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玲瓏咯咯笑了一聲,一把抱住鄺毓不撒手。
“城主當眾輕薄臣下,也不害臊。”鄺毓任她抱著,單手提著她滑落的毯子,替她仔細掖好后背,另一手在她頭頂揉了揉。
“等崢兒安全,等初晨病好,”她抬頭,望著鄺毓的眼睛,“你帶我走吧。”
鄺毓揉著她頭發(fā)的手滯了一瞬,又接著動起來,笑道,“我們早就身不由己了。”
姜玲瓏聳了聳肩,算是默認。
“你一會兒去做什么?一起用膳嗎?”小女孩似地退而求其次。
“我先借你的研錄記幾日,大冬日開工,會忙上些日子。”他重新推起了輪椅,溫聲解釋,接下來幾日估計見不到面。“你管你睡,夜里我會來看你。”頓了頓,又補充道。
游廊很長,卻眨眼就到。
橙月雙手托腮坐在殿門口發(fā)呆。
見到兩人身影,才眼前一亮,忙起身迎過去。
姜玲瓏不大情愿地癟了癟嘴。
鄺毓將鑰匙交給橙月,細聲細語地哄了姜玲瓏兩句,便奔入風(fēng)雪之中。
“騙子。”
橙月一邊開鎖,鎖頭隆咚作響,一邊聽著姜玲瓏在邊上嘀咕。
“主子,您說什么?”
“我說騙子。”她神色懨懨,掩著心里的依依不舍,“明明說好告假的。”
橙月失笑。開了門,送著人進去,就開始嘰嘰喳喳地說話,為她轉(zhuǎn)移注意力。
……
草廬內(nèi),司賢已生著火,等候多時。
鄺毓拍落肩頭薄雪,關(guān)門入了內(nèi)。
還未說話,就被司賢一把抓住手腕。眼睛直勾勾看他。
他在鄺毓腕上捏了一把,問道,“你早知道?”
鄺毓垂目看了看司賢用著勁的手,笑答,“不知道。她不想人知道,便不知道。”
司賢氣得甩開他胳膊,“下次得知會我!”他想了想,又自行糾正,“不行,沒有下次。”
鄺毓點點頭,不與他爭論,從衣襟里拿出一個牛皮包裹。司賢接過打開,正是陸家夫婦倆的自白書。
“只有一晚的時間,謄抄完畢,明日送出,后日,便要舉國皆知。”
以一種天女散花般的方式。
“原本只此一份。你我先行謄抄。”司賢坐下,便拿筆研磨,“再帶去給下面的連夜趕工。”
鄺毓頷首坐去他對面,也提了筆,順著司賢磨好的墨就舔筆疾書起來。
“研錄記我也帶來了。”他邊寫邊說。
“那我們分頭行事。”司賢頭也不抬,小楷字體落在紙面俊逸良正,“你的人畢竟對晉綏不熟,還是留下先將物料輜重趕制出來。撒野的事,交給我來。”
“妥。”鄺毓認同,又想起什么事來,問他,“谷悍禁用私兵,你當日帶來霖羨的兵,是怎么逃過谷悍城關(guān)的?”
司賢笑而不語。
甚至有些得意。
鄺毓眼皮一跳。“呵。野郎官好本事。”
這家伙是直接把兵養(yǎng)在霖國了。
在梁雁染眼皮子底下,養(yǎng)了好些谷悍的私兵。
這魄力,和精明。
難怪曌王愿意與他合作無間,甚至同氣連枝。
兩人很快抄寫完畢。司賢將原本也一并收下。他看了看外邊的天,嘖了一聲。
“按她性子,該是想裝裱好掛在城樓的。眼下只能精裝,掛去宮中了。”
兩人相視一笑,便滅了火,出了草廬。
……
晚膳時分,蘇瑾僩才將將趕回來復(fù)命。
“夫人,都燒完了。”他接過橙月遞來的姜湯,兩口飲盡。
“虎賁殿可有動靜?”自從吃了鮮香多汁的碧青糕,她對眼前的青粥小菜有些打不起勁,一個個菜碟動都沒動,排列在那兒。
“像是沒有?”蘇瑾僩也不知怎么樣才算動靜,直說,“曦妃要屬下代謝郡主恩典,天寒想著他們母子。說完就進了正殿,到屬下走時,都沒出來過。”
“知道了。”姜玲瓏臉上也沒什么好惡,懶懶散散地說完,就要橙月和蘇瑾僩坐下和她一同用膳。
一個人吃飯,不香。
蘇瑾僩還懵懵懂懂地推搪,覺得自己公務(wù)在身,不好這樣懈怠。好在橙月給了他一個眼神。
“蘇少爺,執(zhí)勤也要吃飯的呀。”她繞去蘇瑾僩身側(cè),將他按著坐下,“不如就一起了,你說對不對?”
“對。對。”蘇瑾僩肩頭被小女子摁得一陣肝顫,連連頷首,大義落座,順手提筷。
姜玲瓏笑瞇瞇地開吃。
“人多了,好像粥菜都香了一些。”
“是主子好得快,有胃口了。”橙月樂見她一天比一天精神,“還是莊主有辦法。”
“明明是我自己爭氣。”她給橙月夾了塊魚肉,示意她吃就完了,莫要嘮叨。
蘇瑾僩見了就邊上緊張,“哎,小心魚刺,慢些,吃慢些。”
得了橙月一記白眼。
甩手橙月也依樣畫葫蘆,夾了魚肉丟去蘇瑾僩碗里。
“蘇少爺慢些吃,小心魚刺,別光顧說話了。”她兩眼悻悻。
單純地蘇瑾僩滿臉放光,對那塊魚肉十分珍惜地嘗了起來。
姜玲瓏看蘇瑾僩這個受氣包毫不自知,笑著要去盛糖水,剛剛俯身,就聽見耳邊“嗖——”地一聲。
回頭,一枚斷箭直插進她身后的輪椅椅背上。
再醒過神往門口看,就見司晃手中握弓,垂在身側(cè),漆黑的大眼睛撲閃撲閃盯著姜玲瓏。
還是那件棗紅色的襖子。
“哎呀,”姜玲瓏也不著急,朝門口招呼,“是不是射歪了?”
那孩子肯定地點了點頭,眼睛仍是睜得大大注視著殿內(nèi)閣暖溫馨,五官不動地獨獨在臉上牽起一抹上彎的笑。
嘴咧得廷開。
“是。”他奶著嗓子回答,聲音乖巧得和他此刻怪異的笑臉極為不符,顯得格外不倫不類。
蘇瑾僩已經(jīng)離座,提刀上前。
司晃識相放下了手里準備再射一箭而掄起的弓。
“小世子何事前來呀?”姜玲瓏一貫親切,像是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似地,和聲問他。
“沒事。”他說著歪了腦袋,換了個角度向里面回話,“我娘說你們都不得好死。”他的聲音天真爛漫,有板有眼,“我便來瞧瞧。不得好死,是怎么個死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