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意濃先去了郵局取錢,這年頭取大額現金手續稍顯繁瑣,她又是少數民族身份,工作人員請領導過來問話,又打了電話到寧城確認,讓她簽了一份文件,這才將六沓嶄新的大團結交到她手里。
厚厚的一大沓錢握在手里,沉甸甸的,充滿了踏實感。
邱意濃仔細將錢放在包里內側,小背包掛在胸前,出來前謹慎環顧了四周一圈,確認安全無人跟著后,這才騎著單車去農貿市場。
這一單生意,她也能從中賺兩成利潤,重體力活都是其他人在做,她出力不多,今天買些好菜犒勞答謝下吧。
這個點農貿市場已沒太多好菜了,海鮮都是零零散散的殘次品了,邱意濃看不上這些,直奔沖向肉攤。
豬肉攤主是個中年漢子,正拿著早上的報紙在看,案板上的肉不多,盆里還有不少豬雜。
邱意濃隨意看了眼,小手一揮,豪氣干云:“老板,你這剩下的豬肉豬雜,我都要了,給我便宜點。”
“小妹子,你全要了?這豬肉豬蹄加起來十多斤呢,全部要?”對方起了身。
“對,全要了,兩個大豬蹄,給我稱上,兩副豬下水和豬肝也要了。”
邱意濃指著案板下的木盆,這豬下水處理好了可是美味,豬肝補血,家里沒辣椒但有酸菜,搞個酸菜炒豬肝和大腸,也正好能解解饞。
見她真的全要,老板頓時眉開眼笑:“好嘞,我這就稱重,這都最后的貨了,給你算便宜點。”
他手腳麻利地過秤算錢,“豬肉六斤八兩,算六斤半,1.3一斤,豬蹄兩個算六斤,八毛錢一斤,豬下水兩副給一塊錢就好了,豬肝就不算錢了,一共是14.2。”
邱意濃早把錢和肉票掏出來了,有零有整,爽快交到了他手里。
老板用干荷葉給她打包,得知這些豬下水是弄著吃,不是用來下地籠,抓了一大塊自家種的生姜給她,讓她拿回去腌制祛味。
在農貿市場里轉了一圈,沒找到辣椒,最后買了兩斤洋蔥,打算用來炒肉吃。
“琳瑯的辣椒醬快來了,譚團長應該也已經寄辣椒了,很快就能吃上辣了。”
這幾天嘴巴淡得沒滋沒味,實在難受了就往嘴里扔一顆姜糖,姜辣味也能稍微緩解下,一想到馬上就能吃上辣椒了,邱意濃覺得自己的味蕾已經在歡呼雀躍了。
這下已不早了,把菜牢牢綁在單車后座上,身影在沿海小路上劃出一道輕快的軌跡。
今日收獲頗豐,邱意濃心情如同這沿海午日的陽光般明媚燦爛,哼著輕快的苗族小調,車輪碾過村道的碎石子,發出沙沙的聲響。
眼看再拐個彎就到家了,偏偏冤家路窄,在路口那棵老榕樹下,又撞見了在碎嘴的黃婆子。
黃婆子一見到她就沒好臉色,那雙刻薄的吊梢眼,精準瞄到了她單車后座上那顯眼的一大包用荷葉裹著的葷菜。
見有一大塊能呲溜出油水的豬肉,兩個大豬蹄子,還有鼓鼓囊囊一大串豬下水,黃婆子胃里的酸水咕嘟咕嘟往外冒,嫉妒得老眼都泛了紅。
“我當是誰呢,原來是被我攆出去的山里蠻人,這才進程家的門幾天啊,就大手大腳買這么多肉了?”
“老程家欠一屁股債,還娶個窮山溝里沒見過油腥的敗家貨,買點好肉也就算了,連那裝過糞的豬下水都當個寶。”
“果然是山里來的蠻人,上不得臺面,只能配這些裝過糞的腌臜玩意兒。“
黃婆子今早上丟臉丟大發了,回去被黃老頭臭罵了一頓,后來出門又被其他人奚落,一上午都在跟人罵街吵架,到現在都沒把怒氣撒完。
邱意濃這下又撞到了她的槍口上,她作勢要把上午的場子找回來,這下嗓門扯得又尖又銳,像是破了的風箱。
“黃婆子,你少說兩句。”
她這話罵得難聽,旁邊的鄰居都皺起了眉頭。
黃婆子滿嘴噴糞,邱意濃不氣也不惱,甚至單腳支地,停了下來。
她臉上依舊帶著淺笑,只是那笑意未達眼底,清亮的目光落在她老臉上,眼神如同冷冽的冰刀。
“黃奶奶。”
邱意濃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你罵得對,這裝過糞的腌臜玩意兒,確實不是什么好東西,一般人都瞧不上。”
黃婆子一愣,本以為她要反罵,卻沒想到她還附和自己了。
正要張嘴,卻聽她話鋒一轉,語氣帶著幾分恍然和譏誚:“我姑姑也是山里來的,是你口中上不得臺面的蠻人,兜兜轉轉最后配了你兒子。黃奶奶,知子莫若母,原來在你心里,姑父是個裝過糞的腌臜玩意兒啊。”
“你!我罵的是你。”
黃婆子腦子轉得沒那么快,但也反應過來了,立即扯著嗓子吼。
“我知道你在罵我,也在罵我姑姑,罵我們姑侄倆是山里的蠻人,可就算我們是蠻人又怎樣,你家還不是厚顏無恥舔著來求娶我姑姑,還低三下四的求同樣來自山里的蠻人姑奶奶幫襯拉扯下。”
“你們黃家可能開過化,可沒種啊,沒能力啊,更沒骨氣啊,還得要靠我們蠻人才能混出個狗樣來。”
“呵,當面扒著邱家人的血不停吸,背后又罵我們是蠻人,你可把“兩面三刀”“陰險小人”這些漢人創造出來的詞語演繹得淋漓盡致了。”
邱意濃的嘴從來就不輸陣,別說一個蠻不講理的無恥婆子了,再來十個也不是她對手。
“邱意濃,你個沒爹媽的賤...”
黃婆子擼起袖子大開嗓,可話還沒說完,邱意濃銳利的眼刀橫掃過去,冷厲警告:“你是想和姚家人一樣,吃一盆屎?”
叫罵聲戛然而止。
黃婆子想起那天的事了,陳桂花是罵了她爸媽,踩了她的底線,她這才答應嫁給程元掣,逼著程家給姚家母女喂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