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前。
雪已經連續下了三天，整個世界都被冰雪覆蓋。
一片荒無人煙的雪原中出現一抹橘黃色的光芒。
光芒是從雪原中一座幾乎快被雪掩埋的屋子中發出來的。
屋外寒風凜冽，屋內卻是一片溫暖。
客廳中，幾個人圍坐在飯桌前吃飯。
畫面溫馨，可坐著的兩個少年少女神色各意。
其中一個少女看著面前的飯菜眼神有些恍惚。
“璃妖？”坐在主座上的末日看出她的不對勁，開口詢問道。
璃妖轉頭朝他看去，可惜還沒轉過頭，就失去了知覺，趴在了桌上。
其余三人見此心中一緊，卻都裝作什么也沒看到，繼續吃飯。
末日看了他們一眼，說道：“只是發燒了，好好睡一覺就能好，修，送璃妖回房間。”
被點名的少年麻木的站起身，抱起璃妖向著其中一間臥室走去。
少年全程面無表情，動作僵硬，他知道自己不能露出破綻，否則他們都會死。
看著昏迷不醒的璃妖，他的雙手不由收緊。
要來不及了，他該怎么辦？
他將璃妖放在床上，附在她耳邊小聲說了什么。
璃妖在迷迷糊糊中只聽到一句，快走。
深夜，璃妖依舊沒有清醒過來，她始終處于迷迷糊糊的狀態。
她感覺周圍有些冷，她似乎不在她的房間。
她只看到眼前有人影晃動。
“……要快……撤銷注入病毒的程序。”
影，緊張的盯著眼前的屏幕，屏幕上藍色的代碼不斷跳動，他的雙手也顫抖了起來。
修守在門口，死死盯著門外，而雪女正雙手按著警報控制器，身前的設備已經結冰，失去作用。
“影，怎么樣了？”三人此刻無疑都十分緊張。
現在，在末日眼中他們已經是被控制意識的怪物，應該好好的躺在自己房間的床上，而不是出現在這里。
她們冒險來到這里只為救璃妖。
實驗室正中央，有一個裝滿綠色液體的玻璃罐，而璃妖正浸泡在其中。
“不……”
影看著屏幕上跳出的對話框，握緊了拳頭。
雪女和修見他這幅模樣，不由心中一顫。
“系統……被鎖了，我可以銷毀注入程序，但是………”
“……我們會暴露。”
三人對視一眼，眼中流露出痛苦。
他們該怎么辦？
——
璃妖看著頭頂上漂亮的水晶燈，心里生出強烈的不安。
好像，她即將失去十分重要東西。
失去那樣東西會要了她的命。
可是她不知那是什么，她不知道她為什么會有這樣的想法。
“璃妖，你終于醒了。”
一個黑影出現在她面前，璃妖看向他。
“爸爸，讓你擔心了。”
璃妖說著往他身后看去，沒有看到她想看到的身影。
“修他們呢？”
末日依舊穿著那件斗篷，他每次出門都會穿上它。“他們去完成一個任務了，你病還沒好，好好休息，爸爸有事要離開一段時間，你照顧好自己。”
璃妖看著他轉身出了房間，眼前有些模糊。
——
有些東西，總是突然就變了。
就像末日，就像她。
還有修，雪女和影。
明明，從前他們在一起時是那么多幸福，如今卻這么殘忍。
雪女抬起手，穿過玻璃，輕輕撫摸著她的頭。
璃妖抬起頭看著雪女，張了張嘴，卻無法發出任何聲音。
她抓住了雪女的手，很用力，似乎用了畢生全部的力氣，可是她依舊無法把她從玻璃罐中解救出來。
眼淚從雪女冰藍色的眼中流出，消散在綠色液體中。
“璃妖……沒用的，放手吧，你抓疼我了。”
她的鏡像能力不過才剛進化出來，根本不足以讓自己整個人穿過玻璃罐。
而且，這些能力的出現也意味著，他們已經開始變異了，不久后他們就會完全變成怪物。
只有璃妖，她還沒感染，她還有希望。
雪女顫抖著將手抽回，閉上雙眼，不再看她。
“璃妖，你如果真的想就我們，就快走吧，我們相信你會找到救我們辦法，我們……會活著，等你回來。”
——
青若不知道她當時是懷著怎么樣的心情離開的，只是那次轉身后，‘她’再也沒能見到那些昔日的伙伴。
只有她知道是為什么，對，就是她自己。
銀色的面具掩蓋了她的表情，卻掩蓋不了她眼中的痛苦。
青若伸手擋住了自己的雙眼，緊緊扣住臉上的面具，若是尋常面具，在那樣的力度下早就破碎了。
只從她顫抖著的手就可看出她究竟承受著怎樣的痛苦。
璃妖的記憶出現在她腦中，這次是最完整最真實的記憶。
也不再是從小白那里獲取的信息。
那是屬于‘她’的記憶。
她進去委托者身體后，并不能獲得她的記憶，委托者的記憶是通過小白傳輸的。
可，現在出現在她腦海中的是什么？
那段撕心裂肺的記憶出現的同時，帶給了她無盡的痛苦，那些過往如同親身經歷一般。
本能的，青若想抗拒那種奇怪的感覺。
——“大人，不要抗拒那段記憶，她是你的一個碎片，只有接受了那段記憶，你才可以收回碎片。”
小白的聲音在她混沌的大腦中格外清晰，也讓她恢復了一絲清明。
它顯然瞞了她很多事情，或者說，它徹頭徹尾就在騙她。
可現在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青若放棄了自己最后的一絲抵抗，任由那些痛苦沖刷著自己。
“小白……為什么……我的心好痛……”
青若忍不住蜷縮著身體坐在地下。
“就像，有人捏碎了它……”
這種感覺她似乎很久之前體會過，或許是周璟死的時候，或許是很久之前。
“璃妖。”雪女見她這幅模樣，神色復雜，將渾身無力的青若抱在懷中。
原來……她只是不記得了。
并不是……
——“大人……別怕，都已經過去了。”
小白撲閃著翅膀出現在青若面前，其余人擔心的看著青若，卻似乎并沒有看見突然出現的小白。
小白黑色的眸子中也淚光閃爍，它雖未經歷過那些，可它親眼目睹了那些，且看到的更多，體會也更加深刻。
它似乎明白了它為何成為這個穿越萬千位面的指引者。
是為了救主神大人，也同樣是在接受它該承受的懲罰。
沒有什么懲罰會比每日在后悔自責與無能為力中度過更殘忍，它深知即便如此也無法贖罪，所以它只會更加痛苦。
——“大人……不必難過，那只是委托者的經歷，與大人無關。”
青若抬起頭，眸中的血紅褪去，她疲憊的看著小白。
小白一震，從前它從未見過大人露出這樣的神情。
心中不由微微顫動，它能感覺到，大人是真的累了。
如同戰無不勝的將軍，繳械投降，俯瞰眾生的王，低下頭，摘下自己的王冠。
它甚至覺得大人一瞬間滄桑了許多。
只有這個時候，它才明白，大人只有做那個不可一世的妖女才會快樂。
它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替大人做了一個錯的決定。
“等一切結束，我要知道真相。”
青若說著閉上眼睛，撫了撫臉上的面具，再次睜眼，她恢復了以往的清冷。
只是看向雪女卻無法保持平靜。
她的手好冷，就像永遠無法融化的寒冰一般。
雪女如化蝶般的睫毛微微顫動，最終還是轉過頭，不忍看她。
她最初恢復那段記憶時也同樣難以接受。
她突然后悔，若璃妖始終不記得，若影和修始終不記得。
他們便不用承受那樣的痛苦。
那段記憶只需要她自己記住即可，她的心早已冰封，對于感情早已麻木，所以她恨，她傷心，卻不會痛。
“我……食言了……”青若說著，復雜的看著雪女。
理性告訴她，她算不上真正的璃妖，那個與他們一起成長的璃妖也不是她。
可那段記憶告訴她，她就是‘她’，這是永遠無法改變的事實。
“我離開后……”青若想解釋清楚當時發生的了什么。
雪女打斷了她，說道“我，有點冷。”
說著抱著她的雙手微微收緊，良久才輕聲說道“我們之間從來不用說那些。”
青若微微一顫，隨后也伸手抱緊她，她察覺到了內心生出的那一絲喜悅。
“小白，你知道嗎，我其實很開心。”
“我突然發現，我從來不是只有自己一個人。”
在她漫長的歲月中，并不孤單，曾經出現過很多帶給她快樂的人。
現在她有璟，有小白，有白落落，還有雪女，以后也還會有很多伙伴。
她甚至還想到了很多人，比如蓮心，胖子，德叔，路北，唐明等等。
這些人或許與她交集不多，可也是她美好記憶中的一部分。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雪女身上清新的香味讓她無比清醒。
雪女說的沒錯，有些事，不必說出來，她們的過去充滿了痛苦。
都已經過去了，說出來只會徒增煩惱。
她想，璃妖看的比她更加透徹，也比她更加聰明，更加堅韌。
她在這個世界等了數年，一直隱忍著，等待時機。
青若自認厲害，比實力璃妖或許不如她，可她知道，自己無法窺探天機。
明明她才是本體，她什么也不知道，而璃妖卻察覺了，
一切計劃的剛剛好，甚至隱瞞了系統總部，等待著她的出現。
因為璃妖知道，這是唯一打敗末日的希望。
而她，不會讓璃妖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