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與鐘馗和閻羅王作別之后,李沫儒獨自走到襄陽城內(nèi)。
‘旅客三秋至,層城四望開,楚山橫地出,漢水接天回。’李沫儒記得這是當(dāng)年莫先生教張青山這首詩的時候,張青山說自己有機會一定 要去襄陽看看,如今卻是他先來了。
李沫儒牽著馬匹走到城內(nèi),熙熙攘攘的街道好不熱鬧,他正走著呢,突然聽見旁邊傳來一聲問候,“公子,此行山高路遠(yuǎn),問前程否?”
李沫儒轉(zhuǎn)身一看,是一個瞎眼的老人,一身道士打扮,一張木桌,上有筆墨紙硯,還有一個簽筒,旁邊的小販吆喝著賣面。
李沫儒回答他道:“我不信命,若是命能算出,那存在有何意義?”
那人笑道:“有意義便是無意義,無意義便是有意義,此為真意。”
李沫儒聽著覺得挺好玩的,問道:“行吧,我且聽一聽你能說出些什么來。”
李沫儒坐下,問道:“怎么算啊?多少錢?”
老道人道:“銅錢十三文,一文不多要,一文不能少,公子可以寫下心中所想,或是伸出手,我摸摸你骨像。”
李沫儒笑道:“老人家,你莫不是誆騙我吧?你都看不見,我寫字,你又如何算呢?”
老道人道:“人有雙目得見世間萬物,故迷其表象而不明其理,我無雙目,不觀五色,故能見人之所不能見者,公子可寫來,瞧小老兒算得準(zhǔn)否?”
李沫儒越聽越覺得有趣,便提筆寫了個楊字,他想知道師傅到底是一個什么人。
老道人接過李沫儒寫的字,用手指觸摸紙上,笑道:“公子寫了一個楊字,楊為木子,公子應(yīng)該姓李,筆力渾厚,有深有淺,似有思念故人之情,想來此人必是公子心中掛念的長輩,小老兒猜得不錯,與公子不是親人勝似親人。”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方為不是親人勝似親人,故小老兒猜公子是想問有關(guān)自己師傅的事。”
李沫儒沒想到這個老道士竟然真的能猜到他想要問的東西,欣喜道:“仙師,你能告訴我關(guān)于我?guī)煾档氖聠幔俊?
老道士手指掐算了片刻,道:“一生只為尋夢去,踏遍天涯又何妨。得見夢中真景色,山作碑文水作墳。”
李沫儒問道:“仙師,你這首詩是什么意思?”
老道人道:“天機不可泄露,若公子真想知道更多關(guān)于你師傅的事,往西十三里,劍斷鐵鏈,或能得知一二。”
李沫儒起身拿出十三枚銅板,遞給老道士,道:“謝謝仙師,我這就去。”
李沫儒給完錢就朝著老道士指點的地方前去,走了十三里,見到一處園林,只見面前有一石碑坊
石碑坊在長年累月的風(fēng)雨沖刷下成仙灰黑兩色,中間一拱上方用紅色筆墨寫下古隆中三個大字,左邊一拱寧靜致遠(yuǎn),右邊淡泊明志,還有一副對聯(lián),三顧頻煩天下計,兩朝開濟(jì)老臣心。
李沫儒準(zhǔn)備朝里面走,卻見不遠(yuǎn)處一根粗大而且略微生銹的鎖鏈,鎖著一只石牛,李沫儒記起之前那個算命先生說的話,提劍斬去,沒曾想,竟然只是斬掉了一點淺淺的鐵銹,而鎖鏈本身毫發(fā)無傷。
李沫儒不禁好奇,按道理來說他的寶劍也算是削鐵如泥了,尋常鐵劍尚不是對手,今日怎么連跟生銹的鐵鏈都斬不斷了?
他越想越不對,朝前走了幾步,拿起鐵鏈看了看,這鐵鏈表面雖然生銹,但是里面,卻是光彩依然,而且就剛才那碰撞的一瞬間,李沫儒也大概摸清楚了鐵鏈的堅韌程度,竟然和自己的劍不相上下。
試問這天底下還有誰能有這種鍛造技術(shù)?他猜想,這鐵鏈一定跟師傅有關(guān),按照算命先生的話來說,只要自己斬斷這根鐵鏈,就能知道一些關(guān)于師傅的事情。
他想了想,該如何將鐵鏈斬斷,硬碰硬的話,顯然是不行的,他想如果用清風(fēng)劍法,加上自己的功力,是不是有希望。
他往后退了半步,將內(nèi)力匯聚在劍上,默念清風(fēng)劍法的口訣:引風(fēng)入火,火隨風(fēng)動,清風(fēng)入劍,劍隨心生。
為了避免傷到自己,他準(zhǔn)備先用五成功力試試,隨著他一劍劈下,劍與鐵鏈相互相撞的聲音響徹云霄,李沫儒被反彈的威力逼退了兩步。
他往前去看,鐵鏈雖然沒有斷,但是已經(jīng)出現(xiàn)一個半寸深的口子了,看到這個辦法有效,他往后退了一步,這一次,他準(zhǔn)備用十成功力,試試,一定要斬斷他。
劍氣如風(fēng),無孔不入,就在李沫儒一劍劈下之后,鐵鏈斷作兩截的聲音迅速傳開,地上還出現(xiàn)了一個巨大的口子。
這時候,不知從什么地方出現(xiàn)了一個手持羽扇的老人,胡子花白,看起來和閻羅王差不多大,老人問道:“小子,這鐵鏈?zhǔn)悄銛財嗟模俊?
李沫儒點了點頭道:“嗯。”
老人道:“這鐵鏈普天之下,只有一個人的劍能斬斷,你和那個人是什么關(guān)系?”
李沫儒道:“我不知道您說的那個人是誰,但是,我這劍是我?guī)煾邓臀业摹!?
“你師傅?難不成他那個人也會收徒?小子你師傅叫什么名字?”
李沫儒道:“我不知道我?guī)煾到惺裁疵郑恢浪諚睢!?
“那他是干什么的。”
“鐵匠!”
老人微微一笑,“原來是故人之徒,沒想到他那個臭脾氣,也愿意收徒,走,隨我來。”
李沫儒跟了上去,問道:“老人家,你是誰啊,你和我?guī)煾嫡J(rèn)識嗎?”
老人道:“老夫乃是這臥龍山莊的主人諸葛允,你師傅和我算半個好朋友。”
李沫儒疑惑道:“朋友就朋友,為什么是半個?”
諸葛允笑道:“因為他想殺了我,我想殺了他。”
“為什么?”
“因為我們都不服對方的武功啊,你之前看到的那條鐵鏈,就是當(dāng)年你師傅留給我的。”
李沫儒道:“您能和我說說您和我?guī)煾抵g的事嗎?”
諸葛允在和李沫儒回去的路上對他說當(dāng)年二人之間發(fā)生的事情,而且也告訴了李沫儒,他師傅確實就叫楊淼。
諸葛允一邊說,李沫儒一邊觀賞整個園林的景色,說來和清遠(yuǎn)山莊附近的景色還有相似之處,他眺望了一下遠(yuǎn)方,山頂好像還有建筑物。
諸葛允說到當(dāng)初二人比武不相上下,最后,決定比點別的來分個高下的事情,諸葛允在臥龍山莊布置了一個陣法,而李沫儒的師傅則在臥龍山莊鑄造了一根鐵鏈。
二人約定,如果,諸葛允能劈開老楊頭的鐵鏈,那老楊頭就認(rèn)輸,同樣,如果老楊頭能走出諸葛允的陣法,那么諸葛允就算輸。
但是,兩人在一起經(jīng)過了幾個月,最終老楊頭無法走出諸葛允的奇門陣法,而諸葛允也無法劈開老楊頭的鐵鏈。
后來二人約定有機會再來比過,諸葛允微微一笑,想一想,那時候的他們才二十多歲,年少氣盛,誰也不服誰。
誰曾想,從那以后,二人便再沒有見過,一晃幾十年,沒想到,今天再見到故人之徒,自己已經(jīng)是兩鬢斑白了。
諸葛允看著自己身邊的李沫儒笑道:“我們當(dāng)年比你大不了多少,現(xiàn)在想想就好像是昨天的事一樣,時間真是人最大的敵人。”
李沫儒想了想,“那我就叫您諸葛叔叔吧,畢竟您和我?guī)煾低叀!?
“可以啊。”
突然諸葛允抱著肚子,說道:“你在此地稍等我片刻,我突然腹內(nèi)疼痛難忍,去解個手。”
“好!”
李沫儒坐在原地等候,看著臥龍山莊的樹木蔥蔥,確實是一處不錯的地方,時不時還有布谷的清鳴。
片刻之后,諸葛允就回來了,與李沫儒繼續(xù)討論當(dāng)年的往事。
李沫儒問道:“諸葛叔叔,您是一直待在這臥龍山莊沒有出去過嗎?”
諸葛允道:“年輕的時候喜歡闖蕩江湖,老了,只想要安安靜靜的過幾天清閑日子。”
“那您知道后來我?guī)煾等ツ膬毫藛幔俊?
諸葛允道:“后來聽說他要去找華山老祖的遺物,他啊,就是武癡,又是一個劍癡,在上清派聽說后山的千丈懸崖是華山老祖所為之后,就想要去找華山老祖的遺物,聽說找著找著,找到華山派去了,后來還給華山老祖的弟子鑄了一把劍。”
兩人走了很久,李沫儒總覺得這個莊園有些過于大了,自己和諸葛允走了這么久,還是沒有走到。
他問道:“您知道我?guī)煾等ド锨迮墒侨ジ墒裁戳藛幔俊?
諸葛允嘴角微斜,笑道:“這件事我就不太清楚了,有機會你可以去上清派自己問問。”
李沫儒心想還是算了吧,自己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整個江湖人人垂涎的獵物了,哪里還敢去上清派啊,現(xiàn)在,恨不得自己能換一張臉,整天走在街上都是提心吊膽的,生怕什么時候有人朝自己殺過來。
諸葛允瞧著李沫儒一臉愁容,問道:“你怎么了,怎么小小年紀(jì)就愁眉滿面的,這點和你師父可不一樣啊,他那時候就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混蛋。”
李沫儒微微一笑,抬頭看著陽光從樹林里撒過的光輝。
李沫儒并沒有將自己的遭遇跟他說明,畢竟雖然說此人和師傅認(rèn)識,但是始終是第一次見面,把什么事都全盤托出的話,他做不到。
他道:“沒什么,就是遇到些煩心事了。”
諸葛允搖了搖扇子笑道:“難不成你是得罪了什么人或者什么門派?你跟我說說,說不定我能幫幫你也不一定。”
李沫儒無奈道:“得罪的人太多,只怕您也無能為力。”
諸葛允哈哈一笑,“這一點你和你師傅倒是很像,他也是個走到哪兒被人追殺到哪兒的人,尤其是他那臭脾氣,得罪了不少人呢。”
他也不知道諸葛允這話是在夸自己還是在貶自己,不過至少知道一件令他高興的事,那就是師傅年輕的時候也不怎么招人喜歡,這一點和自己還是很像的。
他跟在諸葛允身后,沿著石板路往深處走去,他看見遠(yuǎn)處有一片竹林,竹林里面好像有房子,他問道:“諸葛叔叔,前面那個房子就是您的住處了?”
諸葛允道:“嗯。原本是準(zhǔn)備帶你去山莊的,但是想了想,山莊里人多嘴雜,鬧哄哄的,還是這兒安靜一些。”
李沫儒點點頭,道:“這兒確實看起來很幽靜。”
諸葛允道:“不錯吧,我和你師傅當(dāng)年就是在這兒交手的呢,走,帶你去看看我的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