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無時不置可否,然后與寂云約好讓他干脆就在這冥海隱匿等候她,反正左不過一月多的時間。交代好后,她便啟程帶著子陌與無欲一同趕回魔界。
她如今這個不究根本的習慣是真的很好,可以讓自己不過多限于糾結誰是誰非,因果緣由,也可以讓自己和他人都維持著雙方都樂于維持的表面。
曾經很多人都說,她這叫虛偽。
可是若不是別人率先虛偽待她,她又怎會還之以禮呢?
所以她不曾質問淺笑溫然的無欲霜罰內的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也不想再去想奈幽之地那個說做她眼睛為她武器的男子又是真是假。
真真假假,都不過是給愿意信你之人所看。其余,也便作罷。
……
回到浮屠宮內,又是那般熟悉的暗夜籠罩,只余一輪冷月散發的幽冷月光。只是此時的浮屠宮很冷清,那些人該是去魔界極樂城的黑市湊熱鬧或者砸場子去了。
浮屠宮是魔界的主城,供魔尊以及七剎等重要之人居住或者處理正事的地方,而魔尊不知所蹤,現浮屠宮內一切大小事宜都全權為遲夙掌管。但魔界不單只有浮屠宮這一個城,就像一個國家不單只有統治者的存在而已。魔界的極樂城就是屬于被統治階級,那里云集各界甘愿墮魔的魔界之人,算起來也就是魔界的子民,所有浮屠宮內一切生活起居大小事宜都會經極樂城之手,所以對于魔界來說,那是個看似無關痛癢實則極為重要的存在。
而極樂城的黑市所賣東西,皆是古怪珍奇卻又價值斐然。黑市名副其實,只要有足夠的資本,不怕換不回所想之物。所以每八百年一次的古神大擂即將舉行之前,極樂城都會迎來前所未有的熱鬧喧嘩,各界人馬紛紛馬不停蹄,只為在黑市尋得稱心如意之物。
而桑無時和無欲之所以先回到浮屠宮而不是去極樂城,是因為無欲言他落下了一些東西要回來取,她只好作罷。
而桑無時是第一次光明正大帶著子陌走在這暗無天日的浮屠宮,行路匆匆的魔奴一個個弓身離開時,眼神都忍不住瞥向一臉淡漠平靜無波的小鬼,似乎對于這個特別的來客有些好奇。而無欲自然也是注意到了這個,在子陌突然間有些好奇地打量這浮屠宮時,走至她身邊輕聲道:“怎么去一趟千山還帶了個小孩子回來?”
桑無時無奈攤手,突然金眸一轉,嘿嘿笑道:“你怎么不懷疑這是我兒子?”
無欲:……神色很是古怪看著她,有些氣急:“這些混話你還是打住,趕快讓他走吧,你忘了宮內還有一個人……”
桑無時收了笑意,微微蹙眉,是啊,這浮屠宮內還有一個閉關了百年的主兒,能力不小,且每次古神大擂前后她都會出關,“你一直沒見過無恨?”
他搖頭,神色有些許無奈。
思想向后,桑無時還是讓子陌回自己結界去了。無恨此人,心思極重,但平日經常閉關,一般來說,幾百年都不一定能見幾次。但無恨和無劣一向交好,而且與自己一向互相看不順眼,若是讓無恨那個變態女人知道子陌這般精雕玉琢的少年存在,那可有點麻煩了。
癡音閣內。
桑無時百無聊賴趴在無欲的茶案上,一手托腮,睡眼朦朧看著那個在房內桌臺上認真翻找東西的無欲,有些無語,“你到底在找什么?”
手中的動作不停,昏黃燈光下他的側臉溫潤如玉,淡雅至極,清潤嗓音響起,卻帶著點點尷尬,“琴弦……之前斷掉的那根琴弦前些日子剛修復好,可是忘記放在哪里了。”
聞言,桑無時拿著茶杯的手微微一頓,但片刻就恢復如常,似漫不經心道:“你這把琴貌似真的很厲害呢……”說著,她忽而抬頭眉眼彎彎,有些好奇道:“可否借我瞧瞧?”
她這么一說無欲倒是趕緊默不作聲地將放在桌臺的斷魂琴收回了結界,聲音突然之間有些低低的,“......一把琴有什么好看的。”
“我不看琴難不成一直看著你?那你也不識趣地過來讓我瞧瞧。”她好笑道。
無欲抿抿薄唇,卻沒有說話。就這樣沉默了一小會兒,隔著潔白靈動的紗簾瞧著里面的男子,桑無時看得目不轉睛,看得他有些氣急敗壞有些無語。
“噗”的一聲,她沒忍住笑出聲來,“我就是想看看你的琴,你干嘛這么緊張兮兮的?”她的語氣充滿玩味,原以為無欲最后會一臉不自在地拒絕,但他的臉色忽而暗了暗,隔著裊裊白紗,看向她的眼神有些莫名,卻帶著幾分認真和黯然,“這琴不好……怨氣太重,很多懂琴之人都會因它來評判一個人,所以我不太想讓你見。”
輕輕放下茶盞,桑無時清涼醉人的眸子似乎被茶煙裊裊熏得有些暖意,浮現淡淡的氤氳之色,唇角不自覺勾起,看向他的眼帶著莫名的意味,“你也不是什么好人,我何必用大善的眼光來看你呢。不過你以前說很喜歡這把琴,如今又說不好,這不是自相矛盾嗎?”
他在桌前的椅子上緩緩坐下,輕聲道:“琴雖不好,卻也是我唯一擁有的東西,有什么理由不去喜歡呢?”
細長手指輕叩茶案,桑無時一手托腮,忽而笑道:“即便是用你最厭惡的千山雪狐之人做成的琴弦,你也喜歡嗎?”她說的很是隨意,似乎也就是不經意一問,卻清楚看到那個清淡如水的男子霎時白了臉龐,他沉默了很久很久,才道:“或許也只有這樣,才能時刻提醒著我,我也是一個有曾經的人,不至于是如今這般麻木無心的狀態。”
對他的回答,桑無時沒有過多探究,只輕輕一笑,她以前不知道那把琴竟是用雪狐族之人的靈元做的,許是去了趟千山,接觸了那個種族之人,如今才會感到那琴上的氣息是那么的相似吧,桑無時想。“那你有沒有更喜歡的琴呢?”她問。
靛藍色身影移動,輕輕走至她身旁斟了一杯茶給她,“有。但那把琴很是尋常普通,不過只能供人奏樂玩耍……但我卻很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