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呢?”
小院中,白其雨將腦袋倚靠在啟萬里肩上,輕聲問道。
天上的星斗流轉(zhuǎn),蘊含著無窮無盡的智慧,但此時在他們二人眼中,也不過只是一條漂亮的星河罷了。
“后來也沒怎么,權(quán)能都送出去了,我和暗元就啥也不是了。”啟萬里笑道。
白其雨怔怔地望著天空,說道:“其實,我不太理解,為什么四大權(quán)能會選擇他們?”
“倒也不奇怪。”
啟萬里平靜地說道:“權(quán)能并不見得只會選擇最強大的那一個,也不見得會選擇最純粹的那一個,它們只會選擇與自己相性相合的那一個。”
“我們一直都說吃了妖丸而變成妖的黑王他們特殊,其實胡墨是最特殊的那一個。他作為人的時候連超凡都不是,卻因為極強大的執(zhí)念在死亡時生出了靈魂,并與一只狐貍相合,從而成為了一只妖,其中的原理,哪怕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九階,都未必能摸得清楚,他才是那個真正對生死理解最為深刻的人。”
“樊見雪雖然天資不算頂尖,性格也很偏執(zhí),但她對于強大的執(zhí)著是我見過最為熾烈的,甚至她的意志也極為強烈,為了達到目的,一切都可忍受,這種執(zhí)念有如天上的日月一般,穿越了時間與空間,極為強大,這等意念我也自嘆不如。由她去接日月雙魚的班,成為高懸天空的日月,即是一種牢獄,又是對她這股執(zhí)念的肯定。”
“云師呢,這個小姑娘生性單純、天真無比,哪怕經(jīng)歷了深淵神殿這么多事情,她也始終心如靈鏡、愛恨分明。雖然她不像韓星海的天資那么變態(tài)、也不像雨伯有著極為堅忍的性格和強大的領(lǐng)悟力,但她天生就與風(fēng)雨親近,突破七階之時更是順其自然地領(lǐng)悟到了天地循環(huán)的道理,由她成為海洋與風(fēng)暴之神,也算是應(yīng)得其所。”
“至于黃思危……嗯,這位許閑的大師兄,其實是非常典型的一個武師,勇敢、堅韌、熱血、強大。在他身上,我看到了很多很多人的影子,洪玄武、寧小樓、許閑、傅決……不過,黃思危很特殊,他被權(quán)能選中的時候,只剩下了一口氣,差點就死去,身上卻殘留著極為猛烈的戰(zhàn)意,似乎是被孫悟空踩在腳下之前,他生出了要與這位天降惡神一戰(zhàn)的怒意,由此才被權(quán)能選中的。”
啟萬里悠悠說道:“其實要我說,他們可能并非要最合適的那個人,但既然權(quán)能選擇了他們,他們就是未來至少一百年的神了。”
白其雨微微撇嘴:“其他人我倒沒意見,就是憑什么樊見雪能當(dāng)上神?”
“不然呢?我和暗元都簽了契約了,總不能再從她身上把權(quán)能奪回來吧?”啟萬里失笑道:“不過你也別介意,這對她來說未必是一個很爽快的事。她確實得到了這個世界上最強大的力量,但是她卻無處可以使用這股力量,她不僅無法在人前顯身,甚至就連保佑自己的星辰樓都再也做不到了,只能老老實實地使用權(quán)能維護人間的秩序。”
“這么說,神豈不是就是一種工具?”白其雨微顯驚詫。
啟萬里想了想這句話。
“倒也不是。”他說道:“如果沒有四大神殿,或許神靈真的就是可以掌控天下的至尊;但因為有了神殿,他們被信仰所縛,就成為了現(xiàn)在的模樣。”
白其雨若有所思。
她抱著啟萬里的胳膊,問道:“那,暗元呢?”
“暗元啊。”啟萬里再次失笑。
……
南極洲,無限冰川上。
一個身著單衣的人在茫茫暴風(fēng)雪中前行。
他的長相與啟萬里有著八九分的相似,但氣質(zhì)要冷漠得多,正是暗元。他雙手插在褲兜里,一步步穿過無窮的冰川。
在他經(jīng)過的地方,有許多數(shù)百年前留下的科考站的遺跡與半沉沒、被凍在冰面上的大船。因為三百年前的世界變化后,南極洲人跡罕至,加上這里也不會有什么植物,所以這兒的變化并不像大陸上那么巨大。
甚至,在一些冰面下,還可以看到一些穿著南極科考隊羽絨服的人,他們早已經(jīng)死去數(shù)百年,但因為凍在了冰面下,所以并沒有太多變化,甚至連表情都還是生動的。
暗元并沒有看他們,繼續(xù)往前走著。
終于,他漸漸接近了極點。
而越接近極點,這里就有越多的……怪物尸體。
那些形狀各異、體型巨大的怪物,全都已經(jīng)死了,南極沒有食物、沒有生機,這些在南極誕生出來的怪物在數(shù)百年前互相吞噬,幸存下來的都是進化到了非常強大的地步,但也就止步于此,它們沒有智慧,只有進食本能,在無法吞噬更多的同類后,它們只能漸漸餓死,然后漸漸冰封在南極的暴風(fēng)雪中。
終于,暗元的腳步停了下來。
在南極的極點處,還有一個活著的生物。
那是一個枯瘦之極的人,穿著破破爛爛的南極科考隊羽絨服,他垂著腦袋跪坐在地上,身邊有許多怪物的殘肢,只是他的氣息也已經(jīng)奄奄一息。
“最后一個零號實驗體了。”暗元自言自語道:“處理掉他,世間便再無怪物。”
聽到他的聲音,那個枯瘦之人緩緩抬起了頭,露出了出骷髏一般的臉和兩只發(fā)著綠光的眼睛。
“食……物……”
接著,他極為艱難地掙扎著想要站起,朝著暗元而去。
看到他這副模樣,暗元搖了搖頭。
“啟萬里說得還真沒錯,我當(dāng)初的這些實驗,根本一點意義都沒有,也不會給予人類任何幫助。苦難只是苦難,它沒有更多的意義,這種粗制濫造出來的東西根本毫無美感,如果它存在的意義只是為了讓人類產(chǎn)生厭惡,那么它的存在自然就毫無意義。”
暗元走上前,臉色平靜地將手拂上了那個被零號實驗體寄生的尸體頭顱。
下一瞬間,它化為黑煙散去,并且很快消散在了風(fēng)雪之中。
“從此,世間再無怪物。”暗元的嘴角露出了一抹微笑:“我的任務(wù)也完成了,接下來該做什么呢?對了,啟萬里說過,人類的工業(yè)革命是由文藝復(fù)興帶動的,藝術(shù)嗎?不如,我去研究研究藝術(shù)……”
……
“啊,搞藝術(shù)?”
白其雨目瞪口呆:“你是說,暗元打算當(dāng)一個藝術(shù)家?”
“可不呢嘛。”啟萬里苦笑搖頭道:“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好像是想通過藝術(shù)來推動工業(yè)革命?”
“那你呢?”
白其雨忽然目光熠熠地看著自己這位丈夫,問道:“你接下來要去干嘛?幫雨伯管理深淵神殿、還是去把朔朝的事處理好?”
“我啊。”
啟萬里笑道:“我才不給自己找事了呢。當(dāng)初暗元說我是個獨裁者,我還不服,結(jié)果四大權(quán)能把人一帶來,我一看,好家伙,全是自己人,這下別說是四大神殿了,就算是四位神仙,我說話都管用的,我一旦有事想管,想不獨裁都不行,所以,我決定啥也不管了。”
“真的啥也不管了?”白其雨一臉不信。
“嘖,你咋能不信呢?”啟萬里不滿地說道:“我現(xiàn)在的理想非常簡單,就是多賺點錢。”
“商業(yè)上的事,不是有李小心的懸空閣,和我們自己的逍遙書院嗎?”
“不一樣,懸空閣是負責(zé)搞工業(yè)革命的,逍遙書院是負責(zé)搞掃除文盲、推廣教育的,我現(xiàn)在的理想,就是單純地,賺錢。”
白其雨嘖嘖了兩聲:“那你想怎么賺錢?”
“你覺得,我也搞藝術(shù)賺錢怎么樣?”
啟萬里挑了挑眉毛,說道:“現(xiàn)在天下漸漸太平,人們的需求很快就會從基礎(chǔ)物質(zhì)需求轉(zhuǎn)向精神需求,你覺得,我去寫怎么樣?寫書賺錢啊!”
“切,寫死路一條!”
白其雨不屑地道:“依我看,你還不如去幫人繼續(xù)做做鑒定師。”
夫妻二人一言一語,有的沒的瞎聊著。
這時,小院里又出現(xiàn)了一個人影,這是個面容身材嬌好的女子,她端著一盤瓜果走來,輕輕放在啟萬里他們所在的小亭子中,笑道:“老爺、夫人,這是咱們自己種的瓜果,味道很好噢。”
“巫嬋。”啟萬里笑著對她點了點頭:“最近還有沒有不舒服?”
“沒有了。”巫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老爺,我那幾天到底是怎么了?”
“沒怎么。”啟萬里說道:“你也知道,我仇家多,有人想利用你來威脅我罷了……沒事了,你去忙吧。”
“是。”
巫嬋微微躬身,退去。
待她完全離開后,白其雨瞪了啟萬里一眼。
“又干嘛?”啟萬里一臉懵逼。
“真是個有情有義的老爺啊。”白其雨翻著白眼道:“一邊和四個神祗打架、和造物主斗智斗勇,另一邊還不忘把自己的小侍女救回來。”
“唉呀!”啟萬里老臉一紅:“我沒有別的意思啊!她也是無辜的嘛,而且對我來說就是舉手之勞,隨手捏個肉身,再讓暗元把巫嬋那個模擬出來的靈魂抽出來就行了啊。”
白其雨哼了一聲,不再說話。
啟萬里連忙抱緊她,哄道:“好了好了,我說話算話,當(dāng)初答應(yīng)你的,隔段時間咱們就啥也不管地過二人世界,結(jié)果那兩年都沒好好履行承諾,現(xiàn)在我十倍百倍地補回來,哪兒也不去了,好不好?”
“誰稀罕似的……”
夜空低語中,一只蝴蝶輕輕落在了小院的花圃上,翅膀不再扇動,或許是累了、或許是天氣有些微涼,它只想稍稍休息一下。
飛了這么久,也該享受一下輕柔的微風(fēng)了。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