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皮膚就像玉脂一樣,唯一的缺點,就是后背遍布傷疤,燒傷,鞭痕,刺傷砍傷,難以想象她都經歷了什么。
呲————,高壓力的水槍噴出。
墨猙任由水流沖刷自己的同體,心中念念:我來自下水道,就要像一只骯臟的老鼠任水沖刷。
這是進入上城區的前提,消滅來自下水道的毒菌。
墨猙每時每刻提醒自己,她是墨猙,不是上層人,永遠不是,再也不是了。
那記憶里的綺麗不過是一個小女孩的夢罷了。
被水槍清洗干凈后,遍體鱗傷的她換上一套黑綠色的套裝,拉著標著十號的板車,走入上城區。
今天她的任務是清理北城區平安街至思念小巷區域,一周有五天是穿黑綠色的衣服的日子。
她并不厭惡這種工作,相反,這樣能更好的觀察別人,打聽消息。
當她偽裝成乞丐,舞女,茶藝女的時候,她會穿著黑色衣服,清理這座城市真正的污垢‘壞人’。
這就是她平時的生活,與永遠清理不完的垃圾為伍,殺人則占據她的另外一小部分時間。
兩個工作在她眼里相同又不同,垃圾被清理的時候是沉默的,人被清理的時候總是話多。
墨猙將路邊一個被人丟棄的死貓扔進板車上的垃圾桶,就像完成一次呼吸那么自然。
她身軀雖然嬌小,但拉起車來一點不含糊,就連上坡路都如履平地。
周圍的士兵比蒼蠅還多,在墻上貼滿了懸賞令,那畫像和名字,墨猙認識。
一個初來帝都的修仙者,第一次相遇是因為她在茶樓刺殺說書人,被他撞到,他跟蹤了她,還揭穿她黑色酸葉草的身份。
兩人因此結緣,交換了名字,真正的名字。
后來她在賭徒追債的任務中,意外被大宗師王二柱抓去,差點就扔在明梁府,機緣巧合之下,又被他救了出來,臨走時她一把火燒了王二柱的小樓。
“白晝,騙子。”墨猙喃喃出聲,他沒告訴她真名,和她一樣。
墨猙看著懸賞令的文字,化名是白夜,新晉的人皇鐵衛,真實身份是修仙者,千星城的六先生白晝。
真是了不起的人,在修仙界,千星居士和他那幾個徒弟的地位都很尊崇。
從初入帝都,到御前比武大放異彩,還有當街殺人事件,和武道者協會的沖突,修仙者白夜的種種事件,墨猙都略有耳聞。
看到挨著黑色酸葉草的懸賞令,她心中竟然有種幸災樂禍的感覺。
因為那個白晝實在太臭屁了,干什么都是一副運籌帷幄的樣子,很煩人。
“你也有今天,我和你大概是八字不合,但我們的懸賞令竟然放在一起了。”墨猙認真地點點頭,心中對自己說道。
她發呆的功夫,這迎面走來一個魁梧的黑衣漢子,一臉胡茬,像一個粗獷的農夫。
看到來者,墨猙全身瞬間過電,動作靜止在原地。
那粗獷農夫黑色衣服上紋著一輪紅色新月,是修仙者最神秘的殺手門派,月宗的徽記。
他來到墨猙身前,陰影籠罩著她。
那是一種危險感覺。
墨猙在陰影籠罩下一動不動,低下頭小聲說道:“師父。”
她師從月宗十二侍從之一的唐古,面前這位像是農夫,戰士,武士,就是跟殺手沾不上邊的黑衣大漢就是她師父了。
面對師父,她心中忐忑,因為她是逃出月宗跑回扶君城的,這叛徒的行徑給師父造成了不好的后果,被剝奪十二侍從之名,還被發配到極北之地,追查什么鬼府余孽。
最重要的一點是,月宗都是冷血的人,和名字一樣,也和冰冷的月光一樣。
對于她這種叛徒,月宗向來是殺之而后快。
沒想到潛入下水道區,偽裝成這種不起眼的角色,還是被找到了,師父不愧是師父。
一臉胡茬的唐古目光深邃,靜默無聲。
墨猙心中有些忐忑,恭敬地說:“師父,你是專門來殺我的?給我點時間,我還沒報仇。”
唐古目光變得柔和起來:“墨猙,我只是來看看你。”
墨猙雙手已經攥住了薄如蟬翼的匕首,時刻防備著,雖然對方是她的師父,在月宗對她很不錯。
但這些都是月宗的事了,現在她是叛逃者。
唐古師父有一顆善惡之心,但對于殺手這個行當,是很拖后腿的,她可以利用這一點。
同情心。
唐古緩緩舉起手,神情有些無奈。“墨猙,收起你的武器,我不是為你來的,只是想看你一眼,你畢竟是我的徒弟。”
墨猙表情嚴肅,不確定地說:“師父,我知道月宗的規矩,而且在月宗你對我并不是很好。”
“呵呵呵呵呵。”唐古笑出聲,十分苦澀:“我是月宗的人,但你見過比我更不像月宗殺手的么?”
墨猙無言以對。“那你為誰而來。”
唐古望著皇宮的方向。“一位大人物。”
墨猙對這個答案有些吃驚,因為她記得,唐古師父曾經刺殺過小人皇贏子夜,但以失敗告終,據說是動了該死的同情心。
再一次刺殺,以彌補月宗損失的榮耀么?
墨猙對心底的想法堅信不疑,應該就是如此吧。
彌補自己的錯誤,這樣說得過去。
只是小人皇只是個傀儡,雇傭月宗殺他的人也就那么幾個,不難猜。
萬辰的某些傻瓜,扶君城的野心家,或者是,攝政王贏無毅,有傳言說他覬覦王座已久。
在她思考之際,唐古突然伸出手,布滿繭子的大手,朝她頭上罩過來。
她出自本能的想要后退拉開距離,瞄準對方的咽喉揮出匕首。
可她最終控制了這種本能反應,因為她知道,面對師父,自己毫無勝算。
而唐古只是摸了摸她凌亂蓬松的頭發,柔聲說道:“整個月宗,咱們師徒最合得來,雖然你最后跑了,但我從沒怪過你,相反我為你驕傲,你擁有我沒有的勇氣。”
唐古從來不適合殺人,他更像個戰士,追求榮譽。
墨猙明亮的眼睛模糊起來,小聲說道:“師父,我只是受不了殺那些好人,給錢就殺,毫無正義,而且我殺不了自己想殺的人,那些惡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