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那鬼姬,本來我是記不住見過一面的人的,但卻記得這鬼姬,就是她牽我到陸判那里,然后我就缺了一顆心。
身姿曼麗,紅唇似火,一點不亞于彼岸花,真是出落的漂亮,漂亮的我見多了,世界上并不缺乏漂亮姑娘。
看見她我有點后知后覺,我突然察覺事情的蹊蹺,但是直接問的話更顯自己愚昧。
鬼姬看到我時瞪了我一眼,我也想瞪回去,不需要平白無故受這種奚落,我前前后后死了不少次了,百般退讓并沒有過得好一點反而越過越糟,全都亂作一團,失去了不少東西,都是代價。
鬼姬先開口:“姑娘,當年的事怕是還有你不知道的。”
我問:“我不知道什么?”
鬼姬說:“你的視角和別人的視角是不一樣的,你看到的和別人看到的是不一樣的。”
不知道怎么回答我就選擇沉默,我選擇聽她說下去。
她拿出來了一面銅鏡,手端著給我看,鏡子里成了相,是她的故事。
陸判還是一身紅衣,已經(jīng)很久沒見他穿過紅衣了,鮮紅衣服的回憶感刺得我的眼睛生疼,我覺得有點心痛。
他背影孤單,就站在自己的寢宮殿前看著我走遠的場景,抹了抹眼角的淚。
我并不知道這回事,那么多年,怎么可能什么都記的住,總有忘了的,然后就這么被漏掉了。
我說:“我來干什么?他為什么哭?”
只見陸判提了壺酒,隨意坐在亭子中央,那石桌上是棋子,他一顆一顆的下,是有聲響的,他有點醉,大聲叫:呀,贏了。
然后笑著笑的極大聲,哈哈哈,很凄慘因為那淚一滴滴全落在了棋盤上:呀,輸了。
鬼姬遞來一壺茶說:“陸大人該醒醒酒了。”那茶具是天青色的,據(jù)說這顏色得是蒙蒙細雨天開始燒,那才符合溫度和濕度。
就如這顏色般,是需要時候的。
天青色非煙雨不可,魚非水不可……所有的等待失了維度,就是沒有意義的。那些過去很久的事突然提了起來,也許心會突然‘咯噔’一下,感慨原來如此,但終歸沒了意義,唯余失望而已。
陸判接過來了茶抓著鬼姬問:“為什么?”
鬼姬說:“因為她心里沒你。”
他問:“我差在哪里了?我真是搞不懂,我先遇到她,怎么就是不多看我一眼。”他苦笑“有一個事情我沒告訴她,鐘馗其實是喜歡她的。”
鬼姬說:“那又怎么樣,他已經(jīng)結(jié)婚了,這婚可是天帝親自操辦,他回不了頭的。”
“這是他自己選的。”
我的記憶如潮,一下子忘了事涌上心頭,什么都記了起來,哭的很慘。心開始揪了起來,高興、悲傷、質(zhì)疑、遺憾……以及不得不接受。
我記起了所有事情,并沒有還是像看別人的故事似的。
可惜沒有如果。
鬼姬說:“你為什么不看看陸判官,他可是堅定不移的從未動搖。”
曖昧盛行的年代,有時候看一眼就可以稱作傾心,在一起的多了,白首的真的少,愛的時候熱情上頭死都可以,但不愛也就是個瞬間 。男子有誰是可以相信的?
太少了,遇上了是幸運。
我始終覺得因為別人拋棄你的人就算回頭依然會再次拋棄你,因為你是權(quán)衡利弊后的選擇。
然后就釋懷了。
我是阿丑的時候喜歡陸判,但陸判不是權(quán)衡利弊后的選擇,也不是感動,事情的發(fā)生絕非偶然,太巧了,就是傾心了,沒有由來。
我的陸判堅定的從前到后從未動搖。
我問:“他去哪里了?”
“人間。”
……
天邊斜陽,地上草樹,堆疊成了一幅潑墨畫,夏季正是蒲公英生長的日子,這里是蒲公英的花海,心頭的舊事涌上心頭,當初沒流的淚順著眼眶滑落。
它是自由的,沒有固定一個地方生長,也不是非留在棲息地不可,時機到了飄就行了,想去哪里就是哪里。
我娘說:希望你如蒲公英一般。
越想的事越難達成,承認吧生來就要被束縛。你做的事情哪一個算是心甘情愿的?無非是不得不罷了。
我喜歡蒲公英因為它自由,但我不喜歡蒲公英因為它寓意悲劇——無法停留的愛。
我和陸判一樣不喜歡悲劇,也接受不了,喜歡圓滿,因為不圓滿的事情太多了,所以那些寓意悲傷的東西一個也不想沾染。
生活太苦,就不吃蓮子了。
我坐在地上,隨手拔起一朵,一吹全散了。它們撐著小小的傘隨意瓢落,花瓣的飄落永遠很美,剎那芳華就成了雋永。
我看到了一襲紅衣,是那熟悉的面孔。他就站在那里,心里平靜是不可能的,我依然覺得呼吸都是痛的。
他說:“你別這副樣子,我這就走。”
心情不好臉上的表情是不會開心的,他對于我來說太沉重了,這種時間的玩笑一點都不好笑,因為回不去了。
我始終難以開口。
“哞哞哞……”一陣子牛叫,我看過去有個牧童騎著牛正朝我走來,他的羊角小辮和那日吃糕點的小鬼一模一樣。
可愛極了,我不由得笑了起來。
我搭訕:“小牛童,你去哪里啊?”
我知道是廢話。
他本想停可是那牛就是一直不停的往前,這小孩開始:哎呀媽呀,停一停,停下來了,真是,哎呀。
稚嫩的童音奶腔奶調(diào)。
我笑著跑著追過去:“沒事,我與你一同前行,你不需要停下來。”
那牛走的慢,我步子就跟的上。
“我回家。”
我問:“你幾歲了?”
他的牙還不齊全:“七歲,你呢?”
我說:“我百歲了。”
他哼了一聲:“我才不信勒,我們村里最大的也就是六十幾歲。”
的確,陸判的生死簿上不說百歲單是七八十也鮮少,因為生活的負擔太重了。苛捐雜稅即使不是亂世也累的人夠嗆。
“萬一我是神仙呢?”我笑稱。
“你撒謊!我娘就說了不能信漂亮姑娘的話。”
我咯咯笑了。
“你怎么還笑?”
我說:“我可不是漂亮姑娘。”
村落已經(jīng)看的著了,我說:“我也要回家了,就此別過了。”
小牛童說:“有緣再會。”
會再會,但是盡量過個很多年。
死神和瘟神都很慘,大家都敬畏,因為畏懼所以敬重。
我想我應該找瘟神拜個把子。
現(xiàn)在想去哪里去哪里,因為不似小孩子。記得爹娘在世時,總不讓我單獨去人間,就是守著我,我問為什么?他們說:小孩子就要聽大人的,你還沒長大。
但是沒了束縛,也沒有絲毫自由和快樂,因為成長過程里失去的東西太多了。
毫無疑問回不去就是回不去了。
好不容易找到了個酒家,里面點著燭,照的亮堂堂,但是人鮮少。
我盯著他們,他們也瞧著我,管賬先生問:姑娘可有銀兩?
我摸了摸身上掏出來放在桌上,他們白了我一眼,店小二還算客氣笑著說:你這姑娘真有意思,小小年紀出來誆人還拿了冥鈔。
我說:“什么,我們那里就是拿這個買啊。”
“天干物燥,小心火燭。”打更的敲著鑼,一聲聲叫喊。
我看到他們的表情都扭曲了,身子開始抖動。
“你們怕什么?”我問。
“啊!”我痛叫,他們拿桌上的筷筒砸向我,我沒反應過來。
“你這鬼若是再來我們就找道士收了你。”
他們一個個手里抄著家伙就來打我,我立馬朝門外跑,駕著云就跑了。
心里嘀咕:真是倒霉,什么情況,我這冥王當?shù)恼媸菍擂危谷贿€被人追著打。
作為一個冥王的自我修養(yǎng)應該還回去。可是沒有。
因為我早前聽過一個故事很有名是人間的:有個小孩放羊,然后他總是撒謊,一直喊狼來了,村民們每次都深信不疑,兩次都是捉弄,后來第三次就再也沒有人相信了。
凡事都是事不過三,我早前撒過謊,不指望別人相信,但是并不是你們想的那樣,我也沒想過回頭,錯了的事就是錯了,我不反駁。
是冥王的時候早前有個朋友,我約她出來,有次沒出來,有次出來的早了然后就回去了,后來我們就再也不是朋友。
我沒指望她原諒,但是從今以后我不會再騙人,也不會試圖去挽回那些去意已決的人,我通常都是道了歉,然后就再也不見。
世間本就是聚少離多,終是空。
這些事看似沒有聯(lián)系,其實是有聯(lián)系的,因為自己經(jīng)歷的事情的出來的心得,可能是希望自己被原諒所以選擇寬容。
但是我這個人向來蠻隨心,我不是離了誰就不行了,我一個人也依然自得其樂,前塵往事對我來說全是束縛而不是美好的回憶。但是我知道自己要朝前走,所以不愿意面對的事也得逼著我自己去承擔,因為那才叫真正的道別,往事如煙散的前提是去承認本應該承擔卻沒有承擔的那些事情,無論什么結(jié)果,都可以承受。因為有因才有果。
無需避重就輕的掩飾,因為掩飾是沒有用的,窟窿眼兒擋不住也越來越多,漏洞百出,就似亡羊補牢,然后最終的結(jié)果就是羊全部都死了,一只沒剩。
你拿手敲門,‘咚咚咚’后再沒有人給你開,但是你知道有人所以就可以一直敲下去,但是沒有人的話就敲不下去,所有的事絕非偶然,全是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