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里多一個少一個伙計,掌柜壓根不在意。
可小筑不同,出了迎賓客棧,他的肩上可擔著兩個人的肚皮呢。
這讓他不得不替小筑操上心,“你娘養(yǎng)你不容易,萬事都要多想幾步。”
掌柜好心提醒,并沒有反對小筑的請求,這讓小筑放下心來,便向掌柜說了實情:“不瞞掌柜。新來的這幾位客人,說是要在京都城里開家大的酒樓。說好要小筑去當個掌柜,工錢也給的多。我尋思指著京都城要多大,總比上咱們這鎮(zhèn)上強些。我娘活這么大年紀,我這個做兒子的要是真能帶了她去京都城享上兩天清福,也算是真的心疼她了。”
“哦,有這樣的事兒?”
掌柜驚得從躺椅上坐了起來,“世上竟有這樣的好事兒?”
他很驚喜的看著小筑,不禁打量了起來,咂著嘴:“你別說,咱家小筑長大了,如今出落成俊后生啦。要是真的有這好事兒,那還猶豫什么,不答應不成傻瓜啦?”
掌柜是越看小筑越覺高興,竟然高興得搓起手來:“哎呀,這件事情可得趁熱打鐵,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他開始在身上摸,可惜摸了半天才摸出五兩銀子來,但他并沒失望,嘻嘻一笑:“你瞧,老叔身上就這幾兩了,好在你前兩天剛剛支了月銀。這些盤纏路上也夠用了,你家不是有驢車,如果這家東家談好了,你麻利的趕緊走,以免夜長夢多。”
他又想了想,覺得還是放不下心,拿起筆寫了一封信給小筑:“到了京都城,你先按著這個地址去找這個人。這是老叔的一個舊友,我這位舊友可是和老叔鐵著關系,到時候有事兒,他一定能幫上你。”
掌柜將信和銀子塞給小筑,小筑激動的眼淚落下來,“撲通”跪在地下:“掌柜,您真是大好人。當初是您收留小筑,如今您有如此對待小筑,小筑?”
他想說,自己真的不該離開迎賓客棧,可是想想老娘即將要有的好日子,抹了兩眼感動的淚水,又笑:“您放心吧,掌柜。等小筑以后能發(fā)達,一定接了掌柜到京都城去狂狂。”
“嗯,小筑是好孩子,有你這份心,老叔就高興了。”
掌柜被小筑的話感動了,欣慰的從躺椅上站起來,語重心長,道:“人生的很多機遇稍縱即逝,老叔真心希望小筑能有這樣好的機遇。放心吧,即便那邊混不好,回來,你還是迎賓客棧的好伙計。”
“掌柜!”
小筑真的從心眼里的感激,感動得滴下淚來,伸了雙臂抱緊了掌柜:“嗯,謝謝掌柜。”
“快去吧,回去和你娘收拾收拾。”
掌柜扶開小筑,欣慰的催促著:“有什么事情,需要老叔幫忙,盡管開口,都沒個啥,老叔一定幫忙。”
“謝謝掌柜。”
小筑點著頭,揣好了信,將五兩銀子還給掌柜,“剛剛的客人給了小筑路上的盤纏,這些足夠用了。等到了京都城里,小筑一定給掌柜捎回京都城最好的稀奇東西回來。”
“那也成。”
掌柜不好在推讓,收起寶貝的五兩銀子,又催著道:“快去吧,回去和你娘說說,你娘一定很開心。咱的小筑真的出息啦。”
京都城里大酒樓的掌柜,可不是真的出息了。
掌柜想想就替小筑高興。
……
掌柜將小筑送走,心里異常激動不已,這下也不悠閑躺在躺椅上哼小曲了,高興的渡著步子從后院出來到了柜臺上。
他剛站了沒兩分鐘過,就見兩個伙計跌跌撞撞跑了進來,氣得他瞪眼:“毛手毛腳這是干什么,這點出息,有啥大事兒?”
“不好啦,掌柜!”
兩伙計跑得上氣不接下氣,臉上急得充著血:“小筑出大事啦,也不知怎么就惹了東來客棧的少東家,這不十幾個人要把他打死。您快去看看吧,他的老娘也被抓啦,聽說搜出了 來歷不明的銀票,好大一筆。”
“東來客棧這是要干嘛,小筑可是咱迎賓客棧的伙計,反了天啦?”
掌柜的前腳送出小筑沒多大功夫,小筑就出了這么大的事兒,氣得他的胡子都翹上了天,立即帶了幾個伙計來找東來客棧要人。
東來客棧的門口,聚著一大群看熱鬧不嫌事大的鎮(zhèn)民。
不少人,一個勁兒的又驚又跳。
“哎呀,媽呀。小筑可是闖了大禍啦。干嘛干下這么下三濫的事情?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這下他老娘可搭上啦。”
掌柜聽了一耳朵,也沒明白說個啥,張開雙臂就向人群里擠:“大家讓一讓,讓一讓,讓我過去!”
他跑得急,氣喘吁吁上氣不接下氣,有人認出他是迎賓客棧掌柜,連忙閃出一條道。
這時候,大家見迎賓客棧掌柜出了面,小聲的唏噓都閉上了嘴巴。
掌柜的擠過人群,跑到東來客棧的院子里,就見小筑被打得遍體鱗傷,正倒在血泊里倒著氣兒,眼見著就要斷氣的模樣,一旁坐著滿臉陰狠的東來客棧少東家林胥。
林胥見是迎賓客棧的掌柜來了,臉上的狠戾收斂了一些,冷著臉道:“老叔,您來的正好。小筑這家伙不學好,偷了東西,還怪帶了小連山。你看這件事情怎么辦吧,是送官還是私下懲了?不能白白便宜了這家伙。”
“啥偷東西,啥拐帶小連山?”
掌柜氣得血氣上涌,指著林胥鼻子大罵起來:“小筑是我店里的伙計,有事兒也是我迎賓客棧的事兒,你這是濫用私刑。”
他氣憤得一蹦三尺,跳起腳來,“林家怎么養(yǎng)出你這個沒人性的畜生?你還是不是人?小筑多可憐,竟然 污蔑他偷東西?你當鎮(zhèn)子上的眼都是睜眼瞎啊,小筑從小長這么大都拿過誰的一個饃饃。小連山咋啦,甭想賴上小筑,告訴你,今兒這件事情沒個完,小筑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告到皇帝老子面前,老叔我也跟你沒完。”
他說著話,吩咐著伙計去搭救小筑:“快去請郎中。”
小筑只剩下半天命,這時見了掌柜,拼著最后的力氣睜了眼睛,微弱著喊著:“老叔,我娘,我娘!”
掌柜四下一掃,沒見著小筑他娘江氏,急得眼珠冒火,拍了大腿跑到林胥面前指著他的鼻子,狠狠著:“快把小筑他娘交出來?”
林胥這是殺雞儆猴做給小連山看,他才不管掌柜跳腳,鼻子上指著也沒動臉色,更陰著臉:“老叔放心,小筑他娘好著呢,小連山這事兒沒個交代,這件事情就沒個完。”
他一揮手,幾個強壯的伙計就呼啦一下圈了上來,“掌柜,這件事情你知不知情已經(jīng)不重要了。小筑要拿了好處逃出鎮(zhèn)子這事兒可不成。誰都知道,東來客棧不能沒有小連山。你們迎賓客棧不是有大連山,小筑干嘛跑我東來客棧來?大家都做生意,彎彎繞繞沒意思。我已經(jīng)差人去請知縣大人了,見官不見官,也不是您老叔說了算。”
林胥一揮手,幾個伙計就從迎賓客棧的伙計手里搶回了小筑。
小筑原本就剩半口氣,這些一折騰,整個人軟塌塌癱在了地上,連口氣也沒了。
迎賓客棧這群伙計,一點武動底子也沒有,掌柜可急壞了,人被控制著自己使不上力,急得他跳腳大罵,可罵了兩句他就住了嘴。
罵有什么用,眼下先想法子救小筑才是要緊。
也是小筑事先和他通了氣,客棧就幾位貴客,又是從京都城來的,小筑說的準沒錯。
掌柜急中生智,慌忙拉了一個伙計的耳朵過來:“快,快到客棧的二樓去請幾位貴客人,說是小筑出大事啦,快去,快去。”
伙計見勢不妙,腳上添了風火輪,一溜煙的跑回了客棧。
花蘭正在房里喝茶,等著小筑安排好哦一切拿了珍珠盒子和銀票,門上一響,她是以為是小筑回來了,吩咐春蠶開門。
門一開,就見一個伙計慌里慌張的跑進來,上氣不接下氣著道:“公子,公子!快,快,快去東來客棧。救,救,救小筑,再不救人,小筑就沒命啦。”
花蘭心頭驚得一跳,斂著眉色,問:“你先別急,慢慢著說,小筑到底發(fā)聲什么事情了?”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小筑突然惹了東來客棧的少東家,人快給他們打死啦。掌柜讓小的過來給公子報信,說是務必請了公子前去救人。”
東來客棧少東家?
花蘭心里咯噔一下,腦袋不用想就猜到了發(fā)生了什么。
她看了一眼還在木滯滯發(fā)呆站在一旁的芍藥,連忙讓春蠶去請謹慎和花三。
錦瑟過來,花三這邊一驚動,壽安王也跟著過來了。
他見花蘭神色慌亂著跟著一個伙計向樓下走,也沒開口問,跟著幾人一起來到了東來客棧。
還好,有迎賓客棧的掌柜在,小筑這才沒有再遭了毒手毆打。不過,他只剩了奄奄一息的半條命了。
花蘭擠過人群,來到東來客棧的院子里。
掌柜一見跟見了救星似的跑過來,“小公子啊,你可要救救小筑啊。這孩子命苦啊,就為了讓老娘過幾天好日子,你可不能丟下他。”
小筑和花蘭簽了契約,又拿了她的銀票,她花蘭自然不會放開手。
“大叔,您放心,這件事情由來是花某,花某一定負責到底。”
她將掌柜攙扶到一旁,向花三一揮手。
花三大步過來,幾下竟東來客棧的幾個伙計打趴在地,伸手將癱在地下的小筑背在了肩頭。
花三一動手,林胥就冷聲笑出聲來:“原來你就是始作俑者。我勸公子還是把人放下,交個官府處理的好,如果小筑踏出東來客棧,本公子可是不敢保證,他的老娘會不會出了什么事情。”
“少公子,別,別,別!”
小筑一聽到“娘”這個字,掙扎著倒著氣息,拼了力氣擠出幾個字,腦袋一歪昏死了過去。
花蘭讓花三喂了藥丸給小筑,冷靜的淡然一笑,走到了林胥面前,很狂妄的干笑了一聲:“公子好大口氣,花某真是太見識到了。不過,這世上的很多事情呢,都要講究個投桃報李,你敬我一尺,我還你一丈。花某自持沒什么薄面,不過,還是想向公子討上個人情。人放了,什么條件,花某都會答應。”
“什么條件都會答應?公子小小年紀,好大的口氣?如果說,我要公子買下整個鎮(zhèn)子的萬頃良田賠給我,公子也能答應嗎?
笑話,真是天大的笑話。依我看,小公子還是回家吃奶去吧,小筑這件事情,公子管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