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漸漸熱了起來,今天宋鳶要去錄音室跟配音演員交流工作,一大早就爬了起來。
但是她下樓之后,看到了坐在客廳一邊打瞌睡一邊看報紙的簡風。
“!!!”宋鳶整個人都清醒了,“簡風?……早。”
簡風從報紙間露出個半張臉看她,“早。”
“你今天怎么起這么早?”宋鳶詫異的看了下表,差點以為自己記錯時間。
“送你。”他狀態(tài)不太好,繼續(xù)單個詞往外蹦。
宋鳶一時語塞,“也不用吧。”
簡風仰頭看她。
“就……”宋鳶面露難色,“你突然起這么早送我出去,我怕你在半路上疲勞駕駛出車禍。”
簡風不說話,把報紙放下,挪了個地方生悶氣去了。
宋鳶在廚房把之前買的速凍包子放到蒸鍋里蒸著,順道熬一鍋青菜粥,等東西準備差不多的時候,已經過去十幾分鐘了。
宋鳶悄悄從廚房探了個頭,簡風已經不在原來的位置上了,這個男人有時候會有種莫名其妙的幼稚,說起來有些反差萌。
宋鳶洗過手之后溜出來,準備看看簡醫(yī)生到底跑到哪個地方發(fā)牌氣去了,然后沒走兩步,在客廳露臺發(fā)現了他,簡風正站在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前發(fā)呆,視線飄向她今年種上去的那些花苗。
“在看什么?”宋鳶走了過去,確認了下對方的臉色,應該是已經氣過了,現在表現平靜。
“開花了。”他輕聲說。
宋鳶聞言一愣,“這就開花了嘛?”
那塊空地是她精心挑選的玫瑰花苗,但是播種的時候實在是太小了,她也沒有請專門的園藝師父處理,在某一個氣候比較溫和的午后就直接拿著鏟子把一從花苗種在了那里,臨近傍晚簡風回家之后,就看到原本的大理石雕像從那塊土地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淡綠色的灌木,只有那么弱弱的幾片葉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來。
“你種了什么?”簡風有些好奇她會選什么花卉播撒在那里,因為據他觀察,除了他平時喜歡在露臺午睡以外,宋鳶其實也挺喜歡在那邊工作的,按照宋鳶那種文藝還有一點矯情的性格應該不會隨便種些亂七八糟的花。
“玫瑰。”宋鳶說道。
“嗯?”簡風有些好奇,“你喜歡玫瑰?”
“還可以,感覺種在這里會比較好看。”宋鳶當時給他比劃了一下,“一片玫瑰園。”
簡風想象了一下那片花卉完全盛開的樣子,突然覺得這個選擇還不錯。
然而那片花如同宋鳶最開始設想的一樣,放在哪里就沒有再認真照顧過,根本不知道那些嬌貴的玫瑰花能活多久。所以,宋鳶死都沒想到這些花居然真的能開,而且還開在這個時候。
“很漂亮。”說話間,簡風已經湊近了那幾朵乍開的玫瑰,隔著玻璃窗認真的觀察,他單膝跪在露臺的板子上,精致而美麗的臉龐跟窗外香檳色的玫瑰特別的撘,宋鳶覺得自己這次的花果真沒有買錯……
“謝謝夸獎。”宋鳶心想,我是替玫瑰來謝謝你的。
簡風偏過頭去看她,輕輕眨了下眼睛。
“好的,我知道,等下你送我去錄音室,我想問問你有什么想吃的嘛?”宋鳶問道。
“你已經把早飯煮進去了,我的意見毫無意義。”簡風說道。
所以,果真還是生氣了。宋鳶忍不住長嘆一口氣。
“我沒什么很想吃的,什么都可以。”簡風又附帶了這么一句,在這種環(huán)境下說出來有種莫名的委屈。
“那我們就一起吃包子吧。”宋鳶現在對簡風的大部分撒嬌情況已經完全抵御了,基本不會在乎簡風在這種情況下說話的語氣,簡風這個人在很多情況下就是個小騙子,生氣都不一定是認真生氣,所以很多時候忽略他的感受跟想法反而能讓生活過的更輕松。
簡風在露臺愣怔的看著宋鳶簡單問了他一下就回廚房繼續(xù)看著煮粥的鍋子了,一種沒由來的茫然襲上心頭。
這頓早餐是簡風這幾個月來吃過最郁悶的早餐了,倒不是說包子或者蔬菜粥有多么不好吃,關鍵是他覺得宋鳶對他的樣子并不是很好。
過去宋鳶多么重視他啊,每天都會細細的問他想吃什么口味,昨天有沒有加班,今天有什么工作。
現在宋鳶似乎已經逐漸習慣了他的生活狀態(tài),在這種情況下每天跟他的對話大多集中于,今天吃這個行嗎?今天沒什么大事吧?
所以說,兩個人在一起時間太長各種曖昧因子的存在感不斷削弱。
宋鳶對簡風心里面的碎碎念沒什么感覺,她只是單純有點擔心今天的配音,畢竟那位配音演員神秘得很,到現在都沒什么消息透露出來,讓她有些惶恐。什么,你要問簡風今天送她去錄音室的感想?很開心啊,還有什么感想?但是宋鳶從來都不是一個會將喜悅溢于言表的人,所以,宋鳶表達感謝的方式,似乎也只是早飯多給簡風一個雞蛋。
當然,我們的簡醫(yī)生看到那個雞蛋的時候,其實是并不明白這中間包含了今天廚娘小姐心理怎樣復雜情緒的,他兩口就吃掉了,還跟沒吃沒什么區(qū)別。他其實不是很喜歡這種水煮雞蛋,相比之下,他更喜歡煎蛋或者炒蛋。
等到宋鳶上了簡風的車,才突然想起來問:“你知道我今天要去哪個錄音室嗎?”
“知道。”簡風理所當然的回答。
宋鳶這就覺得奇怪了,“你怎么知道的?”
“錄音室是簡易手下人開的,聽說你的名字預約了工作室之后,簡易就通知我了。”
“……”宋鳶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簡易在娛樂圈的勢力到底有多大?”
“不是很清楚,但他認識的人比較多比較雜。”
說到這里,宋鳶忍不住繼續(xù)好奇,“你跟簡易是一起長大的嗎?”
“讀大學之前一直在同一所學校。”簡風大概能猜到宋鳶的意思,這么回答。
“所以,你們兩個的生存環(huán)境是一樣的,為什么性格跟人際交往差這么多?”宋鳶好奇。
“天生的。”簡風只能這么回答她。
好吧,這話似乎簡易也曾經跟她提過一會,不得不感慨造物主的神奇。
車子在一家純白色裝潢的看上去很雅致的小樓下停住了,這也是宋鳶第一次參觀這家錄音室,沒想到外面裝修這么典雅,不像錄音室倒更像是畫廊。
簡風對上了宋鳶充滿疑惑的表情,舉三指表示,“我是第一次來。”
“為什么我感覺你對這里似乎不以為怪的樣子?”
“……”簡風不說話了。
“簡風?”宋鳶覺得簡風的狀態(tài)有一點奇怪,如果她解答簡風的表情沒有出錯的話,那么那種表情姑且可以理解為——尷尬?
“這里的老板……”簡風第一次欲言又止。
“嗯。”
“是我的前前前任女友。”他視死如歸。
簡風的話音剛落,傳說中的老板就從樓上下來了,淺栗色長卷發(fā),身材高挑,起碼有一米七的大美人。
“喲,好久不見。”老板姚淘小姐對著簡風輕輕一笑,風情萬種。
簡風的臉色一片默然,“你好。”
宋鳶楞在原地,一時之間不知道到自己究竟應該身處何地……
是的,簡風并不是個感情經歷為零的家伙,相反,因為簡易那些人的原因,介紹給簡風交往的女友數量絕對稱不上少。可是當這樣一個人真正出現在宋鳶面前的時候,宋鳶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蔓延到心頭,她之間冰涼在顫抖,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些什么緩解現在無聲的表情。事實上她什么都不想說,什么都不想做。
不對,她想立刻轉身就走,錄音都不要錄了,最好立刻從簡風的房子里搬走。
陳諾說的不錯,她在簡風這里住不下去的,她對他的好感和愛意會滋生自己的欲望,而那些欲望最終會讓她萬劫不復。
宋鳶開始認真回憶今天早上簡風在自己面前的一舉一動,的確簡風從今天一大早起就不正常,平常晚上加班,第二天沒工作可以睡到中午的人,現在居然選擇那么早起床,怎么想都覺得不科學。
可是,如果把簡風今天的怪異行為跟錄音室老板是他前女友聯系起來,那么似乎也不是那么難以理解了,或者說,一切都解釋的通了。
宋鳶覺得自己有點窒息的感覺,單手撫上自己的胸口,順了兩口氣,然后微微側目小心的瞥了簡風一眼簡風。
簡風平靜的迎上她審視的目光,冷淡且自持。
有的時候,或者說很多時候,他身上流露出的那些曖昧跟關懷,說到底也不過是自以為是的錯覺吧?宋鳶心想。
“這位就是宋小姐吧。”第一個打破場面僵局的反而是姚淘。
“你好,我叫宋鳶。”宋鳶順著她的話接上去。
“你好,我是姚淘。”對方笑著朝她伸手。
宋鳶跟姚淘輕輕握了下手,其實有時候不得不感慨,簡風的前女友質量真的高。姚淘不屬于絕對的娛樂圈的人,她長相好看,氣質上佳,但本質上是個事業(yè)型女性,不涉足影視歌行業(yè),只是單純的喜歡開一些專業(yè)的配音工作室或者建一些影視基地。
姚淘在娛樂圈的地位跟簡易有的一拼,這種情況下簡風跟姚淘的交往就多了點不明的意味了。宋鳶想,簡易在給簡風介紹女朋友的時候,或許也不單單是沖著對方是長相極佳或者性格較好的明星去的,可能簡易覺得自己身邊質量不錯的女孩子都給簡風介紹了一個遍,其中有如程林芝那樣的當紅女明星,也有如姚淘這樣志趣相投的朋友。
宋鳶這么想,但是面子上沒有給簡風什么不好看的臉色。畢竟喜歡簡風這件事情,世界上除了她沒有幾個人知道,況且哪怕別人知道了,宋鳶也是那種,喜歡你是我自己的事情,與他人無關的人。宋鳶是那種自控力很強并且具有極強自我意識的人,唯心主義,對愛情這種事情的看法簡單且純粹,與她而言愛或不愛是一件只與自己有關的事情,哪怕愛的痛了,痛得要死,也不會去怪罪那個害得她痛苦的對象。
當初張晨是這樣,如今簡風亦是如此。
簡風這輩子都不會想到宋鳶在短短幾分鐘里,就已經在腦子里過了這么多劇情了,他還沉浸在剛剛一見到姚淘的懵逼當中。他之前特意問過簡易,姚淘會不會在錄音室。簡易給他的回答是姚淘最近去國外看時裝周了,沒有半個月不會回來的。為此簡風還特意去查了一下,的確有那么個展會,簡易這個國際騙子這次似乎真的沒有騙他。
但是現在的情況明顯跟他預計的不一樣!
簡風默默地跟在這兩個女人身后,也不說話。他潛意識里安慰自己,宋鳶并不是他的女朋友,如今這種場面說不上尷尬,甚至哪怕宋鳶是他的女朋友又能怎么樣呢?跟之前交往對象一切出門的時候,也不是說沒有遇到過別人,除了姚淘之外還有很多女人在他的生活中存在過,難道要他一個一個列在禁止見面名單里嘛?這簡直不可理喻。
簡易今天難得準時進了公司,還跟一路上碰到的各種人認認真真打招呼,最后,簡易在自己辦公室接通了內線。
“怎么樣了?”簡易懶洋洋的問。
“什么怎么樣?”助理先生聽到簡易這個聲音就懷疑他在搞事情,但是又不知道他具體在搞什么。
“我問你姚淘從國外回來的事情怎么樣了。”
“已經收到你的消息回來了啊。”助理覺得莫名其妙。
“簡風今天帶著宋鳶小姐去了錄音室了嗎?”
“去了吧?”助理的語氣有點不確定。
“去了就是去了,沒去就是沒去,你不要隨便加語氣詞來擾亂我的判斷。”
助理心想,誰知道你這個家伙是打算判斷什么。
“簡風今天跟姚淘碰面了嗎?”
果真,這才是簡易興風作浪的鬼點子。助理忍不住嘆氣,“那我去給你查查。”
“仔細查查,如果能要到攝像頭記錄最好。”
“老板,我們就算是能要到攝像頭記錄也保存不下媒體音頻文件。”助理冷漠的回答他。
“怎么保存不了?”簡易覺得奇怪。
“因為姚淘小姐為保證錄活動的隱私性,已經把攝像系統(tǒng)所有收音裝置全給拆了。”
“這個女人……”簡易忍不住吐槽,“都在干什么事情啊!”
姚淘想要干什么事情簡風是不知道的,簡風哪怕對周圍情感和氣氛變化的敏銳度再低,也發(fā)現了此刻氣氛的不對。
宋鳶跟姚淘兩個人之間有一種很奇怪的氛圍,雖然她們面上都帶著笑,但絕對稱不上友好。
“宋小姐這次來錄什么音?”姚淘作為這家公司老板頗有職業(yè)意識的問她。
宋鳶卻一點也不覺得姚淘問這些是多么體貼的表現,老實說開這種提供專門器械和場地的娛樂公司老板對自己手底下的場地有多少,器械什么屬性基本不會知道太多,你想要問些專業(yè)的音頻設備使用購入情況,問老板還不如問責任經理來的有效,姚淘在她面前這么問,無非就是想打聽下宋鳶的底細,看看如今簡風身邊的人到底是怎么個背景。
如果宋鳶還跟過去一樣對簡風敬而遠之,或者說沒覺得自己愛上這個男人,自然是無所謂的笑笑,實話實說,可是自從覺察到自己對簡風的那些心思之后,再聯想到簡風跟自己截然不同的世界……宋鳶此刻即便是笑也只能是勉強而苦澀的笑。
這對于未來的宋大導演來說是不可能的。
宋鳶把事情的始末在自己腦子里過了幾過,最終稍稍走慢了幾步,這樣原本在她們身后有兩步距離的簡風正好走到了她身邊。
簡風對剛剛還對自己釋放冷氣,現在卻突然接近的宋鳶表示出了疑惑,但是乖乖的跟在她身邊,兩個人狀做親密樣。
“簡醫(yī)生一年前托我?guī)蚐aint拍紀錄片。”宋鳶在簡風身邊笑的含蓄,眼睛微微瞇起來,斜瞥了簡風一眼,帶了點警告的意味。
簡風被她看的一凜,心中有疑惑,但是什么也不敢反駁,只能繼續(xù)平靜自如的說:“是的。”
“但老實說,我在這方面經驗比較少,所以準備先拍個其他的紀錄片練練手,這次來處理的就是我新拍的內容。”宋鳶對著姚淘說,“這次需要借用一下你們家的錄音棚,聽說你們新進了一批AX6800的錄音器材,特意來感受下。”
姚淘果真對自己家公司有什么器材并不了解,她點點頭:“等下我給你聯系。”
宋鳶臉上的笑意加深了,“那可真是太麻煩了。”
“這算什么麻煩。”姚淘笑,“宋小姐如果以后有什么拍攝上需要的,歡迎隨時找我們合作。”
“那就提前謝過了。”宋鳶抬了下眼眸,“如果有老板的話在這里,相信以后我借拍攝場地和拍攝設施的時候會更順利吧?”
“自然。”姚淘的語氣里還是有一點驕傲的意思的。
簡風跟在宋鳶旁邊聽她們兩個人對話,覺察不到里面的腥風血雨,努力讓自己變成一個更加合格的背景板。
但是這種前女友跟現同居人一起的場合中,背景板想要獨善其身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