文布條再次發揮作用,不過戰斗后體力和靈力雙重透支導致昏迷似乎是個通病。
每次靈力消耗殆盡,身體便會失去知覺。
震破蒼穹的戰鼓聲從外面傳來,白晝從醒來,那聲音就不曾間斷。
白晝困難地支撐起身子,拉開一側的窗簾,房間的位置正好能看到遠處的城墻,墻垛之間能看到來回跑動的士兵。
城墻另一側的空中盤旋的烏鴉群,嘴里鳴叫著噩耗,這種腐食生物會跟隨軍隊,以尸體和殘渣為生。
血傀儡大軍的味道似乎把全世界的烏鴉都吸引到這個邊境小城。
蘇天天離開床邊,走出房間,過了一會兒,端了一碗濃粥回來。
“天天,謝謝。”白晝看著小姑娘小心翼翼地端著濃粥,苦笑道。“這次我又暈了多久?”
蘇天天放下粥,伸出一個手指頭。“不多,一個晚上,加一個上午。”
白晝點了點頭,盡管頭痛欲裂,仍舊一點一點拼接起記憶碎片。
他太自不量力了,千化道人是第七境的修仙者,來的雖然是個分身,仍舊不是他能抗衡的。
千化道人不管是力量還是技巧都凌駕于他。
最后還是神秘的符文布條發威,才保住了性命。
白晝從記事起,無論面對劍族的大人孩子,還是林海中的野獸,甚至是藍湖里的青蛙怪物,他打架從不擔心輸。
但這是他第二次挫敗了。
上一次讓他有這種挫敗感的還是毀滅劍族的危險女人。
那道妖嬈的紅色身影,難以想象到底有多強,至今那壓倒性的氣勢仍讓他感覺胸口發悶。
白晝低下頭的同時攤開雙手,看著滿是繭子的手心陷入思緒。
所有修仙者,都這么強大么?他要多久才能變得那么強,身為其中一員的他心中萌生了一種迷茫,而時間一如既往的逝去。
等白晝回過神的時候,窗戶射入一縷刺眼陽光,他的視線再次移到外界的高墻上,上面人影還在攢動。
“天天,水行舟呢?”白晝問道。
蘇天天目光投向窗外的城墻。“他與城主在一起,在城墻上備戰指揮。”
白晝發現蘇天天似乎改變了,眸子里多了果敢,短短時間竟然成長這么多。
白晝并不知道,安城城主讓蘇天天在城主塔三層徹夜讀書,本來就天資聰穎,又從中汲取了很多知識,蛻變的速度自然很快。
此時的蘇天天像個小大人。“哥哥,我有話要對你說。”
“什么?”
“如果我騙了你,你會原諒我么?”
“你為什么要騙我?”白晝疑惑道。
“我不叫蘇天天,我有另外一個名字,可是我誰都不能告訴,但是我可以告訴你,只要你問。”蘇天天眼巴巴望著白晝。
蘇天天被拐到無常鎮后被鬼府的人xi nao,選擇性忘記原本身份了,如今她想起來了,卻又恨不得自己從不知道。
白晝微微一笑,心卻莫名痛了一下。“天天,如果名字和身份會給你帶來危險,那么答應我,永遠藏在心里。”
天天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我得到城墻上去。”白晝起身,身體反饋回來的是難以抗拒的劇痛。
蘇天天想要上前阻擋,被白晝伸出手制止,她發現自己阻攔不了他。
她心底無條件相信白晝,相信他做什么都是對的,相信他能做成任何事。
這是一種病態的執念,安城城主甚至跟她聊過這個話題,只是一個人執念太深,一條路走到黑,小孩更是如此。
“天天,你也好好休息下吧。”白晝起身離開床,帶上兩把隨他出生入死的寶劍,走出房間,朝著城墻出發。
行捕水行舟在城墻上巡邏,同時指揮防備工作,一夜沒合眼,勞累疲乏,但看到白晝蹣跚走來,露出喜悅的表情。
“大英雄,你怎么來了!你的傷怎么樣了”水行舟上前迎接白晝。
白晝看了看周圍,所有人都投入手頭上的工作中,他對水行舟說:“我有話對你說。”
“有話快說,你的眼神讓我發毛。”水行舟說。
“別把我的真實身份告訴別人,騰陽城主也不行。”白晝說。
在城主塔的戰斗中,千化道人說出了他的身份,荒古劍族,行捕水行舟就在旁邊。
水行舟一愣,隨即笑道:“我可什么都沒聽到,你和千化道人打得天翻地覆,劍聲如雷,誰會聽到他說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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