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大嘴和另外兩位婦女在旁邊賣貨,她們跟邱意濃聊得來,上回還有一同趕海的情誼,剛剛她還大方給她們各送了條半斤多的銀鯧,將近一斤大白蝦。
三人本在聊程家的收獲,這下都注意到了姚玉蘭那失魂落魄的樣子,也看到了她越發猙獰的嘴臉。
于大嘴看了眼遠去的程家隊伍,撇著嘴道:“這人的命啊,上天早注定了,有些生來是無福之人,進不了有福之家。”
另一個笑了笑,接了話:“要我說啊,元掣媳婦那才是有福之人,也是很聰明的。不像某些人啊,眼皮子淺,只看得見眼前三寸遠,生生把到手的福氣給推出門咯!”
“就是,我們跟何秀華認識一二十年了,說句真話,十里八鄉都難找第二個她這樣的婆婆。”
“她性子敞亮明事理,從不磋磨兒媳,從不說兒媳的是非不好,兒子兒媳間有點小矛盾,她第一個沖上去揪著兒子教訓,在她眼里,兒媳婦哪哪都好,把兒媳婦當親閨女疼。”
“說實在的,當她的兒媳婦,那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我也是當婆婆的人,自認做不到她這樣。”
“可惜啊,有些人呢,眼皮子淺啊。”
“程家老三是真疼媳婦啊,那可不是做給人看的,他是真把這小媳婦放心尖上,當珠寶般捧在手心里護著寵著。”
“你們是沒看到喲,小媳婦出門趕海,他總要送到岸邊,趕海回來時,他又準時在岸邊接,眼睛時時刻刻黏在她身上。”
“我上次去程家賣貨,看他們兩個吃飯,程元掣給她剝蝦剝蟹挑魚刺,讓她吃飽吃好了,自己才胡亂扒拉幾口,那真是寵媳婦寵得沒邊了。”
“這女人啊,結婚嫁人,不就得找個疼你對你上心的嘛。”
“光有錢有屁用啊,他不把你當人看,成天把你當奴隸丫鬟對待,把你往死里磨搓欺負,這樣的男人嫁來有什么用?”
“要我說,有些人心比天高命比紙薄,她就沒那個腦子,也沒那個智慧,就算真讓她攀上高枝,嫁進有錢人家,以她那點小心眼和蠢勁兒,也早晚得把日子過得雞飛狗跳一團糟。”
她們沒有點名道姓,但在場的人都清楚,她們說的“有些人”是姚玉蘭。
她們說話聲音不小,姚玉蘭都聽到了,這些話句句如同淬了毒的利箭,精準無比地射中了她的痛穴。
于大嘴她們這分明就是在指著和尚罵禿驢,嘲諷她有眼無珠,錯過了程家這門好親事,是個沒福氣又沒腦子沒智慧的蠢貨。
“誰稀罕嫁個瘸子啊。”
強烈的屈辱感和不甘,如同火山在她胸中爆發,姚玉蘭氣得口不擇言開罵,惡狠狠瞪了她們一眼,胡亂收了錢,拎起空桶就跑了。
于大嘴她們對視一眼,撇了下嘴,“嫉妒得眼都紅了,還死不承認后悔呢。”
“我感覺她這段時間面相都變了,估計是過得不如意,相貌都變丑了,再這樣下去,這張臉都拿不出手了。”另一個婦女小聲說了句。
“臺風前幾天,她每天濃妝艷抹去城里,一去就一天,刮著冷風都穿著白裙子,這怕是去城里打主意了。”
“就她現在這名聲,再不去打主意,怕是要爛在家里了。”
“姚家那一窩爛根還都指望她飛黃騰達呢,怎么可能允許她爛在家里,姚大強是什么人,你們又不是不知道。”
“也不知哪個倒霉蛋會被她纏上。”
姚玉蘭不知道她們后面說的話,此時已怒氣沖沖回到了家,一推開臥室的門,就撲到了鏡子面前。
看著鏡中因為嫉妒和憤怒而顯得有些扭曲的臉,連她自己都覺得陌生,只一個呼吸間,她就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這張姣好的臉蛋也恢復了正常。
“賺得再多,也是個泥腿子家庭,有什么得意的。”
姚玉蘭撫摸著自己年輕漂亮的臉蛋,唇瓣緊抿,心頭暗暗發誓:“我要找個比程元掣好千倍萬倍的男人!我要嫁進程家高攀不起的婆家!我要所有嘲諷看不起我的人,將來都跪在地上仰望。”
在心里發過誓后,立即開始行動了。
她從柜子里翻出一件最漂亮的布拉吉連衣裙換上,仔細梳洗打扮,將兩條辮子梳得油光水滑,又往臉上抹了一層細膩潤滑的雪花膏,嘴唇上涂了淡淡的口紅,仔細的對著鏡子描摹了許久。
在確認妝容完美后,換上擦得锃亮的小皮鞋,提著最鐘愛的小手提包,噠噠噠出門了。
她心里已有了完美目標,只要拿下,她這輩子將風光無限。
她已經仔細打聽過對方的真正背景了,只要入了他家的門,她將成為高高在上的干部家媳婦,將來風吹不著雨淋不著,只要能生個兒子,她未來的人生將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到時候,她一定要風風光光地回來,狠狠地踩程家的臉,打所有像于大嘴這樣嘲諷貶低她的人的嘴。
她要讓所有人都知道,她姚玉蘭,不是沒福氣,而是有更大的造化!
懷著這股近乎偏執的信念和滿腔虛榮與野心,姚玉蘭也沒跟家里人說一聲,迫不及待的出門,朝著縣城的方向去了。
她要去“偶遇”,去制造見面的機會,去抓住她認定的“金龜婿”,去搏一個能碾壓所有人的“錦繡前程”。
姚大強他們回來得晚一點,但有遠遠看到她出門了,對于她打扮得花枝招展出門,他們沒有半句數落,相反全都很高興,全都盼著她早日嫁得如意郎君,帶著他們一家子飛黃騰達過上好日子。
姚家人的盤算,程家毫不知情,上千斤的魷魚回來,處理起來可是個大工程,一放下貨就全忙開了。
程光榮夫妻沒讓兒女們來收拾,讓他們吃完飯就去休息睡覺,他們在村里請了四個手腳麻利的婆子來幫忙,干一天活給五塊錢工資,她們可都樂意得很,全都自帶小刀來干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