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來時,屋內始終靜悄悄的,窗簾不知什么時候拉上了,即使是白天,整座房子也毫不透光。
羅勒豎著呆毛,只能通過挑起窗簾的邊角來確認已經是白天。
“快點的吧你,不知道的以為你來應聘酒店試睡員了。”
“在鬧鬼的房子里一覺睡了十二個小時,您真是人才。”
0309的聲音賤賤的。
羅勒選擇了無視。
她走出房間。
這個在夜間蔓延無邊恐慌的房子,白天看起來竟然出奇地小。
兩居室,搭配著一個不太大的客廳,昨夜偶窺窗外以為是獨棟小別墅的房子,白天看起來竟然只是一個老破小。
地板老化、裝修陳舊,但貌似主人是個愛整潔的個性,目之所及一塵不染,所有東西都被擺放得類似強迫癥。
唯獨沙發不知道被什么邪惡四足動物入侵過,留下破破爛爛的布匹尸體。
玄關狹窄,只放了屬于一男一女碼數的鞋和孤零零的單只雨傘。
鞋的數量很多,有些放不下鞋柜的,歪歪扭扭地堆在狹窄的玄關墻下。
看來沈溯并沒有在家。
羅勒觀察了一下,心中泛起疑惑,卻無從說起。
冰箱上貼了很多便利貼。
所有相關的內容都是她。
令她感到疑惑的是,便簽中所有「小芹」的喜好,都和她本人一模一樣。
副本怎么知道她喜歡什么?還是說自從進入了這個副本中,她被動接受了「小芹」喜歡的東西嗎?
失憶的痛苦和糾結在于,她無法分清哪一個才是真正的自己。
唯一一個比較扎眼的便簽——我不在家時可以隨意走動,但是不要去我房間。
沈溯的房間?
“這是啥意思老妹,不讓去就是必須去唄。走走走。”
0309催促著。
客廳沒找到什么有價值的線索。
羅勒想到那個隱藏任務,找到沈溯的秘密,勢必要去一趟的。
這樣想著,她大著膽子推開沈溯的房門,竟然沒有上鎖。
“臥槽,變態!!”
0309的聲音響起,竟然帶了點興奮。
只一眼,羅勒便覺頭皮發麻。
不同于客廳的整潔,沈溯的房間全是和她的合照。
床頭、桌面、墻上,沒拉開的窗簾。
目之所及的所有地方,照片密密麻麻地纏住臺燈、衣柜和電腦顯示屏。
一張擠著一張疊放著,沒給絲毫喘息的空間。
更詭異的是,所有的照片,都是同一張。
男孩和女孩都面無表情,抿直嘴角一同看著鏡頭,女孩的臉上還透出一股蒼白的慌亂。
類似脅迫。
他們定定地看著房間里的人,目光像有實質,將羅勒緊緊纏住,喘不過氣。
從穿進這個副本開始,此刻她心中真正開始涌現惶恐感。
彈幕如同她的心跳,密密麻麻地滾動起來。
「好惡心……你們看天花板上也全是照片啊啊啊!這個男的每天在這個房間里、甚至睡覺之前都要和面無表情的自己還有女友長久地對視……頭皮發麻……」
「臥槽,密集恐懼癥犯了,照片堆得像福壽螺的卵……」
「精神有問題的真的是小芹嗎?」
順應彈幕的指引,羅勒僵著脖子緩緩抬頭。
整個天花板,全部都是同樣的照片。
像是被一萬個帶著審視的目光包圍,僅僅只是五分鐘,羅勒后背被汗濕透了,將將要迷失在這樣的注視里。
沈溯在這樣的環境里生活了多久?
她不敢去想。
她的房間和沈溯的房間相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偏偏在這樣高度緊張的時刻——
一雙手攀上她的腰側,將她緊緊環繞。
大提琴一樣的男低音在耳畔響起,像索命的鬼:
“找到你了。”
不!
她猛地掙脫回身,驚嚇導致渾身血液翻涌。
沒有關門聲和走路聲,男人就這樣突兀地出現在她的頸后方!
羅勒根本來不及思考,憑空變出月輪,紅色的彎月毫不猶豫,在回身的慣性下刺入沈溯的皮肉!
出乎意料的,沈溯不躲不避。
「噗嗤——」
鮮紅的血液順著她的額頭滴落。
不對,怎么會,她刺入的不是沈溯的右頸側嗎?
男人嘴角緩緩擴大,詭異地咧向耳后根。
羅勒緊緊攥著月輪顫抖著抬頭。
只見整個房間里,數以萬計的照片里「沈溯」都像面前的男人一樣咧著嘴,而他們的右頸側,都在不斷涌出鮮紅色的血。
從墻壁蔓延至床單,像是下大雨。最后,將羅勒整個人澆透。
紅色侵蝕她的視線,粘稠的液體涌入她的眼球,她喘不上來氣了。
沈溯的手攀附在她的頸側,狠狠地嵌入她的皮肉!
他發覺「被子」的技能了,所以才采用這樣直接的方式。
顧不得許多,羅勒無視那些近在咫尺的詭異的臉,手中攥緊的月輪狠狠用力再次刺入!
沈溯倒下了。
輕而易舉地。
她有一瞬間的怔愣——就這樣?死掉了?
但濃厚的血腥味和窒息感快要將她吞沒,迫不得已地,她從心底的那絲疑惑里回過神來。
羅勒大張著嘴貪婪地喘息,脫力一般撐起身體向外爬,尋找僅存的空氣。
這一刻她甚至分不清,到底她還是沈溯更像地獄爬出來的鬼。
羅勒像條死狗一樣趴在走廊的地上,身后帶著長長一條拖行的血跡,蔓延至她的身下。
就這樣癱了很久,她一直在關注后臺激烈的彈幕。
清一色都在討論沈溯到底死沒死。
羅勒一直不明白一點。
她之前一直以為是因為沈溯實在長得太帥,所以彈幕對他的關注度甚至比她本人還高。
但是如果彈幕高度關心一個副本npc的死活,那實在太反常。
畢竟npc就是用來殺的。
結合之前她剛進副本時的彈幕,沈溯很明顯是那個在副本里失蹤了很久的考核官。
那么一個天賦是不死之身的身懷許多奇珍道具的副本前十,在這個副本里呆了一年的理由是什么呢?
就為了等到某個人啟動這個副本然后在觀眾面前假死一回?
她實在想不通。
為了驗證剛剛逃出房間之前心中的猜想,等到體力恢復之后,羅勒很快爬起身再次向房間內走去。
門虛掩著,縫隙透出屋內黑沉沉的,像是一個洞口,吸引著外來人。
她踩著已經干涸的血跡,再次推開那扇門。
彈幕開始刷出一片密密麻麻的「臥槽」。
羅勒的腳似乎被釘在原地——果然,房間又變回了初始的樣子。
干凈整潔,沒有一絲令人窒息的血跡。
而照片上的人用同樣的表情注視著她。
如果不是她渾身上下都沾滿了厚重粘稠的鮮血,她都快以為自己剛剛是一場幻覺。
突兀地,羅勒做了個鬼臉。
這一刻,數以萬計的照片上的女孩同時翻了個白眼吐著舌頭。
怎么說怎么詭異。
所以第一次進房間時女孩的恐慌,實際上映射的是當時她自己臉上的表情。
真是瘋了。
羅勒剛剛爬出房間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
所有的照片上的「羅勒(小芹版)」都被血水淋了個透,不是單純的照片浸透。
為了印證這個猜想,才有了做鬼臉的事。
更為詭異的是。
照片上的「沈溯」,并不是所有都咧著嘴流著血。
依稀有幾張保持著抿唇淺笑的模樣。
這個考核官到底扮演著怎樣的角色?
沈溯只是沈溯而已嗎?
為什么所有照片里的女孩都是她,但男孩并不全是「沈溯」?
思索間,一雙手再次緩緩攀上她的腰側,男人將頭埋在她的頸側深深嗅聞——
“找到你了。”
那瞬間,羅勒整個上半身都快因為恐懼而僵硬地失去知覺——
和半小時前一模一樣的,完好無損的沈溯,出現在她身后。
她看不見身后男人的神色。
但墻上的照片里,數以萬計的男孩親呢又眷戀地笑起來,儼然是一副小情侶的愛憐模樣。
當然,無視女孩臉上的驚恐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