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風覺得自己此行不虛，物有所值，他氣定神閑的在顧銘夕對面坐著，表情松動了很多，“如果顧妤是你的堂姐，那么并不妨礙你站在她那邊。可是簡易畢竟是我的哥哥，在他們兩個的感情問題上，我更偏向于簡易的付出。”
如果簡易本人在這里或許會氣的罵人，這個家伙再說什么屁話！簡風從來就沒有給過簡易什么好臉色看，這個時候說的冠冕堂皇明顯是騙人的。
但是顧銘夕并不知道簡風是在騙人，簡風這個家伙滿肚子黑水，最可怕的就是騙人的時候波瀾不驚，看不出跟平常有什么區別，顧銘夕很明顯就被他唬住了，更不要說本來顧銘夕就對簡風有偏見，聽他這么說直接破口大罵。
“簡易那什么垃圾玩意！把顧妤坑的還不夠慘嗎？好端端一個人嫁了他之后笑都不會笑了，每天回到家就是愁眉苦臉的，問什么都不說！你跟我說簡易對她好？好在哪里？”
簡風邊聽邊點頭，然后問顧銘夕：“你知道顧妤的父親，也就是你的另一位伯父顧源啟搶了我們簡家生意的事嗎？”
“那是顧源啟跟你父母的事情，跟顧妤有什么關系？她那么單純熾烈的愛著簡易！”
“可那是她的事情，跟簡易有什么關系呢？殺父仇人的女兒躺在你身邊，你不下手直接勒死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更不要說簡易當時似乎并沒有虧待過顧妤……”簡風面不改色。
“那些……”顧銘夕突然語塞。
“說不出來了？”簡風笑著問，他很少笑，笑起來的時候格外具有諷刺意味。
顧銘夕被他笑的心拔涼拔涼的，突然明白為什么顧妤跟簡易結婚之后會那么難過了，明明一切都是她要求的，明明她自己心里做好了充足的思想準備，她甚至打算用自己的一生去彌補屬于她父親的那份罪過，但是簡家兄弟兩個人似乎根本就沒有給她機會。
“顧妤只是個被你們所有人利用了的棋子而已，她從頭到尾都沒有做錯過什么。你們為什么，一定要因為她父親的過錯去憎恨她？”顧銘夕咬著牙說。
“我們利用她……”簡風搖搖頭，“可能只有簡易利用了她，說實話，她跟簡易在一起的時候我還在Ax，對這一切都不清楚。”
“如果不是顧妤你以為你為什么能回來！”顧銘夕憤怒道。
簡風視線一顫，然后繼續掛著那樣的笑問：“我回來是托了裴允的關系，跟顧妤又有什么關系？”
“……”
簡風沉吟：“我跟你不熟，你不可能從我這邊知道當年那些事情。那些連簡風都不知道的事情……那么，顧銘夕，你是從誰口中知道我是怎么去的Ax，從Ax回來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顧銘夕驚覺自己不小心說漏了嘴。
“顧妤跟你說了什么？”簡風挑著眉，“顧妤這些年來跟你說了什么？”
“叮當”清脆的響聲從前廳傳來，顧銘夕解脫了一樣回過身，簡風微微蹙眉，見到了這位數年沒有聯系過的長輩——顧源生。
“好久不見，小風。”顧源生面上帶著慈愛的微笑，“這么多年不見，長大了不少，說話都開始咄咄逼人起來了。”
簡風扯著嘴角，“哪里。”
“以前你不是這么多話的人，也不是對不相熟的人這么多話的人，怎么現在轉性子了？”顧源生說話慢吞吞的，雖然臉色沒變，但是言外之意怎么都有些威脅的意味。
簡風起身直視著顧源生，臉上的表情依舊是一貫的平靜淡然，仿佛剛剛甩給顧銘夕一連串問題，差點讓主人把人趕出去的不是他。
“這次過來做什么？”顧源生好整以暇，“過來問候我侄子？”
“沒有，在今天之前我甚至不知道顧銘夕是你的侄子。”簡風看了看顧銘夕，“畢竟長得一點都不像。”
“哦，我們是遠親，領養關系。”顧源生說道。
“難怪他對我一貫沒什么好感。”簡風微微一笑，“看來也深受您的影響。”
“我覺得，你對我沒什么好感，也是受到你父親的影響。”顧源生在顧銘夕身邊坐了下來，給自己倒了杯茶，“坐，我沒有不歡迎你過來的意思，大家也算是世交，無親無故的，難得快過年了碰上一面，坐下來喝喝茶聊聊天。”
簡風順著顧源生的話坐了下來。
“對了，你們剛剛在談什么來著？”顧源生故作疑惑，“哦，想起來了，談你當時去Ax的事情是吧。”
簡風端著茶杯不動聲色。
顧源生翹著腳，慢悠悠的，“你當年去Ax不是聽了顧妤的推薦來著，出國的手續是我給你辦的。”
簡風沒有反駁。
“我告訴顧銘夕了，有什么問題？”
“沒什么問題。”這是個標準的此地無銀三百兩。
“你從Ax回來的時候……顧妤的確也出了力。”顧源生嘆了口氣，“那孩子命苦，攤上這么個父親。后來她知道讓你去Ax原來是害了你，一直想著補救來著……但是沒想到什么辦法。”
簡風抿抿唇。
“顧妤那個時候有什么本事啊？除了來求我，或許也找不到別人可以依賴了……”顧源生笑笑，“她傻傻的以為簡易不喜歡她，是因為當年她把你送去了Ax。所以她在簡易眼里，跟她那個親爹一個德行。但是啊，簡易不知道顧妤是什么樣的人，你也不知道嗎？”
簡風放下了手上的杯子。
“我知道。”
“嗯。”顧源生滿意的點點頭，“你知道就好，以后不要在別人面前抹黑已去之人了。”
“嗯。”簡風點點頭。
“你今天過來是要找我說什么？”顧源生問。
“沒什么。好久沒來了，過來拜訪一下。”簡風這話說得敷衍至極，如果不是今天有時間，他才懶得在過年之前跑到顧家試探顧源生。
“留下來吃個飯？”顧源生熱情的邀請，“簡易前幾年還時不時過來，這兩年似乎忙著談朋友，都很少過來看望我了。”
“他最近比較忙。”
“哦，我知道，快過年了，他們公司的確很忙。對了，鳳棲娛樂最近還缺投資嗎？小夕托他照料了這么長時間，我都沒給過什么謝禮……”
“我不清楚。”簡風說。
“哦。”顧源生暗笑，這才是正常狀態下的簡風，跟簡啟榮那個老家伙一模一樣，甚至更能把天聊死。
“不打擾了，家里還有人等。看您沒什么事情我就安心了。”簡風最后留下這么一句客套，然后轉身就走了，都沒有等顧源生回話。
顧銘夕對簡風的不禮貌目瞪口呆，從來沒有人敢在顧源生面前這樣子。
顧源生在簡風離開之后長長的嘆了口氣，轉過頭看著顧銘夕，“小夕啊……”
“……在。”
“不用那么緊張，有事托你去做。”顧源生笑笑，“過完年之后，找個地方重新安頓你妤姐，跟她現在的居所差不多就行，記得別給她讓她上網，別給她報紙雜志。”
“我知道。”
“嗯。”顧源生繼續嘆氣，“簡家這群人，簡直是不放過她……”
顧銘夕聽著顧源生的嘆氣，總覺得有種莫名的違和感，但是他說不上來。雖然他大伯經常發瘋，但是在他看來對自家人一向是很照料的。當初顧妤瘋成那個樣子，也是他慢慢拉回來的，顧源生胳膊上有一道長長的疤痕，就是當年顧妤留下的……
告別了顧源生之后，顧銘夕去了一個偏廳看望顧妤。顧妤住在顧宅，完全是古代那種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小姐生活，每天看看書，畫畫設計圖，身邊沒有電子產品，沒有期刊雜志，一切跟娛樂相關的，一切可能與簡易和簡家相關的東西，都不會讓她有所接觸。這樣的日子已經過了好多年了，這幾年，顧妤發病的次數越來越少了，似乎也很久沒有從她口中聽到那個名字了。
的確，在顧妤的生命里，簡易才占據了多少的時光，她人生中更多的時光，都是跟顧家，跟他們在一起的。
顧銘夕推開偏廳的推拉門，撲面而來一陣香風，是顧妤養的臘梅開了。香風迷眼，顧銘夕緩了好一會才從那片花叢中，看到穿著白色襯衣黑色長裙的顧妤，她頭發很長，梳的板正，見到顧銘夕來了，微微笑著打招呼：“好久不見，小夕。”
“好久不見，妤姐……”他訥訥地說。
他實在不明白，簡易為什么會不愛她，她是那么美好又純粹的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