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換了張臉,羅寒將外面的袍子脫掉,露出里面白色的衣服。再將里面的衣服脫下,這衣服卻是兩層,一面白一面灰,可以兩面穿。羅寒將灰色一面穿在外面,再將發簪拔下,用一根布條隨意地將頭發扎在腦后,便從一個一本正經的世家中年變成了一個浪蕩灑脫的江湖浪子。
做好這一切,羅寒推開窗戶小心看看外面,距離婚禮開始還早,大部分人都還在房間里休息,或是找相熟的人聊天敘舊,走廊和院子里只有零星幾個人。
趁著外面人不注意,羅寒躥了出去,遠離自己的房間,然后雙手抱在腦后一副怡然自得的神情在走廊上逛了起來。
前來落月山的人很多,安置賓客的別院就不止一個,羅寒也不能肯定關零在哪。不過羅寒有別的方法可以找到這個小偷。
從別院溜達出來,羅寒看似欣賞風景在附近山上流連。等了小半個鐘頭,突然聽見“嗚嗚”的叫聲,循著聲音轉到一個隱蔽的地方,小狐貍正躲在這里。
羅寒小聲問道:“有所獲嗎?”
小狐貍發出人言:“跟主人想的一模一樣,昨天晚上有人在附近山石間到處探查,還做下了記號。”
“看見那人長相了嗎?”
“沒有,不過我知道他住在哪里。三號別院東廂第五間。”
羅寒點點頭道:“這里沒你的事了,你先躲到山下,等我辦完事再來找你。”
小狐貍離開,羅寒繼續在附近轉悠了一會兒,找了個落月劍派弟子以探友為名問到了三號別院的位置,悠哉悠哉地走了過去。
關零此人,專精的是偷盜,輕功卻并非頂級,頂多算是比較好,武功更是稀松平常。只是此人機靈百變,善于利用地形,才能從羅寒手里逃走。這樣的一個人,來到落月劍派,十有**是盯上了落月劍派什么稀罕玩意。但落月劍派好東西肯定在山上的主建筑群,關零要得手或許容易,想成功逃走卻是麻煩。因為落月山只有一條上山的路,其他地方全是陡峭的山崖。關零不能保證自己能夠從正路離開,就只有提前踩點,規劃一條山間逃離路線。于是羅寒讓小狐貍悄悄上山,通過山上的一些動物監視,果然發現了這和家伙。
來到三號別院東廂,羅寒敲響了關零的房門。開門的是一個二十來歲的青年,疑惑問道:“你誰啊?”
羅寒熱情道:“趙兄,才幾年沒見你就不認識我了?我李強啊,三年前我們一起在司州喝過酒。剛聽有人說起你的相貌,我一聽就是你,特意跑來找你的。”
關零一臉懵,暗想不會這么巧吧?像他這樣需要快速易容的人,準備的也是和硅皮面具差不多的面具,為了模樣不惹人注意,都是照著路邊隨便看見的路人臉制作的,天知道會在這種地方遇見熟人。
“原來是李兄,幾年不見,一時沒想起來。”關零只能硬著頭皮承認,不過為防穿幫,還特意道:“李兄在旁人面前可別叫我本命。我這次是冒名頂替來的,要是被落月劍派的人知道,肯定會把我轟下山的。”
羅寒驚訝道:“趙兄為何要冒名頂替?”
關零也能掰,探頭出門左右看看,然后把羅寒拉進屋關上門小聲道:“小弟游歷江湖時偶遇落月劍派一名女弟子,心生愛慕,但她卻對我極為冷淡。我怕她知道我來了不肯見我,才冒名頂替上山,你可別拆穿我。”
羅寒嘿嘿一笑:“這個自然……”
兩人此時已經處在很親密的距離,羅寒突然出手,指頭在關零身上一戳,關零立刻動彈不得。
關零大急:“李兄這是做什么?”
羅寒笑瞇瞇地伸手在關零臉上一抹,揭下一張薄薄的面具,露出一張四十上下的中年人的臉。關零忙道:“少俠息怒,在下并非有意冒充你的朋友……”就連說話聲音也變了。
羅寒一邊在關零身上摸索,一邊說道:“我之所以要瞎扯一個人,只是為了試探你的身份,害怕找錯了人。你果然是做賊心虛,竟然認可了我瞎編的身份。關零,前幾天你偷的東西呢?”
關零身上除了一些稀奇古怪的工具,什么贓物也沒有。關零嘆口氣道:“本來是想做件名揚天下的事,沒想到陰溝里翻了船。那些東西我昨天上山前都藏起來了,你想要哪件?”
“我全都要。”羅寒才不想讓這家伙知道自己是誰呢。
關零倒也灑脫,說道:“落月山山腳下有一塊一丈長的臥石,東西埋在那附近一里之內,不過你得答應我兩個請求我才能告訴你具體地點。”
“我憑什么相信你?”
“我又不缺錢。對于我來說,偷盜是一種樂趣,既然我已經得手,那些東西對我來說也就沒多少價值了,你要拿走就拿走。只是我這次來是要偷一件很重要的東西,希望你不要揭穿我的身份,另外請你不要告訴別人我在你手上栽過,有失顏面。”
羅寒知道關零的事跡,倒是能理解這種人,他們并不是追求物質,而是為了證明自己可以做到別人做不到的事,享受別人驚嘆的眼光。對他們來說,偷一件別人偷不到的東西是一件非常有成就感的事,為此甚至可以玩命。而且對他們來說,名聲極度重要。
“好吧,如果你告訴我你要偷什么,我可以考慮。”
“偷人。”
羅寒險些一口口水噴出來:“你不當飛賊改行當淫賊了?”
關零一臉鄙夷道:“無知,我這次來是要把新娘偷走。想想看,在四派之一的落月劍派,將名滿天下的碧月仙子一個大活人從眾人眼皮子底下偷走,這是多么無與倫比的壯舉?天下除了我關零還有誰能做到?”
“你偷她做什么?”
“沒什么,就是試試。這么有挑戰**情,過程本身比結果還重要。”
羅寒想了想說道:“好,我可以答應你這兩個請求。不過……”
“不過什么?”
“你要把你的計劃告訴我,如果足夠有趣,我也要參與。”
關零猶豫,羅寒威脅道:“你要是不答應,我這就向落月劍派舉報你,大不了我不要那些東西了,反正也不是什么獨一無二的寶貝,只不過是你無聊在路上的消遣而已。”
關零一咬牙:“好,我告訴你。”
“幾天前,我聽說落月劍派要和逍遙派聯姻,當時我就想著這種大事寶貝肯定不少,所以就來看看,也沒想好要偷什么。直到兩天前,我知道碧月仙子病了。等我到達落月山的時候,我才知道碧月仙子突然變得嚴重懼高,為此婚禮上做了一些特殊的設計。我突然靈機一動,想到要是我能把利用這點把碧月仙子偷走,那這‘天下第一神偷’的名號舍我其誰?”
“于是我開始到處打探,旁敲側擊,獲取信息,布置機關,最后定下了一個計劃。到時候我就這樣……這樣……這樣……”
羅寒聽關零將計劃詳細道來,基本確定這不是關零為了搪塞自己臨時起意,那么他說的藏東西的地點應該也不會撒謊。
原本羅寒對偷新娘沒什么興趣,只是想證實關零話語的真偽才堅持要聽計劃,不過聽完計劃,羅寒倒覺得挺有趣。于是說道:“你這個計劃應該可行,不過細節之處還需要推敲,我可以幫你一把。現在可以告訴我那些東西在哪里了嗎?”
“臥石正東五十步的一棵樹下。”
從關零處回來已經是下午,落月劍派開始派遣弟子通知賓客入宴。羅寒收拾妥當之后走出房間,跟隨引路的落月劍派弟子前往婚禮舉行地。
婚禮在落月劍派的主殿劍神殿舉行,劍神殿外廣闊的演武場上已經擺滿了酒桌,一些賓客已經占了位置坐下,一些賓客則是三五成群聚在一起交談。大殿張燈結彩,掛滿了紅綢鮮花,鋪著長長的紅毯,一些落月劍派的男弟子正在做著最后的布置。
羅寒四下打量,看到了易容的關零,這家伙正在角落一張桌子上和幾個看起來出身不是很顯赫的武林人士喝酒。羅寒徑直走了過去,坐到關零身邊,保持著嚴肅的表情,一言不發。
關零事先已經知道羅寒這個身份,替他介紹道:“西門浩,西門世家旁系,他不愛說話,大家自己喝自己的便是。”
江湖中總有一些個性古怪的的人,何況世家之中這種性格的人也不少,大家也不以為怪,仍舊自顧自地天南海北吹牛,羅寒也不摻和,只靜靜坐著,目光保持在大殿方向。
過了一會兒,司儀出場,說了一堆套話,然后請新郎新娘出場。在伴郎伴娘的簇擁下,身著喜服的新郎新娘分別從大殿兩邊轉出。
新娘蓋著蓋頭,看不清長相,新郎卻是實在的玉面郎君,英俊不凡,不愧是逍遙派大弟子。
司儀有條不紊地走著流程,請上長輩,落月劍派掌門寒月夫人和無痕的掌門師父清平子坐上高位。隨后便開始拜堂,這時關零悄悄從看熱鬧的人群中離開,不見了蹤影。
等到新郎新娘禮畢,新娘被送入洞房,喜宴開始新郎出來開始敬酒的時候,關零又悄悄回來了。
兩人在筵席上挨到新郎敬過酒,便起身離開。
按照落月劍派和逍遙派的計劃,雖然婚禮在落月山舉行,但最后一步卻要等到回到鯤鵬谷,畢竟那里才是夫妻倆未來的家。當晚無痕和碧月仙子分房而居,次日會用八抬大轎將碧月仙子送下山,然后換乘馬車離開中土,回歸鯤鵬谷。
當夜,很多賓客喝得酩酊大醉,在山上留宿,到第二天早晨才陸續離去。羅寒也夾在這些賓客之中,到了解劍池拿回自己的劍,隨后跟隨眾人下山,卻在路過山路一個拐角處消失不見。
上午,一臺八抬大轎從山上出發,八個健壯的落月劍派男弟子抬著轎子,小心翼翼地沿著狹窄的山道向山下走去。新郎官無痕仍舊穿著喜服,騎著一匹特選的山地矮種馬走在前頭,隊伍前鑼鼓與鞭炮齊鳴,好不熱鬧。不過清平子不在隊伍之中,想來是要分開回去。
由于碧月仙子突然恐高,轎子的窗簾封得死死的,旁人根本看不見里面的人,只知道轎中坐著的是名滿天下的女劍客碧月仙子。
隊伍下到解劍池,暫時停了下來。即使是無痕,也不能攜帶武器上山,需要在這里取回他的兵器。不過那些樂器卻沒有停下,事實上為了能夠奏滿整段下山路,這支隊伍有兩支樂隊輪流演奏。
停頓一會兒后,隊伍繼續下山,終于在正午到達山腳。
轎子停下,無痕下馬走到轎子前,掀開厚重的轎簾,微笑道:“娘子,為夫背你上馬車。”
然而轎子里空無一人,底部有一個鍋蓋大的圓洞,座墊上放著一些破碎的石塊和泥土,還貼著一張紙條,寫著“關零到此一游”。。
“可惡!”
關零是如何把一個大活人偷走的呢?事情要從昨晚關零悄悄離開說起。當時他悄悄離開,去了新娘的房間,那時候所有人都在忙著婚禮,根本沒人在那里。關零在一扇窗戶上動了點手腳,然后在床底下點燃了一根迷煙。等到夜深人靜的時候,關零再次來到新娘屋外,無聲無息地打開那扇被他動過手腳看似關得很嚴實的窗子,進入了房間。此時新娘已經被迷煙迷倒,關零將喜服脫下,自己穿上,然后將新娘塞到了床下。等到弟子送來早餐時,關零通過出色的口技模仿碧月仙子的聲音,加上蓋著蓋頭,成功蒙混過去。后來上轎的自然也是關零。借著不會被拉開的轎簾和喧囂的樂器聲的掩護,關零悄悄用隨身的一把削鐵如泥的匕首在大轎底部開了一個洞。不過要在路途中從洞里逃走并不容易,轎夫可以明確感受到重量的變化。關鍵就在解劍池,解劍池是用石板鋪就的平面,下面是被壓平的泥土。關零在解劍池下轎,用匕首比著轎底切下來木板切開石板,將石板切碎放在轎子上,再挖掉一部分泥土,然后躲進洞里,用一張和石板同色的布蓋在上面,用木板撐住。轎夫經過短暫休息重新起轎,很難察覺到重量變化,又因為轎簾封死,沒人知道里面的變化,直到到了山腳才會穿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