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悄無聲息的出現在視野中的身影,白嬌不愿再跟白笇糾纏,徑自拉著陳劍匆朝后退開。
部族的長老叛變,對部族是何等的打擊,此時的白嬌絲毫沒有一點點的挖出叛徒的興奮,有的只是對未來無盡的擔憂。
看著周圍剩下的正在抗毒運功的三個二品高手,這些本應該是部落最后的天才,或許他們也曾為部落浴血奮戰過,可今日,卻被自己親手了結在了這界林邊緣。
白智華手持雙斧,有些掃興的撇撇嘴,“本來還想大干一場,你們也忒菜了些!”
一聲嘆息似乎比剛剛那迎過來的巨斧還要沉重許多,被砸飛數丈之后,堪堪抖動著身體勉強站立的白笇苦澀道:“師兄?這不可能,你們怎么會來的這么快?
“現在還糾結可不可能么?”三長老白寅緩緩的從界林里走了出來,掩不住臉上的失落,卻又不得不面對這種糾結,這白笇,他是給了機會的。
“好一招引蛇出洞!嬌嬌的計策?”已經被白智華打散內息的白笇身體忽的軟倒,臉色驀然變的蒼白,自問所有事都算計的天衣無縫,對于身份的過早暴露自然是有些不甘的,目光卻掃向白嬌,這姑娘是真的不錯,將來說不準真能帶著部族走出去。
“你卻是算計的很好,找了個最出其不意的位置。”白寅搖搖頭,指了指陳劍匆,走到白笇的身邊,掌力凌空輕拍,暫時壓住了他體內的劇毒,“泄露白龍行蹤的,也是你?”
白龍的行蹤,白骷沒有漏給任何人,只問白笇索了些財物。如果這白笇通過些金錢就能判斷出白懋要出逃,這算計也實在可怕。
“都已如此,又何必再費氣力?沒想到,呵呵,老夫算計了一輩子卻栽在一小兒手里。”白笇吃力的坐了起來,長長的呼出一口氣,似是默認了泄露白龍行蹤的事,又似是覺得白寅幫自己壓制劇毒有些多此一舉了,卻又突的面露決絕之色。
白寅抓住了白笇拍向頭顱自盡的手掌,這師弟還真是狠厲,不畏死又何苦投靠那勢力?沉聲問道:“死了,就能擺脫一切么?”
“不然又能如何?所有秘密在那棵樹下,多的我這里沒有。”本來計劃這次事成,栽贓給月宮,自己還能回去穩穩的坐著八長老的位置,沒想到這圣女的機謀狠辣不下于自己,那陳劍匆劍法凌厲卻又如此多謀,到頭來卻反是自己中了人家引蛇出洞的計策。
白寅是白笇的師兄,都是年過半百的人了,這情分還有沒有很難說,可如今面臨的境地卻是有些唏噓,不忍心去看白笇那滿身的慘狀,同樣也做不到如往常那般淡然。不怕死,自然是怕其他的,再掩飾不住臉上的苦澀,輕聲嘆道:“這么做,兒子的前程真的會好嗎?”
“至少,能活的久一點。”白笇的言語充滿無盡的悲意,成為長老后,這或許是他唯一能為兒子選的。
讓兒子活得久一點,只是為了這樣簡單的目標,就讓堂堂的部族長老賣了命。
白笇還是倒下了,撤掉了抵抗的內力,任由劇毒貫穿了五臟,而后留下一句話,無愧于部族卻有愧于妻兒!
年歲大了,白寅臉上抽搐,卻沒有落淚,白笇的心思他理解,或者每一個部族長老都理解。如白誠那么幸運,能入云州學院的極少,入了云州學院就一定有用么?即使有用,托庇與人,尊嚴自然也是要放到地上的。
可那句無愧于部族?臨死前愚拙的自我慰藉,還是覺得與部族兩不相欠?糾結已是無用,可卻由不得這些為部族傾灑心血的人有哪怕半點放松。
內奸是找出來了,這本應該又是一場勝利,可白嬌渾身被壓抑的喘不過氣,覺得這世界能把人逼瘋,僅僅是為了讓兒女活得久一點?這老天對部族的支撐者是何等的殘酷而吝嗇。想象自己的父兄、師傅不也都是為了自己拼盡了一切么?
做了類似的選擇的不止白笇一個,很多長老或部族的高手都選擇了這條路,選了這條看起來還能像個樣子活下去的路。對部族,有的明著打壓,有的暗地里瓦解。
手上有解藥,可還是看著剩下的幾個人相繼倒下去,帶回去審訊并沒有多大的意義。
陳劍匆終還是回過神來,白嬌沉重的心終于才松了一松,任由著被他整個抱住,抱的很緊,又哭又笑,嘴唇一直在發抖:“嬌嬌姐,沒死,你沒死!嗚...”
“姐又騙了你,你會不會怪我?”曾經的陳劍匆不喜歡自己用這種方式,她不清楚這一次他會怎樣。
“啊?”沉浸在白嬌還好好活著的重大落差中,陳劍匆心里哪會想太多。
“笨!找不到黑靈珠,那自然是在我嘴里。一大小伙子,有什么好哭的!被你摸來摸去的,差點就穿幫了!”他不在意,自己自然不去糾纏,剛剛被陳劍匆摸得渾身發癢,白嬌忍得極其難受。
“那時候,我以為,你不行了。有些急。”對于這種坑隊友的事,陳劍匆自來很無辜,他甚至不明白白嬌為何總能在最關鍵的時候想出如此恰如其分的計策。
“好啦。”周圍還有人,白嬌被抱的尷尬,掙脫開,贊道:“這一次你立大功了!”
引蛇出洞的計策,是陳劍匆想的,引得出來,最好,引不出來又沒損失。只是這白笇精于算計,引蛇出洞卻差點被蛇咬死,想想還有些后怕。
回到金蛇部落,陳劍匆時常一個人默默的發呆,手里拿著那本醫典,有些魂不守舍。
事實上他自己心里也清楚,來到極西注定不會是一帆風順,也想過自己的手上終歸要粘一些鮮血。然而事情真的發生了,這心卻依然跟掉進了不見底的黑窟窿一般,被懸在空中,還看不到光亮,好像被什么糊住了身體,從里到外,沒有一絲精氣神。
即使那本醫典,也是白嬌看他的狀態不好硬塞的,總得有個接受的過程,畢竟是第一次殺人。
對于陳劍匆的感受,白嬌并不能完全理解。因為她自幼就已經太多次面對仇敵對自己親朋的冷酷,而當那些仇敵躺在自己跟前時,哪怕是第一次,也只有快意恩仇。
白嬌沒有拿出太多大道理去開解,這樣的事本就不是用道理能說清楚的,“既然不愿意練武,那就看看醫典。”
就這樣,陳劍匆無論在院子里哪個角落里貓著,這本醫典幾乎如影隨形。
那些四腳蛇被送到部族馴養,剩下的東西,還在那車上,一直放在他們住的院子當中,沒心思動。平時有人來往,也并不把那車當回事,因為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四腳蛇身上。沒有誰想的到,這車里的玉石價格能值數以萬計的金元。
自從那張照片出現,就一直壓在白嬌心上,很重,每天只有拼命修煉,然而越是練,越是覺得弱小,越是覺得這世界太沉了。
就這樣,陳劍匆看書,白嬌練武。
剛開始,他對這醫典并不怎么感興趣,拿在手里也就是做個樣子給白嬌看,可直到有一天不小心翻開,看到了父母的字,心中微酸,才終于認認真真的開始看了幾頁。
他的記憶力本來就好,在夢境中又強化了思維,因此對這醫典的記憶和理解奇快無比,一個月就將醫典背的滾瓜爛熟。
當白嬌用他制出來的藥丸進行藥效驗證時,同樣的材料,陳劍匆做出來的丹藥藥效至少提升百分之三十。對此,二人百思不得其解,最終只能歸結于陳劍匆的修煉功法更適合制備醫典上的丹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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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長老背叛的消息并沒有在部族中公開,部族風雨飄搖,好不容易退卻強敵,短暫的安穩下來,這樣的深水炸彈不能再往部族平民的身上扔了。
剩余的五個蒙面人,在白嬌的意料之內,里面沒有白立君,都是部族為數不多的二品高手。這五人早已被神秘勢力收買,難怪這許多年部族的一舉一動似乎都在那神秘勢力的監視之下。如若不是這一次襲擊的失敗,可以想象未來的若干年,這部族極大概率會掌控在這些人手里。
這幾天大長老白骷連同三長老白寅專門去了八長老的住所,得出的結論,揪心!這白笇可以說不遺余力的施展各種手段,維持著部落的供給,卻又無法傾訴于任何人,因為有很多資金來的并不正當。眾長老不懂這些門門道道,幾乎完全忽視了諾大的部族生存比想象得要艱難得多。
十萬金元的紫卡就在白笇經常辦公的大樹下的土里埋著,雖然部族一年所有的開銷不會超過一萬金元,可這一萬元卻還需要白笇從其他不正當的渠道湊過來。
無愧于部族?白寅苦笑,看到部族如此一貧如洗的窘況,頓時生出一陣無力感。
在這般境地下還可以攥緊拳頭的,怕是會越來越少。
八長老本身沒有多少話語權,在族內大多也扮演的老好人的形象,可就是如此才更讓人毛骨悚然,還有多少這樣的內應沒有跳出來?維持這部族的存在還有多大意義?或者說,這部族的繼續存在僅因為那神秘勢力想要窺探黑靈珠的秘密?
白骷,很少在一些問題上低頭,強硬的作風使他每每成為這部族的主心骨,如今他不得不承認一個蒼白的事實:“部族已經沒有能力一個一個去挖出那些個內應,到此為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