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玉雪感到渾身像是突然被抽空了力氣,一個站不穩向后趔趄了一步,吳媽連忙扶住了她。
“怎么了?”注意到林玉雪的面色忽然變得極差,吳媽擔心地看著她,慢慢將她扶到沙發上坐下,給她倒了杯水。
林玉雪顫著手喝了一口,目光緊緊地盯著面前地毯上的某處,眼神卻沒有焦點。
吳媽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看見林玉雪忽然像是失了魂一般,便試探著問道:“少夫人,要不要給霍少打個電話?”
聽見“霍少”兩個字,林玉雪的目光陡然變得尖銳,驀地站起身來,放下水杯就往樓上走。吳媽也跟著站起身來,看著林玉雪的背影,不免有些擔憂。
回到房間里,林玉雪立刻掏出手機打給霍池關,卻一連幾個都是忙線無法接通。霍池關不讓她離開別墅,調走了李姐,還拒接了她的來電,所有的認知都讓林玉雪感到氣血上涌,氣得幾乎要昏了頭。
略微冷靜下來之后,林玉雪忽然想到了什么,隨即找到呂特助的電話號碼撥了過去。
這一次,電話終于接通了。
“少夫人?!眳翁刂穆曇袈牪怀霭虢z異常,若不是方才吳媽說是呂特助和李姐說了她讓李姐去梅家的話,林玉雪幾乎都以為是自己錯怪人了。
聽著呂特助如沒事人一般的語氣,林玉雪冷笑一聲:“呂特助,你們兩個是不是太封建了點?什么年代了還玩軟禁這一套!”
電話那頭的呂特助聽到揚聲器里林玉雪氣惱的聲音,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身旁的霍池關。
霍池關面無表情,眼底的波瀾卻暴露了他此時如驚濤駭浪般的內心。
“少夫人,您是不是誤會了什么?”呂特助感到自己的后背有一絲冷汗滑過。
“我誤會了什么?你們現在不讓我出門,難道不叫軟禁嗎?這是犯法的!”林玉雪氣得在房間里不斷走來走去,也只到這一刻才終于想起來,在她認識霍池關以前,他冷酷無情的性格是公認的。
呂特助忍不住伸手擦了擦額角已經冒出的汗珠,觀察了一下霍池關的神情,才道:“少夫人,這不是軟禁,您只是需要冷靜一下,很快就會明白霍少的良苦用心了?!眳翁刂靼琢嘶舫仃P的所有打算,雖然并不認同,但也不得不承認,這的確是能讓林玉雪不離開霍家的最簡單的辦法。
雖然,的確是粗暴了些。
林玉雪站在窗前,透過窗戶看到了院子里外站著的五六個與小張打扮一致的男人,不由得又是一個冷笑:“冷靜?你見過被人層層監視著的冷靜嗎?”
呂特助被問得啞口,頃刻間噤了聲。
林玉雪說得沒錯,別墅里除去傭人之外,共有八個保鏢,的確如同她所說,已經是層層監視了。
“我沒有想到,霍池關最后會這么對我,我真的很失望。”也許是氣過了頭,也或許是看到保鏢的人數讓她灰了心,林玉雪的聲音忽然平靜下來,隨即掛斷了電話。
聽著電話被掛斷的聲音從揚聲器里傳出來,呂特助朝霍池關看去,霍池關則低頭看向自己的手機。
一秒,兩秒 ,三秒……
一分鐘時間過去了,霍池關的手機并沒有想起。
她真的感到失望了,甚至不愿意再打個電話來指責他。
霍池關站起身來,踱步到落地窗前,靜靜地看著窗外,將金融中心入夜后也燈火通明的景象盡收眼底。
半晌,他才對呂特助道:“聯系張律師,配合跟進張韜的案子。”
呂特助應了聲,便離開了辦公室。
霍池關站在窗前良久,才長長地嘆出一口氣來。
他知道此舉傷害到了林玉雪,可他已經別無選擇了。
林玉雪給易陽回了電話,只說是自己臨時走不開了,并沒有多說。在那之后,她便把自己鎖在房間里,蒙起頭來大哭了一場,昏昏沉沉地睡著了。
在睡夢中,她看到了媽媽,也看到了外婆,那種親人在側的幸福感將她包圍,讓她更加昏沉了,半夢半醒間竟分不清夢境還是現實。
吳媽也察覺到了家里的不對勁,稍微一想就知道了這些多出來的保鏢究竟是什么作用,雖然不能理解霍池關的做法,但也沒有立場說霍池關的不是。出于對林玉雪的擔憂,吳媽幾次來敲她的房門想開解她,卻都沒有得到回應。
第二天臨近中午的時候,吳媽再次來敲次臥的房門,依然沒有得到林玉雪的回應,反而聽到了門內似乎有些呢喃聲。
吳媽心中擔憂,立刻給霍池關打了電話,不料霍池關竟破天荒地沒接。
幾番猶豫過后,吳媽還是決定用備用鑰匙打開房門。
林玉雪還在半夢半醒間,覺得自己周身難受得厲害,又渾身乏力。吳媽見她嘴唇蒼白,小臉卻有些發紅,便伸手到她額頭上去探。
這一探,就摸到了林玉雪發燙的額頭。
“少夫人,你發燒了!”吳媽連忙拿來醫藥箱,一邊給林玉雪測著體溫,一邊再度給霍池關打電話,可這次也依然是無人接聽。
林玉雪迷迷糊糊地應著吳媽,感覺到自己頭重腳輕,眼皮子也重得幾乎快抬不起來。
見林玉雪已經燒到了39度,心急如焚的吳媽立刻聯系了家庭醫生,心底暗暗奇怪霍池關為何接連沒有接電話。
此時的霍池關,正在張文的辦公室里,手機不知何時調成了靜音反扣在桌面上。
聽張文說完案子的細節,霍池關緊皺的眉頭一直沒有松開:“這個案子,林威和方巧安的量刑會比張韜更高嗎?”
張文遲疑片刻,道:“玉雪和我對張韜做這件事的動機還不清楚,警方審訊的資料也還沒到我這里,所以關于張韜的量刑,我還不能準確判斷?!?
霍池關點點頭,眼底布滿了陰云。
在和張文的交談中,他才知道,方巧安不知道何時收到了風聲,竟然企圖離開A市,如果不是警方的速度快,此時的她已經借助暴發戶靠山的幫助逃到國外了。
但在知道方巧安牽扯到了殺人案件后,這個吳姓地產商就對她棄如敝履了。反正只是區區一個情婦,換成誰都沒必要讓自己牽扯上刑事案件的風險。
而林威如今只是一介平頭小老百姓,樹倒猢猻散,根本沒有人愿意保他。連律師費都付不起的他,就連代理律師也是法律援助中心按規定派來的。
“我知道了,張律師,我們隨時保持聯系。”霍池關站起身來,扣起西服的扣子,朝張文伸出右手。
張文點點頭,也伸手與他相握,目送著他走出辦公室,眸子里才露出了一股濃濃的疑惑來。
他并不知道張韜和霍池關之間的羈絆有多深,但林玉雪也曾經提到過一些張韜與霍池關相熟的事情,因而昨晚霍池關聯系他時,他已經做好了準備,霍池關可能會旁敲側擊詢問一些張韜的案情。
但今天霍池關與他談了足足三個小時,卻并沒有表露出任何想要保下張韜的意思,這倒是令張文感到很意外。
莫非,在張韜和林玉雪之間,霍池關還是選擇了林玉雪?如果是如此,他該為林玉雪感到高興了。
想到自己為林玉雪起草的那份離婚協議書,張文的眸光深了深,盯著霍池關離開的方向,若有所思。
走出了張文的辦公室,霍池關才注意到有兩個從家里打來的未接來電,頓時感到一陣不妙,將電話回撥了回去。
與此同時,在霍池關的別墅里,家庭醫生剛給林玉雪掛好了點滴。
聽到電話響了,吳媽快步走過去接起。
“吳媽,什么事?”霍池關語氣有些漫不經心,可垂在身側的另一只手慢慢攥緊,暴露了他此刻內心的不平靜。
“霍少,少夫人昨晚一直在房間里沒出來,今天中午我用備用鑰匙打開門,才知道少夫人發燒了?!?
霍池關的腳步猛地一下頓?。骸鞍l燒了?”
吳媽應道:“是啊,燒到39度了,王醫生剛剛才來過,少夫人應該很快會退燒了?!闭f著話時,家庭醫生正好從房間里出來,吳媽忙將電話遞給他,讓一聲和霍池關匯報情況。
得知林玉雪可能是受涼加上疲勞過度才會生病發燒,沒有其他什么大礙后,霍池關的心才算是微微放了下來,可很快又揪得更緊。
是因為他的做法讓她大失所望,才會直接病倒嗎?吳媽說她昨晚一直沒出房門,難道是一直在哭嗎?
霍池關握著手機的手慢慢放下,視線從一片清明開始變得有些朦朧起來,開始懷疑自己的決定是否太過草率。
這是自他接手霍氏集團這幾年以來,他第一次對自己的決定感到后悔。
如果張韜沒有因為妻子治病急需用錢而心生歹念、如果嚴誠沒有找到張韜參與其中的關鍵證據、如果他對張韜和林玉雪不是這么難以割舍… …這世界上如果有如果,那么想必霍池關會是最需要它的人。
只可惜,現在走到了這一步,無論如何都只能硬著頭皮走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