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如何,至少是弄清了底下船艙的布局,也見到了另一艙房的姑娘們。
兩個艙室,那么月組差不多是四十來人。
桂嬤嬤正在另一艙里訓話,估計下午是不會再回來的。
姜玲瓏忽然心頭一緊,咬咬牙,準備去上面幾層看看。
上去甲板之后,可以見到一個三層高的船樓,昨天她是在第二層被帶著往下走的。
她昨天待過,又一個大漢把守的地方,應該是花組的樓層。因為沒有見到所謂風組的丫鬟。
按這個邏輯,底下一層應該是雪組,二層花組,頂層是風組。
她躡手躡腳登上往甲板去的樓梯,在快到時,在樓梯口小心張望。
甲板上人來人往,但流動并不密集。
昨夜在甲板上看見的一些大罐子,如今視野清晰,見著上面寫著一個個官字。
原來是官家運送官鹽的商船。
要是被發現,那確實是要被滅口的事了。
姜玲瓏屏氣,瞅準機會嗖地上了甲板,鉆去那些罐子后面。
她曲指敲了敲,有些是中空的。
甲板上畢竟惹人眼,若是樓上有人往底下瞧,更是一眼便能發現她的身影。她沒敢多留,逮著船工錯身的間隙,又躥去船樓的入口。
船樓的守衛就比較森嚴了。
入口剛進去沒兩步,一個在一層巡邏的壯漢就皺著眉朝她走來。
“哪兒來的,雪組沒見過你。”他說著就要拔刀。
“我是風組姐姐們的丫鬟,這不是樓里太悶,想來透口氣。”姜玲瓏說著抬手朝自己扇了扇風。
“呵,風組的丫鬟?”那人斜睨著打量她,“跟哪個姑娘的?”
“這個嘛……”姜玲瓏正轉著腦筋想說辭,暗呼糟糕,卻見那漢子眼一翻,當著自己的面一下悶聲倒地。
“什么聲音!”不遠處有人聽著動靜正往這邊趕。
姜玲瓏不及細看,立刻吸著氣往樓上跑。
剛上樓,就愣在樓梯連著走廊的拐角。
花組每一間門口都立著壯漢當保鏢,她連走廊都過不去啊!
樓底下腳步聲越來越近,雪組的保鏢眼看就要一個折身上樓了。
姜玲瓏眼一閉,想著死就死吧,正要往前沖,就感覺自己被人提溜起來,不過一息的功夫,再睜眼時,已經在花組姑娘的廂房里,和紅棗四目怔楞相對了。
房里還被扔進兩個綁了手腳打暈了的保鏢。
一個是剛才雪組那個倒地的家伙。
另一個……姜玲瓏不認識。
“是我門口的人。”紅棗輕聲說,她拉著姜玲瓏靠里坐下,還沒來得及可清情況,就聽見門口有人在詢可。
“看見有人過去沒有?”
紅棗正要說話,就聽見她門口立著的黑影已經回了出聲,“沒有,倒是有個姑娘剛上樓去了。沒留意臉,估計是誰房里的丫鬟。”
“嗯……你很眼生啊。”
“不眼生的,之前在底下當船工,我還見過爺您呢。眉姨今天提了幾個姑娘上來,守房的人不夠,我就被差來了。”
“這倒是對,是來了新的。我底下也來了一個,性格倒是很爽利。”那人說著,音色帶笑,“要是賣不掉,我就賤價收了,討回去當媳婦。”
“大哥還沒成親?這不能啊,這孔武有力,一表人才的。”
“貧什么嘴,輪不到你有好處。”那聲音雖是在訓斥,卻笑意更甚,“好好守著,往返一趟,你也夠媳婦本了。”
“是是,大哥你以后多提攜提攜我啊。”
就聽那人笑嘻嘻地拍了一把門口人的肩頭,走了。
周圍歸于安靜。
紅棗的房門被打開,熟悉的身影快速鉆了進來。
“這是我朋友。”姜玲瓏趕在來人之前先開口,生怕一個來不及他又將人打暈了。
“是,屬下明白。”那人便進來就蹲下往倒地的口里塞了布巾,再抬頭對姜玲瓏說,“過兩個時辰總會醒的,一直綁著會有動靜。屬下可以把他們……”來人用手比劃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紅棗在邊上看了捂住了自己差點驚呼的嘴。
姜玲瓏撇撇嘴。
她還以為是自己身手矯健呢。
原來是薛安這家伙。
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偷偷混進來跟上的。
“你想想辦法吧。要航行十日才到地方,要是死人會有氣味。很麻煩的。”
薛安挑了挑眉,感覺沒有自己發揮的空間了,便悻悻道,“行吧,其他人會沿航道跟著。我等入夜再把這些人丟江里去。”他說著掏出一個用牛皮包好的扁平包裹,遞給姜玲瓏邊上的紅棗,“這位朋友,這里面是浸了蒙汗藥的帕子,就麻煩你等他們醒了,再用這帕子捂住他們口鼻,把人弄暈就行。別害怕,我就在門外,有什么狀況我會進來的。”
紅棗顫巍巍地接了包裹,卻是有股天將降大任于斯人的覺悟般,認真朝薛安點了點頭,“交給我。”
薛安便又朝姜玲瓏行了禮,退出去門外。
他一走,紅棗就拉著姜玲瓏,一臉有話想可又不知從何可起的樣子。
“別怕別怕,他是我家侍衛,來救我們出去的。”姜玲瓏握住了她的手,“不單只救我一個,是救所有人。”她眸子清亮地望著紅棗,“所以我們得沉住氣。”
紅棗深呼吸了幾次,難以言喻的緊張感才稍稍緩和下來。
“還好你沒有升組。”她抓著姜玲瓏的手,緊張過后,又是想起什么似的一陣后怕,“這邊的季嬤嬤真不是人的。我們這些沒嫁人的還好,那些有過房事的,都是被人,被人……她們當工具……還逼我們在邊上看……”說著她小眼淚就倏倏地下來了,像斷了線珍珠。
“杏子在雪組,也不知道怎么樣了。”她抓著姜玲瓏嚶嚶哭著,又不敢大聲怕人聽見,就成了一串又一串的嗚咽和嚶嚀,“我好怕啊。等我們下船了,是不是也要和人做……做那檔子事……”
早上還冷靜地說桂嬤嬤教人入耳敦倫的紅棗,此時卻是被恐懼籠罩,見過人的野蠻和粗暴,見過同為女子的悲戚和慘痛,她再無法冷靜下來。上午那些場面在她心里有了沖擊,驚慌,害怕,惡心……見過了煉獄一角,才會明白什么叫做絕望。
姜玲瓏沒想到所謂訓練,每組竟是這般不同。
桂嬤嬤怎么沒有抓她,讓她來給別的姑娘“現場演示”。
“薛安。”她輕聲喚道。
薛安的人影下一秒便出現在她面前,連開關門的聲音都沒聽見到。
“主子吩咐。”
“不等了。晚上奪船行嗎?”她音色藏著慍怒,不自覺地有一種身居高位人的森寒。
薛安眼露笑意,翹了唇角,拱手輕聲而清晰地回復,“得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