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萬里與白其雨來到星辰樓的時候，雖然已經是深夜了，但明城中的星辰樓弟子才剛剛完成了一天的訓練。
他們累得幾乎吐血，不管是境界已經達到四階的高級弟子，還是剛剛入門連超凡都不是的弟子，全都累到幾乎崩潰，他們差不多是半死半活地掙扎著回到自己的住處去休息。
“現在的星辰樓，在樊見雪的掌控之中，已經是一條合格的忠犬了。”白其雨冷冷地說道：“所以，我允許他們將自己訓練得更加強大。”
啟萬里沒有說什么，星辰樓想要擺脫樊星的影響，至少還需要兩三代人，雖然白其雨的手段有些狠厲，但若不以強權壓制他們，等來的可能是更加可怕的反彈。
想要不殺死他們，就必須給他們以鎖鏈。
兩人看著那些懸浮在空中的石樓和地面上的帳篷，緩緩走近。
之前傅決假扮成黃思危與許閑來到此處的時候，他們猜測樊星是拿出了玄謎神石，以神石的力量讓整個明城的建筑都可以懸浮在空中，并且幫助弟子們修煉，但啟萬里卻知道，并不是這樣。
不僅僅是因為他知道玄謎神石最近才回到了明城，而是他能夠感應到，雖然現在明城中的星辰神力非常濃郁，但并非是來自于玄謎神石，而是來自于一個十分精密的大陣，這精密大陣耗費資源極巨，其中所用到的知識，大部分都不是靜默秘法的知識，而是從記載天空秘法的玄謎神石中得來的知識。
懸浮的建筑并不是為了好看，而是它們始終被星辰神力包裹著，居住在其中的天空行者們相當于吃飯睡覺都在被動修煉，對于境界的增長，是有著極大益處的。
“樊星雖然死了，但從他留下的東西來看，此人確實是一代絕世之才。”啟萬里感慨道：“星辰樓的底蘊果然不能小覷，若非是用了計謀，哪怕是以我們現在的實力與勢力，也未必能夠戰勝全盛時期的星辰樓。”
他們走入明城之中，此時整個明城已經迅速地安靜了下來，那些苦苦訓練了一天的弟子們，一沾上枕頭便睡著了。
唯有一個地方，還能看到明亮的燈光。
那間曾經獨屬于樊星的小樓，早在白靖進攻舊明城時就毀得連渣都不剩下了。但是如今，樊見雪將那座小樓重新建了起來，它位于明城所有建筑的中心、懸浮于所有建筑之上。
此時，那三層樓的小樓中燈火明亮，還能感受到強烈的神力波動。
啟萬里抬頭看了一眼，牽著白其雨騰空而起。
他們輕巧地飛到了那幢小樓前，可以看見小樓中，樊見雪正盤腿而坐，她面前懸浮著那枚玄謎神石，濃郁純粹的星辰神力在她身間流轉，而她身上的神力波動，竟然已經達到了六階巔峰！
短短半年，依靠玄謎神石與刻苦地修煉，她直接跨越了一個大境界！
以樊見雪的實力，自然是感應不到啟萬里他們的到來，仍然緊閉著雙眼，專心致志地修煉著。
“真是拼命。”
啟萬里牽著白其雨，穿過小樓的露臺，落在了屋里。
白其雨沒有直接去看那枚神石，微垂下了眼。因為她修煉的不是天空秘法，如果貿然吸收太多其他途徑的知識，可能會對自己的修煉造成影響。而啟萬里，當然是看著那枚玄謎神石，坦然感受著涌入自己腦海中的知識。
其實，他之前帶著樊星的腦袋時，就已經知道那個頭顱里藏著玄謎神石了，但是他當時被啟千尋之死沖擊，根本沒有心情去吸取其中的知識，隨手將其交給白其雨后，就開始了那場大睡。
如今，才是第一次正兒八經地看這枚神石。
數秒后，他微微合上眼，整理著腦海中的知識。
同時，暗元那邊傳遞來一股非常明顯的情緒波動，這還是啟萬里認識暗元來頭一次。
“怎么了，暗元？”他問道。
暗元的聲音聽上去不怎么激動，但語速卻快了許多：“你沒有發現嗎，這已經是最后一塊玄謎神石了。”
啟萬里微微一怔。
是啊，從白龍王手中看到第一枚玄謎神石開始，再到大漩渦底部那一枚、林雅玄身上那一枚、神塔底部那一“枚”，現在，這就是最后一塊了。
他，已經將所有的玄謎神石，看完了。
“所以，你的能量轉換公式，補全了？”啟萬里眼睛一亮。
“很快了。”暗元說道：“不過，你獲得的知識并非全部，最好的情況，是你將所有玄謎神石齊集。”
“齊集？”啟萬里微微一怔：“你說它們是你的身體一部分，那豈不是意味著……”
“是的。”暗元說道：“以我造出的人體模型，配合上其他四枚玄謎神石，我有極大的概率能夠重塑核心能源，再造身體。”
“那你就能變回原來那個……神一般的境界了？”
“具體還要看情況。”暗元說道：“我現在與你的糾纏態到底是程度，還需要得到所有玄謎神石后才能知道，我能不能完整地從你身體中分離出來不傷害到你，又能不能完整地回到我自己身體中，目前還無法判斷。”
“知道了。”
啟萬里沉默幾秒后，睜開眼，伸出了手。
那枚懸浮在樊見雪面前的玄謎神石受到他的牽引，向他飛來，落入手心之中。
樊見雪立即感應到了，她一驚，睜開眼，然后才發現不知何時啟萬里與白其雨已經到來。
“是、是您！”
她臉色微怔，除了驚訝以外，竟然莫名露出了一抹喜色，隨后，她立即起身，對著啟萬里行了大禮。
啟萬里握住了玄謎神石，手一翻將其收了起來，說道：“這東西，我先帶走了。”
“是。”
樊見雪沒有任何意見，也不敢有任何意見。
啟萬里深深看了她一眼。
這個女人當年初見時，給自己一行人帶來了巨大的壓力，她有著極強的心智與意志，天賦雖然稱不上頂尖，卻也是年輕一輩中的翹楚，樣貌身材更是一流，如果沒有自己存在，按星辰樓的勢力，她遲早會成為一個女王般的存在。
然而現在……
“其實，如果你放棄了星辰樓，會更加強大。”啟萬里突然說道：“星辰樓已經沒有未來了。”
樊見雪身體一震。
“我知道。”她咬緊嘴唇，說道：“雖然這么說可能會惹兩位不喜……但星辰樓不僅僅是義父留下的遺產，更是我們心中的信仰，我不愿讓其就這樣消亡。”
剛剛說出那句話，只是啟萬里的一時意動。
他知道，自己接下來將要做的事、將要去的地方，有可能是一個不歸路。不管勝負與否，未來都很難講，因此，曾經讓他費盡心機的一切俗世事務，如今在他看來，其實都不那么重要了。
其中也包括與星辰樓的仇恨。
樊星即死，星辰樓也在白其雨的示意下經歷了地獄一般的半年，樊見雪這個人現在更已經不是自己的敵人，出于那么一瞬間的心軟，他其實更愿意看到這個一個有天賦的人走得更遠。
但也就是一瞬間罷了。
“那么，就隨你吧。”他輕聲說道。
說罷，他也不再看樊見雪，返身牽起白其雨的手，飛出了小樓。
看著他們離去，樊見雪臉上沒有露出什么糾結復雜的表情，反而慢慢展開了一個很淡很淡的笑容。
……
“這就準備走了？”
離開明城后，白其雨明顯從啟萬里的呼吸中聞到了一絲即將離別的氣息。
“是啊。”啟萬里伸手捧著她的臉說道：“準備走了，不過，還會回來的。”
“你在騙我。”
白其雨微笑起來，她沒有流眼淚，也沒有露出悲切的神情，反而有些得意地說道：“你不是說過不會再騙我了嗎？要懲罰噢。”
啟萬里無奈苦笑：“滿打滿算，我也就騙過你一次……嗯，就是剛剛認識那會兒。”
“嗯，那時候敵人明明是你干掉的，你還忽悠我，說是我干的。”
白其雨翻了個白眼道：“當時嚇得我以為我自己不小心恢復真身了……真有你的。”
啟萬里哈哈大笑起來：“那可不嘛，我這人別的不會，就騙人最有一套了。”
“那剛剛那句話呢？”白其雨目光炯炯地問道：“你說你會回來，是在騙我嗎？”
“……不是。”
啟萬里將她輕輕抱緊，說道：“真的沒騙你。我這活了幾百年的單身狗廢了三輩子才找到個媳婦，可不能丟了。”
夜色漸漸轉淡，黎明天光亮起。
不知道什么時候，白其雨身邊已經沒有了人，她獨自站在無人山頂上，仰望著天空，一頭銀發飛揚，瞳孔中銀環流轉，一點點將她要噴涌而出的離別悲意壓了回去。
那里正是啟萬里離開的方向。
天空中，啟萬里深深呼吸。
他從來沒有這般堅定過。
也從來沒有這般自信過。
“暗元，還記得當初被我們扔到了大氣層外的、記載著靜默秘法的玄謎神石吧？”他沉聲說道：“我現在就去幫你取回來，然后，再把剩下兩個神石拿到手，幫你把身體拼出來。”
“不過在那之前，我得先把自己的境界再往上拉一波……事情一件件做。”
“好。”暗元回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