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
霍池關既然從醫院回來了,就并不打算再回去了,林玉雪拗不過他,只得叫來家庭醫生,為霍池關的傷勢好好做一番檢查。
直到家庭醫生確定了霍池關的傷口沒有被感染,只是裂開后需要重新等待愈合,林玉雪才算放下心來。
高歐衣本來還要繼續留下,可霍池關卻堅持讓她先回霍家,也不得已之下離開了別墅。只不過,在離開前,趁著霍池關沒有注意到時,高歐衣還是“敲打”了林玉雪一番。
而這敲打的內容,無非就是讓林玉雪不要出爾反爾,要盡快為趙冷云讓出這個少夫人的位置來。
高歐衣離開還沒多久,林玉雪正準備回房間去洗澡,卻忽然接到了一個易丹的來電。
林玉雪這才意識到,從放假開始,她的身上就發生了一連串的事情,也讓她已經許久沒和易丹聯系了。
沒有多想,林玉雪便接起了電話:“丹丹?”
電話那頭卻是一道陌生的女聲傳來:“你好,請問你是林玉雪嗎?”
林玉雪臉上剛揚起的笑容頓住:“我是,請問你是?”
對方確認了林玉雪的身份后,像是情緒忽然繃斷一般,聲音里帶上了哭腔:“玉雪姐,我叫易陽,易丹是我姐姐,我們現在在中心醫院,能不能請你幫幫忙,幫我姐姐先付一些醫藥費…”
聞言,林玉雪皺起了眉:“中心醫院?怎么回事?”
易陽像是情緒忽然找到了宣泄口,頓時哭出聲來:“姐姐生病了,爸爸不給姐姐治…”
聽到這里,林玉雪哪里還坐得住,立刻問了易陽在中心醫院的哪個病房,便匆匆忙忙出了門,打車往中心醫院趕。
聽易陽的意思,易丹犯了很嚴重的胃病,暈倒送醫后才發現已經潰瘍得很嚴重了,需要手術,可易丹的爸爸卻把易丹所有的銀行卡和現金都拿走了,還催促易丹不要裝病,立刻去掙錢貼補家用。
坐在出租車里,林玉雪著急地請求司機開快些,終于在二十分鐘后到了中心醫院。一下車,林玉雪就直奔易陽所說的樓層,在病房外看到了正蹲在地上哭的易陽。
林玉雪從沒見過易陽,但在易丹的手機里看到過易陽的照片,因而一眼就認出了靠墻蹲著哭泣的短發少女就是易陽。
“易陽,易丹呢?”林玉雪蹲下身來,溫柔地輕撫著她的背。
冷不丁身邊出現了一個人,易陽略微呆了呆,才反應過來,驀地站起身來,眼淚也掉得更兇:“姐姐在里面,疼得睡不著,止痛藥也不能再用了。”
林玉雪聽得心里一緊,點點頭,掏出一張銀行卡遞給易陽:“密碼是527527,快點先去交費吧。”
易陽先是一愣,然后接過銀行卡,淚水流得更兇,道過謝后就立刻轉身朝收費處跑去。
林玉雪收回視線,眼底帶著些許凝重,推開了病房的門。
易陽說的一點都不夸張,躺在床上的易丹像小蝦米一般蜷縮著,臉色蒼白得毫無血色,哪里還有半分平時俏麗可人的模樣。
“丹丹!”林玉雪快步走到床前,看著易丹此時疼得直冒冷汗的樣子,心里難受得恨不得與她一起分擔。
“這才一個月沒見,你怎么會弄成這樣呢?”林玉雪滿眼都是心疼,卻不知道該做些什么才能緩解易丹的疼痛。
看見林玉雪出現,易丹很意外,眼底卻露出幾分踏實來:“你怎么來了?”
林玉雪指指門外的方向:“易陽給我打電話了。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這話也許不問還好,林玉雪剛一問出口,病床上的易丹便瞬間紅了眼眶。
“其實不是最近的事情了。以前為了省錢,我總是一天只吃兩頓,早就落下胃病了,只是這次才知道,已經這么嚴重了。”易丹輕手捂住肚子的某處,以求讓自己舒服些,卻依然還是疼白了臉。
“易陽說,你爸爸又把錢都拿走了?”林玉雪目光炯炯,眼里閃爍著清晰可見的憤怒情緒。
易丹無力地點點頭。
林玉雪登時氣得站直了身子:“你生病了!這比他的賭場還要更重要嗎!”
易丹仍蜷縮著躺著,并不語,已經用動作和神情來回答了林玉雪的問題。
另一頭,易丹交完了費,便立刻風風火火地跑回來,跑進門時,已經全然看不出她剛才哭過鼻子了。
“多少錢?”易丹抬眼看向易陽,從病床上坐起來,右手艱難地從病床旁邊的的柜子上拿起了紙和筆,在上面書寫著什么。
“四千。”易陽將銀行卡重新又放回林玉雪的手心。
易丹聞言,筆尖迅速地在紙面上寫著,隨即將這張紙交給了林玉雪。
林玉雪還有些不明所以,結果一看,發現上面寫著“今借到林玉雪四千元,借款人易丹”,才意識到易丹是給她寫了一張借條。
林玉雪頓時臉色一沉,將這張借條重新遞給易丹:“我不要。”
易丹仍然胃痛得厲害,卻堅決不接回這張借條:“你不拿著,我不會安心的。”
林玉雪還要再說什么,易丹卻又立刻道:“如果我爸知道你不收借條,會賴上你的。”
說這話時,易丹雖疼得臉上的表情都變了,卻依然滿眼嚴肅,似乎在告訴她,這并非假話。
林玉雪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收下了這張借條。不過即便如此,她也并不打算要讓這張借條發揮什么作用。
“怎么回事,為什么你所有的錢都會在你爸手里,弄得自己一分錢都沒有?”林玉雪站起身,在床頭柜前給易丹倒了一杯熱水,用掌心試了試杯子的溫度,才輕輕遞給易丹。
易丹接過水杯,眼中像是忽然失去了所有的神采,整個人都透著一股頹然:“酒吧有人調戲我,我推了他一把,沒控制好力度,他摔了一跤,就訛了老板一千塊。老板本來就覺得我不上道,這一千塊就從我工資里扣了。”
林玉雪聽著,緊緊皺起了眉:“然后呢?為什么你的工資卡會在你爸那里?”
這話問出口,易丹的臉色頓時變得更差了。
“以往我每個月都只留一點點給自己,剩下的都給了我爸,這個月因為扣了一千塊,交給我爸的錢就少了,他一口咬定我是故意把錢收著不給他,趁我睡覺的時候,偷走了我的錢包,說是以后他直接收我的工資,剩下的他再給我。”
易丹剛說完,易陽立刻忿忿不平:“可是姐姐從那以后,再也沒拿到一分錢!”
林玉雪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什么時候的事?”
“也就上個月。”易丹說著,語氣里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無力感。
她如今覺得,人生似乎也并沒有什么盼頭了,無論她怎么不屈服,卻拼死都拼不過命運。家庭這座大山,足以生生將她壓死。
林玉雪一時無言,也知道易丹家庭的情況并非一朝一夕的壓力,只能出手臂將易丹擁入懷中,無聲地鼓勵著她。
就在此時,病房門外忽然傳來一陣喧鬧聲。
“敗家女!不出去掙錢,還在這里花錢!老子告訴你,你別想裝病偷懶!”一個個子不高的中年男人從門外走進來,一眼看見病床上正和林玉雪擁抱在一起的易丹,登時破口大罵出來。
易陽站在床邊,也頓時露出了一絲害怕的眼神。
林玉雪感覺到易丹在自己的懷抱里猛地顫抖了一下,隨即才放開了她。
“爸,我生病了,不是裝病。”易丹的臉色蒼白得嚇人,整個人看上去就像是紙片人一般,甚至令人擔憂會不會一陣風刮過,她就會倒下。
易父冷哼一聲,冷冷瞥了一眼林玉雪,語氣刻薄:“怎么,你以為你找個朋友來給你撐腰,你就能不聽老子的話了?老子告訴你,你現在必須回去給我上班!”
聽到這里,林玉雪再也聽不下去了,站起身來攔在易丹的面前:“叔叔,易丹她現在很難受了,不適合去上班也不能去上班,她必須手術。”
易父嗤之以鼻:“窮人的孩子還敢鬧什么病!老子沒錢給她治!”
病房里的動靜太大,隔壁床位和附近病房都有人忍不住探頭來看,易丹只覺得自己難堪得像動物園里圈養的猴子,恨不能找個地洞鉆進去。
林玉雪火氣上來,徑直道:“我給她治!”
易父卻仍不滿足:“你給她治?那好,那她不去工作的這段時間,要交給我的家用,你給我!”
林玉雪幾乎難以相信自己聽到的話,驀地瞪大了眼睛。
“你說什么?”
看見林玉雪的反應,易父得意地揚起嘴角,隨即猛地拉開林玉雪,伸手去拽病床上坐著的易丹:“既然她不能給我,你就給我老老實實去工作掙錢!”
易陽哭著撲過來阻止易父的動作,卻被狠狠地扇了一巴掌甩在地上,額頭“砰”地一聲撞在了房門上,引得圍觀的眾人都驚呼起來,易父卻連一個眼神都沒給,只顧要將易丹拉走。
“住手!”林玉雪怒目圓睜,垂在身側的雙手緊緊地攥成了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