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真是個可憐的小人兒,好激烈要強,被仇恨蒙蔽了心性。”
“有點意思,有點意思啊!”
“這頭小猿兒可愛得緊,也對你善意得緊,何必要對他這么仇視呢?”
“這是小娃娃你天大的奇遇,不要太誤會了哇!”
驀然間,正在拼盡全力劇烈反抗太古魔猿的寇刑天,腦海里驟然有這么一個蒼老而頗為和善的聲音回蕩。
也嗡地直似在大腦里炸開了鍋,驚得他全身一個顫栗。
今天遭逢厄難,原本一波三折,又出于本能驚悸的反應(yīng),寇刑天驚恐地張嘴就哇哇大叫開來:“有鬼,有鬼,鬼啊!你是誰,你是誰,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幾乎肝膽皆裂,一連串恐慌的質(zhì)疑,身體一下就安靜了下來。
寇刑天在太古魔猿巨大的爪掌中急切茫然轉(zhuǎn)頭四顧,搜索這個聲音的來源。
真的,這太駭人了,雖然是大白天,但無緣無故一個聲音驀地在腦海中回響,也要叫人亡魂冒膽。
何況還是在這幽深昏暗的地下洞$穴$里,天日不見,陰森森的。
而且對于他一個未成年,才十四、五歲突然身遭巨大噩耗變故的少年來說,原本已經(jīng)是劫后余生,驚弓之鳥,情緒更在偏激之中,沒有過一刻的安神。
再經(jīng)此一驚一乍,不會嚇出病來才怪。
若大一個巨大的石頭洞$穴,一覽無余。
寇刑天這一著意起來,四周看得真真切切。
全部都是光潔溜溜,突兀的石頭構(gòu)造。
四壁、天頂、地板,還有緊挨洞#穴左壁一張巨大的天然石床,正是寇刑天一直躺過和坐過的那個。
這里空洞雖大,就只有這些石質(zhì)結(jié)構(gòu),除了這些幾乎鬼影都再看不到一個,活生生的就唯余巨大身軀的太古魔猿,和寇刑天本人了。
出于內(nèi)心某種心血來潮的預(yù)感,再猛一低頭看身前的地下,正讓寇刑天看出了巨大的不尋常,內(nèi)心又是一陣駭然和窒息。
如此心緒反復(fù)劇烈波動,真要害出個好歹,傷了神思。
寇刑天只見那太古魔猿腳下散落著一堆晃得眼花的物事,有一整套亮光閃閃的燦爛披掛,包括白金紫蕊冠,白金掩心甲,白金步云靴,煞是耀眼奪目,尤其在這幽暗的深洞里入眼晃得好看。
還有一桿深黑幽幽的似乎是一根粗大的鐵杵,這個顯得相當(dāng)普通,寇刑天看不出奇異之處來。
最后一個物件似乎普通人隨身配帶的儲存事物模樣的掛囊(相當(dāng)于現(xiàn)代人的錢包),好像也不稀罕,稀松平常。
正是這幾樣物事,一看便知,是從一個人身上落下來的。
“難道這里另有一個陌生人來過,看那裝束的大小情形,是個中等偏瘦小的人穿著的才對,怎么會遺落在這里,這人呢?”
寇刑天不知所以,小心眼里還在滿頭霧水的瞎亂猜疑,神思惶惶,當(dāng)真心亂如麻。
“奇哉怪了,再看這裝備,絕對是個精通武藝,身手高強之輩,難道是這太古魔猿殺死這人,搶劫而來……”
間隔許久,當(dāng)真是害死人不償命,剛才出現(xiàn)過的那個聲音此刻又在寇刑天腦海中慢悠悠地徐徐蕩起:“小娃娃,我知道你內(nèi)心驚疑不定,但也不必再尋找了,這里除了你和太古魔猿,再找不到第三者的影子來。”
“但是,這里實實在在卻有五個活著的靈魂。”
“給你解答疑惑吧,不過你也無須驚懼緊張,我與你交談也不是張嘴說話,而是在你的腦海里直接神識交流。”
寇刑天頭皮發(fā)麻,再次驚呼:“鬼,鬼啊!你是不是鬼魂,附身在我體內(nèi)?你大人大量,行行好,不要害我,你害了我也沒有好處,我跟你無怨無仇……”
“唉!你暫時打住。我寂寞了無數(shù)悠長歲月,呵呵,還真想找人好好聊聊了,”寇刑天腦海里的那寄生意志又繼續(xù)道。
“我們都被困在此處,有的是大把時間,不急,我就將所有的關(guān)于你自身的事情跟你慢慢解說,只是牽涉得太多,不是一時半會的工夫。”
“小娃娃,你是個無辜者,被牽扯進(jìn)無邊的冤孽中,禍福難料喔!”
“不過機緣也是曠古罕有的,一切都要看你的意志夠不夠足夠的堅定。”
“什么機緣造化?我聽不懂!”寇刑天滿臉懵逼。
那意念卻沒有直接回答寇刑天的話,自顧嘆息:“唉!真是‘歲月催人老,意氣易消磨’,人的心性都會時移勢易,大變的,越來越情緒化了,不復(fù)當(dāng)年之熱血激揚。不知是否該放棄一切,就此了結(jié)殘生啊!”
寇刑天年紀(jì)雖小,卻也是心思最為靈巧之人,一聽到這些話,便知這聲音的主人被消磨盡了無邊的銳氣和鋒芒。
他唯余內(nèi)心幾許的嘆息,幾許的落幕,幾許的衰弱,幾許的掙扎,幾許的惆悵,幾許的暮氣……
或許也原本就是大徹大悟,將自身的一切都放開了,落個順其自然的本我和真我,不再執(zhí)著于過往的苦苦追求中,一切都返璞歸真,歸于永恒的最原始的混沌。
但是,寇刑天一旦聞聽在場的有五個活著的靈識,更是懵懂,憑著他的認(rèn)知,任是想破腦袋也不知所以。
這個在頭腦中的聲音有夠神秘,非但要言之不盡,賣個老大的關(guān)子,可想也不是個爽利人。
寇刑天又記得他讀過的雜書《野聞雜記》里,全部敘述記錄的是些妖魔鬼怪,種種陰森恐怖,來不見其影,去不見其蹤,百變的神奇顯化,吃人喝血,奪人性命在無形無質(zhì)之間。
尤其是荒野大澤,深山老林,人跡罕見之處,更是諸多怪異。
當(dāng)日讀書之時,殊不放在心上,殊無可信,只以為是人們胡編亂造,蠱惑人心。
但是今時今日自身所遇所見,無不暗合那書中所寫。
書中或許多有傳聞,卻也不無可信,妖魔鬼怪們除了吃人血肉,奪人精魄陽氣,還能附身,奪人軀體。
一念及此,寇刑天頭腦中一個冷冽的機靈,寒徹心扉,馬上就想到自己被鬼怪妖魔附體上身了。
遷延日久,將人全身的精血陽氣吸食殆盡,唯余一身皮包骨的空殼,人的生機便也斷絕了,終將一命嗚呼。
寇刑天內(nèi)心惶恐,生存的勇氣和意志都似要破滅。
在思緒痛苦的徘徊之中,膽戰(zhàn)心驚之際,人便也沉靜了。
太古魔猿看到自己掌中這個弱小的異類生物如此乖巧安靜,用他那弱智的心思似乎有靈光閃過,想到了什么,將寇刑天復(fù)放返那張溫潤的巨大石床。
然后,他仰首拍胸,對著寇刑天口中“呀呀”作語,以左手撫摸肚子,右手遙指石穴#洞口,再將雙手捧于嘴邊,牙根嚼動,作個捧食吃飯的姿態(tài),當(dāng)真是滑稽可笑無比。
可惜寇刑天神思物外,心思被自己內(nèi)心的掙扎占據(jù)滿,渾然不覺身外還有其它,一切都沒有看入眼里,白白錯過了這很好笑的一幕。
太古魔猿渾不管這些,轉(zhuǎn)身便自顧四肢并用一路“哇哇”怪叫著飛速跑向洞口,瞬間出得山洞,身影消逝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