頤華城的拍賣行,全名叫做華麟拍賣行,在崎州的地界,嚴(yán)格意義上并不算是武林門派。
原因有二:
第一,從不涉武林紛爭,南來北往、販夫走卒、雞鳴狗盜的人物,只要標(biāo)的合適,來者不拒。
第二,不授業(yè)招徒,拍賣師也好、護(hù)衛(wèi)也罷,全部采用聘任制。各門各派的子弟都可以到拍賣行任職。
然而,卻從沒有人敢到華麟拍賣行撒野,即便是王琛這樣的紈绔,對華麟這樣的絕對中立勢力退避三舍,從不主動招惹。這原因看的淺一些,自然是城主府的特殊照拂,要知道這生意行當(dāng),拍賣行倒也算不得最是上檔次的,可華麟?yún)s是離城主府最近的。
如若看的深一些,傳說八州之中,凡是一周核心、國家京都之地,甚至已經(jīng)封閉的沁州,都會有華麟的身影。在極西的任何一個地界,華麟可能不是拍賣行中最大的,卻一定是網(wǎng)絡(luò)鋪設(shè)的最廣的。能將生意做的如此的無孔不入,其中的原因倒是值得讓人深思,有傳言,華麟的幕后老板是:九品高手。
朱云,如今已經(jīng)是華麟拍賣行的高級拍賣師,按照頤華城的財富等級,這姑娘早就踏入萬金富豪的行列,在頤華城也是小有名氣。倒是從未有人想過,這個體態(tài)婀娜的姑娘竟還是個二品巔峰的天才。
其他的二品高手或多或少的有一兩次越品成功,可面臨越來越大的壓力紛紛被淘汰出局。如今,唯有朱云,與二品巔峰、三品初期、三品中期一次又一次艱難挺進(jìn)。
直到現(xiàn)在,她終于第一次面臨了一個同樣用刀的三品巔峰的高手,也是此次新星賽的奪冠熱門:無情。本來,無情不是三品巔峰,可半決賽因為云摱,他提升了一個小品。
在朱云之前,三品以下遇到無情,直接棄賽,從無例外。這一次,甚至連無情自己都覺得面對自己,棄賽不丟人!因為那柄刀,他控制的不是很好,有時就算不想殺,可揮出去卻已經(jīng)由天不由人。
雙方已經(jīng)同意開賽,無情罕見的沒有主動出手,他在等,等朱云扛不住自己的壓力主動退卻。
這個已經(jīng)經(jīng)歷過數(shù)場艱難對戰(zhàn)的姑娘,如今發(fā)髻凌亂,汗?jié)n淋漓,甚至眼力好的都能看到她的四肢都在輕微的顫抖。
無情,恰恰就是那些眼力好的人之一,從未開口過的他突然皺眉道:“值得么?那東西你暫時用不到的。”
“值還是不值,在于心中堅持的意義所在,而不是眼下想或者能得到什么。”朱云輕聲道,音色微微有些顫抖,累,她很累!
“賽區(qū)只有你跟我了,你可以選擇明天。”無情建議道。
朱云輕笑道:“不!今天我贏不了,明天是我的挑戰(zhàn)賽。”
“明知道贏不了,何必白費力氣?”無情詫異得睜開眼。
“那或許明天同樣是你的挑戰(zhàn)賽呢?”
“你是說能跟我打成平局?”
“或許,也說不定。”
“我名無情,從未覺得自己不會被越品擊敗,可跨整個大品級,這讓我實在沒辦法相信。”無情臉色漠然的道。
朱云抬頭,臉上帶著堅定:“那就先打過再說!”
無情不覺得眼前的姑娘能有什么機會,自己雖然也戰(zhàn)斗了幾場,可卻余力未盡,比這姑娘好了不知凡幾。當(dāng)這姑娘的身形消失時,他終于明白她能夠堅持到現(xiàn)在的原因。
他心中狐疑,如果只是快,或許就堅持的久一些,但若說跟自己打平,可能性也不大吧?
朱云面容變得有些冷肅,對于無情得刀,她沒有能夠撐得下去得信心。對于這次新星賽,她本來還是有相當(dāng)大得自信,雖然曾經(jīng)看過姬無雙與陳劍匆相斗得強勢,但是她依然覺得自己的機會也不小。
然而,等到真正參賽,她才知道低估了那枚蓮子對三品四品高手的誘惑力。四品巔峰是每一個武者的希望,卻也是讓絕大多數(shù)武者夢斷絕望的墳?zāi)埂_@個坎兒,跟天分無關(guān),更多是需要機緣。而這蓮子就是莫大的機緣,但凡聽到的,不動心的幾乎沒有。
面臨三品高手最多的一次新星賽,朱云咬咬牙,繼續(xù)堅持。堅持到底,不為有所求,只為隨心。
無情的刀尚未揮出,絕情刀,自然在心無漣漪、古井不波、無情忘情的時候威力才會最大。此時他還沒能進(jìn)入那個狀態(tài),或者說無法進(jìn)入。為什么,他也想不通,只是單純的不愿意揮出那絕殺之刀。
無情是名孤兒,十幾年前的一場大災(zāi)難中,襁褓中的無情不知何種原因被丟棄在了一處山邊,幾乎喪失生機之時被偶然的路過的丐宗長老撿到。他知道,那襁褓中有他的生辰和出身,但他從未去看過。自幼便決絕至此,既然被拋棄,那就隨緣,雙親不要兒,棄兒亦不尋親,互不糾纏兩不相欠。更是因此,修習(xí)了丐宗最為難學(xué)的絕情刀,一日千里。
無情去過拍賣行,有耳聞,朱云也是孤兒。或許是同病相憐,所以這刀終究拖地,不進(jìn)不退。
朱云停下了飛速挪移的身子。無情有些驚訝、觀眾也有些驚訝。因為本來應(yīng)該消耗了更多體力的朱云,現(xiàn)在神采奕奕,好像已經(jīng)回到了巔峰。此時這個清麗的姑娘奇怪道:“這不像你!你的刀猶豫了!”
“是!”無情沒有否認(rèn),他卻是猶豫了。
朱云沒有問為什么,在她的心里,別人的為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顆蓮子。從那個家族出來之后,這是她唯一能做的。
無情沒有看到那刀刃朝自己劈砍的走向,若是旁人必會驚詫莫名,如此快的刀,遮擋很難,而他卻不會生出此類感覺。
只要是招式,皆可破,這是他的武道信條。
無情的身子急速的挪了很遠(yuǎn),朱云的刀落到了空處,不過這小姑娘卻并未因此而出現(xiàn)負(fù)面情緒。敗三品巔峰,對她來說還是很難,能支撐住就已經(jīng)不錯。而讓她有些接受不了的,卻是這少年身上破爛的衣服甩出來的餿汗味兒。
朱云伸出左手,在鼻子邊上來回扇了扇,有些嫌棄的說道:“臭死了!出門都不換衣服的嗎?”
無情微微一怔,鬼使神差的回答道:“沒衣服換。”
“沒?”本來想要挖苦兩句的朱云看著無情認(rèn)真的模樣突然將到了嘴邊的話咽了回去,她覺得用自己伶俐的口齒去羞辱這個少年有些不忍。
“嗯!沒衣服。”無情還是很認(rèn)真的說道。
朱云沒有再去糾纏那些不合時宜的言辭,無情有沒有衣服,與她、無關(guān)。
“你若一直不出手,可就真成平局了。”朱云淡淡的道。
“好,三刀,你能接住就能進(jìn)前十。”
朱云雖然在拍賣行供事,平日里接觸客戶隨和又耐得住性子,可事實上卻并不是個灑脫柔和的性子。她執(zhí)拗、愛鉆牛角尖、認(rèn)準(zhǔn)的就不愿意放棄,典型的一個心中有事,放不下的姑娘。雖然新星賽的形勢對她來說不妙,可就這樣放棄卻是極其不甘心。
“管你幾刀,廢話多對你來說好像不是好事。”朱云后退幾步,做好了硬接三刀的準(zhǔn)備。
“第一刀!絕力!”無情自幼孤獨,無絲毫情愫在身,對人狠對自己更狠,十二歲孤身出入獸群,每每筋疲力,盡險死還生終成這絕力之道。出刀便是最強,甚至連蓄勢都不需要,又或者說刀出就是蓄勢。
朱云感覺有股強大的壓力帶著滾滾的氣流朝自己碾壓過來。這次新星賽,她所經(jīng)歷的高手不少,可如這般的強大壓力還是第一次碰到。
“連環(huán)!”朱云輕喝,手中的刀連綿不斷的揮灑,如同海浪般層層疊疊,無窮無盡。如果陳劍匆在場,一定會發(fā)現(xiàn),朱云的刀招竟是與那個疤臉女的拳法如出一轍。
擂臺上,兩股巨大的烈風(fēng)猛烈的撞擊在一起,煙塵四起。
朱云的身體朝后飄飛!
揚塵四散,露出無情的身形。
朱云站定,輕輕的擦掉嘴角的血漬,美目清揚,身體仍然筆直挺俏,似乎剛才的連環(huán)刀竟是沒有耗費太大的氣力。
無情的神色動了動,很是鄭重的看了一眼遠(yuǎn)處的姑娘,張口說道:“刀法極好。”
朱云冷哼道:“你的刀法也不錯。”
“第二刀!絕影!”無情的身形連同那把刀一起慢慢的消失,每日三次,行走于亂箭之中,不過是絕影初成。
“九蕩!”朱云如同一枚炸彈,刀影環(huán)身飛舞,朝九個方向釋放出激烈的光影,光影消散,她的身體倏然飄落在十丈之外,手中的刀卻是被遠(yuǎn)遠(yuǎn)的彈飛出去,虎口崩裂,鮮血直淌。實打?qū)嵉挠才鲇玻煸粕碡?fù)重創(chuàng),完全落入了下風(fēng)。都是天才,卻能以二品巔峰硬撼三品巔峰的無情,足以自傲。
“第三刀!絕空!”絕影既出,絕空之刀沒有絲毫停頓,斬向了朱云的落地之處。
朱云身形凝滯,顫抖的身體都?xì)w入了平靜,附帶氣機鎖定的刀招?
“天擎!閃電!”朱云的身體極其詭異的脫離了氣機鎖定,又或者是在被氣機鎖定的狀態(tài)下橫移了三丈!長刀瞬閃,抵住那絕空刀的余波后,再次被擊退了數(shù)丈,栽倒在地。
“閃電?”貴賓廳,李九重倏然站起,驚道:“那混小子連這個都教了?這是背棄家族的節(jié)奏?”
華玉珂嘆了口氣道:“都是命苦的!無忌,你家姑娘有救了。”
朱無忌搖了搖頭,苦笑道:“有區(qū)別么?做主的得是人家才行。”
擂臺上,無情持刀而立,面色復(fù)雜的朝朱云問道:“天擎?”
“嗯!”朱云氣喘吁吁的坐起來,周身的氣勢不降反升,手上、身上的傷口的血流竟是慢慢的止住。
無情看著正在破鏡的朱云,良久沒有說話,木然的站著,對于觀眾不耐煩的催促置若罔聞。顯然,這次賭彩賭現(xiàn)場,絕大多數(shù)人都買了無情獲勝。
朱云破鏡連同恢復(fù)功力一共用了將近一個時辰,而無情就那樣木然的站了一個時辰。
“你不是孤兒么?”無情臉色不是很好,聲音帶了些顫抖。
“是孤兒,沒爹沒娘!”朱云有些凄然的笑笑,而后道,“謝了!我輸了,打不過你。”
“我認(rèn)輸!”無情朝監(jiān)場長老說完,在觀眾的咒罵中,徑自走下了擂臺。
朱云急忙喊道:“我打不過你,輸?shù)膽?yīng)該是我。”
“三刀、已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