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作罷,羅寒舉起酒杯道:“青嬪姑娘妙手仙音,這一杯敬你。”
青嬪端起酒杯道:“公子過獎了。”
一飲而盡,羅寒問道:“我聽青嬪姑娘這一曲,造詣頗深,想必習(xí)練日久,不知師承何方?”
青嬪笑道:“青嬪本是官宦之家,只因前朝戰(zhàn)亂,家父被亂軍所殺,青嬪也因此蒙難。這彈曲的技藝,便是自幼學(xué)習(xí)。”
兩人對飲暢聊,其他兩對也各自聊了起來,一時間觥籌交錯,不亦說乎。
酒過三巡,羅寒忽然問道:“青嬪姑娘來鬼界多久了?”
青嬪答道:“十年有余。”
“想過去投胎轉(zhuǎn)世嗎?”
青嬪神色一黯,嘆道:“若有的選,誰愿意一直留在這里賣藝賠笑?只是青嬪乃是亂軍所殺,未有鬼差指引,不能入地府投胎,能有一容身之所不至于被同類吞噬已經(jīng)萬幸,又怎敢奢望投胎轉(zhuǎn)世?”
羅寒嘴角微揚,說道:“你聽說過輪回門嗎?”
一言出,三女皆驚,青嬪慌亂左右看看,低聲道:“公子勿要妄言,城中正嚴查此事,若是被有心人聽去,恐怕有大麻煩。”
羅寒道:“不用慌張,門窗上已經(jīng)被我施了法,不會有聲音傳出去的。實不相瞞,我們兄弟也有一些閑錢,過膩了現(xiàn)在的生活,想要投胎轉(zhuǎn)世家底又差一些,聽說這邊輪回門有機會,這才千里迢迢過來,只是苦于入地?zé)o門啊。”
到了這時候,羅寒來青樓的真正目的才暴露出來,他之前聽碧裙妖姬說起,就聯(lián)想到江雪娥,猜測江雪娥應(yīng)該就是從輪回門手中得到了搶來的公文,冒名頂替去投胎。這當(dāng)然只是羅寒的一個腦洞,但羅寒覺得,天下熙熙皆為利來,輪回門斗膽襲擊鬼差,總不能只是打擊報復(fù)?他可不認為有什么組織可以顛覆五方鬼帝的地位,所以搶劫轉(zhuǎn)生公文是一個合理的猜測。以此觀點展開,輪回門應(yīng)該是有一定的實力,但還不足以成為一城鬼王,于是借此出售搶來的轉(zhuǎn)生公文斂財,對象是具備一定經(jīng)濟實力渴望轉(zhuǎn)生的鬼。至于為什么要這么做,羅寒猜測是搶來的轉(zhuǎn)生公文有被識破的可能性,輪回門自己不愿意用,所以賣出來,能騙一個是一個。在這樣的猜想下,能夠買得起名額的,應(yīng)該是城中有一定經(jīng)濟實力,但又距離正規(guī)渠道相差較大的有錢鬼,而這種有錢鬼大多是男性,平日里應(yīng)該會常來青樓消遣,在異性面前一高興,很容易就把這種事作為炫耀的資本說出來,被青樓的姑娘們聽到。
羅寒當(dāng)然不是純粹無聊跑來驗證這個,他是這么拿這些公文有用,才想通過這種放大搭上線,聯(lián)系輪回門。
果然,青嬪在聽到已經(jīng)隔音之后神情一下子輕松了下來,一邊斟酒說道:“青嬪也只是聽說,前些日子王掌柜來這里的時候,和幾個姐妹說起這事,說是要不了多久他就可以去投胎轉(zhuǎn)世了。姐妹們一問,才知道他有人聯(lián)系他,向他出售去酆都地府投胎轉(zhuǎn)世的公文。公子,這事也就是我們私底下說說,您可別告訴別人啊。”
羅寒微笑點頭:“這個我明白。”說著一揮手,撤去門窗上的禁制,外面的聲音登時傳入。
“是不是看不起老子啊?老子說了,要二十個,少一個都不行!”一個張揚的聲音最先入耳,聽到這聲音,青嬪三女同時色變,青嬪低聲道:“這就是那王掌柜,自從那一次之后,他每次來都要點好幾個姐妹,一進房就是毆打凌虐,每次接待過他的姐妹都好幾天下不了床。”
鬼界之中鬼是有痛覺的,不然十八層地獄如何懲罰惡鬼?像這樣通過凌虐他人取樂的鬼,也不是一個兩個,只是很少放在臺面上。
羅寒不以為意,端起酒杯道:“那你們可以不接待他啊。”
青嬪苦笑:“我們自是不愿意接待,可他出手闊綽,辛娘為了賺錢那你會管那么多。”
就在這時,房門被敲響,門外響起辛娘的聲音:“公子,奴家能進來嗎?”
“請進。”
辛娘推門而入,左右看看,面帶歉意道:“三位公子,奴家有個不情之請……”
青嬪三女已經(jīng)預(yù)料到什么事,不自覺地將身子靠近三人,臉上的不情愿傻子也能看出來。
羅寒淡淡打斷辛娘的話說道:“既然是不情之請,那就別說了。”
辛娘一臉尷尬,門外又傳來王掌柜的聲音:“辛娘快點,大爺?shù)腻X可不是那么好掙的。再湊不齊姑娘,小心大爺以后都不來了。”
辛娘一咬牙,說道:“三位公子今天的消費由我春風(fēng)樓包了,請三位忍痛割愛,讓三位姑娘先行離開可好?”
“嗙!”羅寒一巴掌拍在桌上,直接將桌子拍塌,大聲道:“你什么意思?小爺幾個差你這點錢?告訴那姓王的,不是只有他有幾個臭錢,想要姑娘,自己來找小爺,沒本事就別裝大爺。滾!”
辛娘被羅寒這么一嚇,話也不敢說,轉(zhuǎn)身扭著屁股跑了出去。
羅寒揮手:“繼續(xù),來首歡快點的曲子,別被這種煩人的貨色影響了心情。”
三女心中一輕,左右是客人出頭,可賴不到她們頭上,于是依言彈奏起來。
樂曲聲中,一個頭大如斗滿臉浮腫的鬼搖搖晃晃走了進來,往門口一站,用鼻孔朝著羅寒幾人說道:“就你們要找老子啊?”
羅寒順手撿起地上一根筷子,手一抖,射穿對方的大頭,傲然道:“孫子,過來叫大爺,不然打得你魂飛魄散。”
虧得這王掌柜是鬼,頭顱洞穿也不致命,只是慘嚎了一聲,然后瞪著圓滾滾的眼珠子怒視羅寒:“你們知道老子是誰嗎?”
羅寒嘴角上挑:“老子是太上老君,和你有個屁的關(guān)系。”說話間,房門自動關(guān)閉,三人同時站起,不懷好意地朝著王掌柜走過去……
半個時辰后,王掌柜將自己祖宗十八代都交代了。
這王掌柜是個積年的老鬼,早年靠著吞噬同類弄了點錢,在大河城定居下來,之后開始仗著手里有點閑錢到處放貸。這放貸也是有講究的,王掌柜只放給新鬼,讓他們能夠湊齊買房子的錢在城里定居,然后打工還錢,如果還不起,就只能用房子還債。這貸利息不低,很少有鬼能還得清,所以王掌柜名下的房子也就越來越多,成了大河城有名的房地產(chǎn)商人和金融大鱷。身家豐厚的王掌柜就這么在大河城混了兩百多年,期間還經(jīng)歷過一次城主的變更,一直屹立不倒。但時間長了,王掌柜開始厭倦鬼界的生活,想要去投胎,只是地府收取的費用太過高昂,雖然他極擅斂財,也只能望而興嘆。
就在這時候,一個叫做輪回門的組織聯(lián)系上他,告訴他只需要支付地府百分之一的費用,就可以得到一張投胎轉(zhuǎn)世的公文,并且給他看了現(xiàn)貨。那的確是地府的公章,只需要冒名頂替,前往酆都地府,就可以直接轉(zhuǎn)生投胎。當(dāng)然,既然是頂替,就會有被識破的風(fēng)險,這也是這公文賣這么便宜的原因。但來人給他仔細分析過,被發(fā)現(xiàn)的風(fēng)險不足三成,值得一試。
買下公文的王掌柜還剩下了一大筆資產(chǎn),當(dāng)然不愿意白白丟掉,于是一邊套現(xiàn)一邊開始肆無忌憚地揮霍,于是就有了青樓事件。
羅寒三人離開春風(fēng)樓不久,王掌柜如一只戰(zhàn)敗的公雞一樣離開,青嬪三女被她贖了出來,還給了一大筆錢作為安家費。沒辦法,這三女都聽到了他和輪回門交易的細節(jié),如果去告發(fā),他就完了。當(dāng)然,這也是羅寒故意為之。除此之外,王掌柜還接下了聯(lián)系輪回門的任務(wù),替羅寒牽線搭橋。
鬼界無日月,三個時辰后,正在客房內(nèi)睡覺的羅寒被敲門聲驚醒。
“老大,人來了。”
是孟飛的聲音。羅寒晃了晃腦袋,想起是什么事,收拾一下說道:“讓他進來。”
不一會兒,一個全身籠罩在黑袍中的存在進屋,關(guān)上了門。
“沒請教……”
“輪回門聯(lián)絡(luò)左使,你可以叫我夭,夭折的夭。聽王掌柜說你想大量購入轉(zhuǎn)生公文?”
羅寒點頭:“不錯,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風(fēng),新近進入鬼界,得藍花城城主賞識委任為使者出使江海城。這一整支隊伍都是我從陽間帶來的部下。”
夭的頭部斗篷上下晃動,似乎點頭:“怪不得,你的實力很強,卻默默無聞。想必在人間時也是一方霸主。”
“過獎了。什么霸主豪強,也比不上一具鮮活的肉身,我已經(jīng)厭惡了這種日子,所以才帶著部下進入鬼界,希望能夠有機會轉(zhuǎn)世為人,卻得知我等孤魂野鬼想轉(zhuǎn)世如此困難,只能暫時依附藍花鬼君。”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想從我們這里購買轉(zhuǎn)生公文,讓你和你的部下都可以轉(zhuǎn)生。只是,你初到鬼界,有這么多錢嗎?”
羅寒笑了:“一個王掌柜能拿出一張轉(zhuǎn)生公文的錢,這地府不知道有多少王掌柜。我雖然不見得能打得過鬼王,洗劫城里一兩戶富豪對我來說不是多難的事。如果不是我們不想直接和鬼差打照面,你覺得我們需要花錢嗎?”
夭并不生氣:“確實,和鬼差動手有很大的風(fēng)險暴露,對之后去酆都地府不利。所以你們真的很需要我們,看來我們算是天作之合。那么,給個準(zhǔn)確的數(shù)目吧。”
羅寒遞給夭一張紙:“我的要求都寫在上面了。”
夭看了一眼,說道:“我們目前沒有這么多,而且我想你們暫時也付不了多少錢。不如這樣,你們先付定金,等我們湊夠數(shù)目,再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羅寒掏出一疊銀票,說道:“可以,但別耍花樣,你知道,我們這種鬼,可比地府和鬼王們更不好惹。”
“盡管放心,這是一筆大買賣,我們不會自己砸自己招牌。”
“在這之前,我還有一個問題,這轉(zhuǎn)生公文怎么用?”
夭一愣,想了想問道:“到了酆都地府,就說自己路上遇襲,逃亡至此。”
“我們這么多鬼,你信嗎?”
夭一時不知道如何回答,羅寒將銀票遞過去,笑道:“回去好好想想,我相信你們有這個能力。如果實在做不到,我們只好中止交易。”
夭猶豫了一下,終于是接下了銀票,轉(zhuǎn)身走到門邊,停步道:“如果我們做不到,錢會退給你們。”
“走好。”羅寒一臉笑容,隔壁房間的碧裙妖姬卻在這時候釋放了自己的氣勢,將夭嚇得一個踉蹌,連忙推門而走。
無極進入房間,拿起桌子上一個果子咬了一口,問道:“你怎么知道輪回門一定有辦法?”
羅寒搖頭:“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輪回門里面一定有地府的人。地府的人應(yīng)該會熟悉地府的行為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