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君城本來就很大,現在整個城市都癱瘓了,信息流通更加不方便了,連傳遞消息的小報,信使之類的都沒有了,徹底回到了遠古時代,回到了口口相傳的年代。
加上皇宮城被畸獸當做老巢,信息更是密閉,無從打聽。
最后刑飛羽只能作罷,放棄打聽柳暮煙的事,先在寡婦之手暫時安頓下來。
飯后,客棧的一位女人前來為他領路。
他原以為會帶他去房間,可他錯了。
那間屋子的墻面全部以黑色大理石裝飾,墻上繪有太陽波紋、飛鳥以及浮云。
一口巨大的浴盆嵌入地板之中,早已裝滿了熱氣騰騰的清水。
那風韻猶存的女人期待地侍立在旁,刑飛羽看著這房間,清楚那會有多舒服。同時也意味著他會有多危險。
整個房間只有一個入口。“我不需要洗浴。”他最后說。
完全摸不著頭腦的女人點點頭,還真有男人不近女色。
難道有別的什么愛好。
于是她將他帶進了一間房間。
它和這屋子里的其他地方一樣簡陋,又透著曖昧的氣息。
不過有扇窗,門也有閂。窗戶的落板并不太長。
他覺得自己只要聽到一點點響動就能迅速起身。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寡婦之手能夠免于畸獸傷害。
可在這種四面楚歌的情況下,動用靈力,就等于找死。
客棧老板不知什么時候進入他的房間里。他根本沒看見她是怎么進來的。
“你先是拒絕了溫暖的女人招待,現在你好像又要拒絕這張床了。”她說。
“我需要時刻保持警惕——”
“你的懷疑很明智。這里不是普通的客棧,而那個叫你來這里,名叫劍無的人,我能猜到他的身份,我們和他不是朋友,看得出你也不是。”
他陰郁地開了口:“不是朋友就是敵人了,那我應該馬上離開。”
“放寬心。我不會對你下手的,不是朋友也不是敵人,我們是遙遙時間長河中的兩個亡靈而已,不會敵對,不會聯盟,只會沿著各自的軌跡孤獨飄蕩。”
她說這話的時候,嫵媚消失不見。
有那么片刻,刑飛羽感覺到恐懼的刺痛——不是因為什么實實在在的東西,而是她的舉止。仿佛他正站在月影之中。
“你是誰?”他低聲說道。
“我是寡婦之手的老板。”她說。
“你還有別的身份。”刑飛羽說,“我看不透你。”
“我的身份不重要。”一抹蒼白的微笑掠過她的臉龐。“你是劍無派來的,證明你在這場戰爭中有著重要的位置或用處。”
寡婦之手老板的身份非常神秘,而且讓人有種深不見底的感覺。
刑飛羽點頭以示明白。“你知道發生了什么嗎?”他問。
一夜之間,扶君城從世界上最繁華的城市,淪為一座最恐懼,最寂靜的城市。
“你很久沒出來了對么?”客棧老板噙著笑。
刑飛羽點點頭。“沒錯,自從扶君城淪陷那天,我就被關起來了。”
“你是個既可憐又幸運的家伙,可憐是為了你的牢獄之災,幸運是因為你現在還活著。”
“這個城市怎么變成這個樣子。”刑飛羽苦笑。
“怪物占領了這里,你覺得會變成人間仙境不成?”客棧女老板話里帶刺。
刑飛羽沉默。
客棧老板繼續說:“我能明白。你心里有自己的計劃,但是你孤身一人,力量不夠。”
“我覺得我能做好。”他說。
“盲目的自信啊,這是人類的通病,一些陋習就像疾病腐蝕著你們的思想,而思想直接作用到身體上,產生一些禁忌反應,自信變成自大,產生剛愎自用,你想的太少,能做的也太少。”
“起碼我正在做著。”
“哈哈,你再影射這個世界的圣人們,你去了離仙宗,被千滅畫圣柳宗離侮辱一通,你又去天劍門,卻連大門都沒進去,哈哈哈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刑飛羽有些動怒:“這很好笑么?”
突然他意識到,自己的一切在女人面前似乎都變得透明了,這讓他很不可思議,同時多了更多的防備。
“確實很好笑啊。”客棧女老板爽快地說。
刑飛羽有些受傷,他最近受得侮辱夠多了,“我有些受夠了,一個個的裝著神秘,那個劍無如此,你也是,總覺得自己高高在上,別人不配知道你們的真面目。”
“并非如此。”客棧老板摸了摸臉頰,“我無意隱藏,我此時此刻就是寡婦之手的老板,我在帝都已經待了很多年了。”
“我告訴你我的目的,我的目的很簡單,殺了這座城市的邪惡頭頭,找到我想找的人。”刑飛羽聳聳肩,“而且我想找到我丟失的貓,它離家出走很長時間了,余下的任何事我都沒興趣,包括跟你談了這么久,現在我已經后悔了。”
談話能談出飛鴿傳書的感覺,刑飛羽也是感覺醉了。
書信交往或許能營造出神秘感。
但現實這么聊天就是打啞謎了,很容易挨揍的好不好。
“這里是怎么免受攻擊的。”刑飛羽問道。
客棧女老板沒打算隱瞞,“月光保護了我們,畸獸或許會對建筑,人,或是任何發光發亮的東西產生興趣,但是他們對太陽光,或者月光不會產生異動,對它們來說,這里就是一束月光,和灑在大地上的任何一抹沒什么區別”
刑飛羽恍然大悟。“就像我們平時呼吸著空氣,但空氣無處不在,我們不用特意去尋找它們,我們把空氣當成世界的一部分,真是聰明的偽裝,你是修仙者么?”
“我是修仙者,我也沒有隱藏,但因為特殊原因,一般人看不出來,我只在世界最危險的時候才會出來,平時我就是普通人,無名之輩。”
接著她笑了。“如果你想離開,你可以從大門離開。不會有人看見,也不會有人阻攔,你可以隨時回來。”
“那你呢?”
“別為我擔心,我處理善后。”刑飛羽再度凝視她片刻,隨即點頭離開。
正如客棧老板保證的,他沒有碰上任何人。
而那些客棧的風俗女人也只是禮節性地鞠躬和點頭,始終保持緘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