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夙哈哈大笑,“我要你永遠都記得,你今天的樣子。這是你拿我當傻子戲弄的后果,殺你?便宜你了。你既然想活,好,我讓你活,你想要尊嚴,門都沒有。”
無欲死命咽下喉中不斷上涌的鮮血,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用了多大的毅力才讓自己冷靜下來,“扶風(fēng)已經(jīng)足夠信任我,遲大人想要什么,只要我能辦到,一定在所不辭。但我希望,我的仇,大人可以幫我。”
遲夙緩緩轉(zhuǎn)身,孤傲的背影留下一片清冷,“你暗自追查了那么久拂塵珠的下落,應(yīng)該有線索了吧?”
無欲的神色猛然一僵,眼里飛快閃過一絲什么,但背對他的遲夙并未看見,緊握的拳慢慢松開,“......線索是有,但還不確定……請遲大人給我時間,我會盡力去打探的。”
遲夙擺擺手,“啊,滾吧。”
屋內(nèi)靜默了許久,但卻沒有起身離去的聲音,遲夙不耐轉(zhuǎn)身,卻剛好聽得無欲沉重卻堅定的聲音響起:“遲大人,如果我真的幫您拿到了拂塵珠,可否再允我一個條件……”
遲夙面無表情回到床上,懶懶半躺在床頭。
“事成之后,我了無心愿,愿離開浮屠宮,閑散一生,我想……”他的聲音清潤好聽,口中所說似在心中千回百轉(zhuǎn)許久,“我想……帶一人走。”
濃夜寂靜,沉默至極。床幃素色綢面猛然輕晃些許,隨即是倒映出的慵懶身影驀地靜止。良久,滿堂沉寂的屋內(nèi),輕輕傳來一個字:“滾。”
無欲眉心緊皺,眼里涌現(xiàn)的晦暗復(fù)雜情緒無人能懂,“我會盡力打聽到神器拂塵珠的下落,也會盡力為大人取得,這并非易事……但我愿盡全力一搏,只有一個條件……”
“你沒資格跟我講條件,滾。”清冷得不辨情緒的語氣。
“遲……”
“要我說第三遍嗎?!”
……
掩上門的那一瞬間,無欲清雅溫潤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他猛地閉眼,掩去眸內(nèi)所有翻涌而上的復(fù)雜情緒。步履有些不穩(wěn),緩緩抬步走下轉(zhuǎn)角的樓梯,卻見那樓道最下方,坐著一個人,紅衣如血,卻又奪目逼人,那張好看絕俗的小臉,睜著好奇疑惑的金眸,似乎帶著隱約擔(dān)憂,“挨罵了?”她笑著問。
他卻輕輕移開眼,唇角溢出一抹苦笑,慢慢從她身邊走過,“也許他說的是對的,就算真相大白了又怎樣,仇人不在,最后反而使我母親再遭受一次眾人非議,他們或許還會將一切過錯歸結(jié)到曾經(jīng)卑微不堪的狐煞身上,好一個種族高低貴賤,好一個世人皆有奴性,畏于強者。”無欲自言自語著,已經(jīng)走出了離桑無時老遠,而她站在原地,有些懵,看著那個匆匆離開的身影,一時有點摸不著頭腦,無奈搖搖頭,“又瘋了一個。”
然剛待她起身,卻見到前方緩緩走來的一個人影。來人一身白色的拖地長裙,烏黑的秀發(fā)用一條淡紫色的絲帶系起,幾絲垂落雙肩,將彈指可破的肌膚襯得更加湛白。臉上未施粉黛,卻容顏絕世,恍若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一般。說出去也沒人信,她竟是浮屠宮七剎之一,無恨。
她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如同煙花般飄渺虛無而絢爛,“巧,許久未見了。”女子輕笑開口,聲音婉轉(zhuǎn)動聽。
桑無時隨意拍拍裙擺,瞥了來人一眼淡淡道:“不巧,就這一條路。”
無恨優(yōu)雅退至一邊,禮貌笑道:“那你過嗎?請。”
桑無時斜了她一眼,徑直下了樓梯。身后的無恨卻又再度開口,聲音中帶著輕笑:“沒想到無時這么清閑呢。”
她停住腳步,轉(zhuǎn)身看著那仙子美人一眼,挑眉道:小美人,要不來我房里給你脫衣服瞧瞧我有多少傷?
“浮屠宮之人誰沒有小傷大傷,你修養(yǎng)的倒是久啊,這傷多了,也沒見你靈力大退呀。”無恨一雙出塵柳葉眼中滿含淺笑。
桑無時勾唇冷笑,“沒辦法,天生矯情。”
她忽而很是憂愁地嘆了口氣,“你倒是清閑了,我和無劣被指使得像兩個傻子一樣給你到處找拂塵珠,幫你忙呢。”
桑無時金眸含笑,唇角勾起,“不是給我找,是給浮屠宮找。”
無恨輕輕點頭,笑著從她身邊走過,“嗯,好好養(yǎng)傷。”翩翩白影緩緩離去。
桑無時:……然而,看著那抹背影,她的眸內(nèi)卻涌起一陣疑惑,遲夙怎么突然之間不與自己提拂塵珠的事,反而想起讓無恨和無劣去找了呢。他明知她和無恨是死對頭,這不是給她挖坑呢嘛。莫不是他還在懷疑自己?
……
一間簡素整潔的女子房間內(nèi),沒有燈光,窗戶緊閉,連極樂城的天空的紅光都隔絕在外,顯得格外暗沉漆黑。忽而,一陣微風(fēng)飄動,霎時帶亮屋內(nèi)盈盈燭火,而一臉詫異的無滅此刻站在門口,皺眉不滿道:“你嚇死我了,怎么一聲不吭呆在我房內(nèi)?”
那寬大的華椅上此刻正懶洋洋躺著一人,紅衣黑發(fā),臉上還帶著絲絲被人擾夢的不悅,聲音幽幽響起:“是你自己房內(nèi)不點燈,怪我沒有提前打好招呼?”
無滅皺眉,掛進屋子反手關(guān)上門,“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桑無時幽幽打了個哈欠,“剛落腳就來見你了,有沒有很感動?”
無滅靜靜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徑直走至桌前給自己倒了杯茶,片刻后桑無時懶懶的聲音再度響起,“遲夙……讓無恨與無劣去追查拂塵珠一事,你可知道?”
“知道。”這次她倒是回的果斷。
“那你呢?你做什么?”
隔著昏暗的燈火,無滅的神情突然有些不自然,但是借著光線的昏暗,她隱藏得很好,“我和無怨受遲大人命令在安排一些古神大擂的事……我從獄魔窟出來只給我了這么一件事,如若都做不好,恐怕……”
站起身,桑無時沒有猶豫地淡淡開口:“我走了。”
……
回到自己的房內(nèi),桑無時仰面躺在床上,清透金眸靜靜望著頭頂上的帷幔,有些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