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門外一腳用力踹,破舊斑駁的木門“哐當”一聲撞在墻上,震得房梁上的灰塵簌簌往下落。
側躺在床上的女孩被嚇醒,睜開迷惘的雙眼,怔怔的望著門口陌生的面孔。
“還不趕緊滾起來,是不是還要老娘來伺候你梳妝打扮啊?”
尖銳刺耳的罵聲,劈頭蓋臉砸入邱意濃混沌的意識里,震得她剛融合的靈魂都顫了顫。
她剛并不是賴床不起,也不是裝病,而是深陷在一場光怪陸離的夢境深處,那是屬于另一位與她同名同姓的“江湖毒醫(yī)”的一生。
這個同名的人生活在古代封建王朝,跟隨師傅行走江湖懸壺濟世,后隱居在人跡罕至的深山藥谷,師徒倆數十載鉆研百草,煉藥制毒,她一手銀針既能活死人肉白骨,也能于無聲處奪人性命。
在對方生命走到盡頭時,靈魂及記憶化作為了一道靈光,然后沖入了她的眉心,靈魂與她融為了一體,剛在昏睡中接收了所有記憶。
兩份截然不同的記憶,如同兩條奔涌的江河相遇沖撞,最終在她的腦海里轟然交匯融合。
“我們黃家真是欠了你們邱家的,一個兩個全是討債鬼!”
黃婆子雙手叉腰站在門口,矮胖身軀堵住了唯一的光線,光影將她那張黑黃刻薄的臉照映得愈發(fā)猙獰,吊梢眼里的厭惡也顯而易見。
她的聲音太過尖銳,耳膜都被刺疼了,邱意濃的頭腦這下也徹底清醒了,雙眼余光掃了眼掛在泥墻上的日歷。
1983年5月8日!
邱意濃撐著破舊木床板起身,坐穩(wěn)后環(huán)顧四周一圈,眼神在破舊簡陋家具上游離而過,聞著空間中混雜著老舊土坯房里特有的潮濕霉味,眉頭不自然的皺了下。
“你那個短命鬼爹倒是死了個干凈,留下一屁股爛賬,卻要我兒子來承擔。”
“我兒子心善非要把你這個拖油瓶帶回來,還給你還上那么大一筆債,你來了就白吃白喝,太陽曬屁股了都躺著不起床,你真當自己是祖宗了啊?”
尖銳的咒罵如同鋼針,刺得人耳膜生疼,邱意濃伸手揉了揉生疼的太陽穴。
屬于她本人的記憶浮現(xiàn)在腦海中,邱家本生活在大山里,屬于少數民族苗族,三代行醫(yī),是十里八寨很有名的苗醫(yī)世家。
十天前深山里的水庫突然崩塌泄洪,不少百姓家園被沖毀,很多人無家可歸,風餐露宿下感冒生病,他們父女兩都被征調去支援救治百姓,結果有個老人服用了她爸配的藥,一覺不醒死了。
死者家屬將責任全怪罪在她爸身上,群毆動手將她爸打傷,還獅子大開口訛詐要錢。
賠償款還沒談好,她爸卻因傷勢過重死了,等于一命抵一命。
可這家人全都是蠻橫無恥的,將她家里搬了個底朝天,還逼著她嫁入家里贖罪,最后是遠嫁在外省的姑姑趕回家奔喪,掏了兩千塊錢才將這事給擺平。
處理完家里的事,她跟著姑姑來了石海縣,坐了兩天三夜的火車,昨天傍晚時分才到這里。
邱意濃昨晚已見過這個老婆子,她是姑姑的婆婆,跟小兒子住在隔壁,昨天初次見面就已感知到了她強烈的不喜厭惡,晚飯時就橫挑鼻子豎挑眼,將她視作拖累黃家的吸血蟲。
姑姑替她還債是事實,兩千塊錢對于如今來說,也是一筆巨款,對她來說是恩情。
邱意濃不想與她家人起爭執(zhí),保證承諾:“黃奶奶,姑姑替我還的債,我已經寫了欠條,交給了姑父,我會還債的。”
她那雙未染塵的清澈雙眸已沒有了剛才的迷惘,現(xiàn)在只有一片深不見底的沉靜,湛藍素雅的服飾襯托得小臉精致中透著兩分難言的神秘。
“你說的好聽,兩千塊啊,不是兩塊,你去哪...”
在黃婆子的唾沫星子快噴到臉上來時,邱意濃的眼神在一瞬間變得犀利冰冷,如冷刀子般的視線橫掃過去,她后面的話全被嚇得墜回了喉嚨,落回了她的肚子里。
“我說了會還,我必會一分不少還給他們。”
邱意濃此時的聲音冷如冰渣,她自己聽著都慌了慌,不過很快恢復了自然。
如今的她,跟之前不一樣了。
她的身體里融合了新的靈魂,江湖毒醫(yī)因生活成長環(huán)境不同,性格可比她要冷血無情許多,為人處事偏狠厲果決,她這一時還有點不適應。
“黃婆子,新郎官去迎親被擋在門外了,我們趕快去姚家看熱鬧去。”
聽到隔壁鄰居的聲音,黃婆子立即轉身,臨走時還剜了邱意濃一眼,眼神不善:“你趕緊想法子給我還錢,一分都別想賴。”
說完,兩條小短腿跑得飛快,一路呼朋喚友,跟其他婆子婦女跑去看熱鬧了。
家里沒有人在,姑姑姑父都去縣城上班了,三個表弟表妹不知所蹤,估計是出去玩了,邱意濃跟他們不熟,沒打算去找他們。
簡單洗漱后,在廚房蒸籠里拿了蒸紅薯墊肚子,然后去村子里轉悠了。
在來這里之前,邱意濃向姑姑打聽過了,這個村子叫灣口村,出門就是一望無際的大海,村里近九成的百姓是以捕魚趕海為生。
她本人是土生土長的山里人,是頭一回見大海,完全不知海里的危險,但融入身體里的毒醫(yī)常年在外行走江湖,也曾漂洋過海游歷過,見識過颶風海嘯的威力。
有了毒醫(yī)的記憶,原本對大海有著美好憧憬的邱意濃心境變了,此時對這片蔚藍浩瀚充滿神秘的大海充滿了敬畏。
遠看潮水在往岸上奔涌,海浪拍打著礁石發(fā)出陣陣回響,隔著一段距離都能感應到自然力量的雄渾強大。
此時海灘上無人行走,一個漁民都沒有,邱意濃認定現(xiàn)在不是去轉悠的好時機,果斷跟著人群去了村東頭看熱鬧。
“既來之則安之,姑姑上班去了,先去找鄰居聊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