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肚子里罵個不停，臉上還賠著笑，只得掏出錢，將剩下的劇照明信片都買了， 還有兩塊電子手表。
一個早上，江小暖帶來的貨都出空了，包里又多了幾百塊錢，她先回出租屋放好了錢，這才回了機械廠，還帶上了羊城產的點心。
江小暖回家的腳步很輕揚，也不知道江老太搞定了沒，不行她還得再燒幾把火呢。
此時是上午八點多光景，宿舍樓很安靜，很多住戶都去上班了，江家的氣氛卻糟糕的很，周艷紅也在家，還有本應該出去溜彎的吳老頭，以及本應該上班的吳柏壽，還有他妻子何百霞，是個小學老師，只不過是民辦老師，并沒轉正。
而且上班的學校也不在市區，而是遠郊的一家很小的學校，來上學的都是郊區農場或者農村孩子，學校并不大，老師自然不會太多，民辦老師比公辦老師還多。
何百霞就是幾個民辦老師中的一個，在學校里，公辦老師工資高，福利好，地位也高，說話都是看天的，在民辦老師面前頤指氣使。
民辦老師干活多，工資也低，公辦老師一個月工資是二十八塊，民辦老師只有十八塊，逢年過節的福利也比公辦老師差了一大截。
公辦老師一個星期只上十來節課，民辦老師卻要上二三十節課，嗓子都喊得冒煙了，做牛做狗一樣，還得受氣，就連培訓進修也沒民辦老師的份，但何百霞還是舍不得這份工作。
她已經當了十來年民辦老師，做夢都想轉正，也一直都為此努力著，四處托關系送禮，努力了十來年，還是有成效的，前世何百霞明年就轉正了。
她運氣很好，九十年代國家出臺新政策，老師和公務員的工資福利都大幅度提高，退休工資也高了，何百霞前世退休后，每個月五六千退休工資，過得比很多人都滋潤。
江小暖對何百霞沒有太大感覺，這女人說話輕聲細語，在外面的名聲也是出了名的賢惠，也不愛管江家的事，就像是陌生人一樣，江小暖前世受陸家折磨，何百霞一直都是陌生人，一點都沒插手。
除了何百霞外，吳柏壽的女兒吳繡蕓也來了，是江小暖的堂姐，比江小月大兩歲，今年二十二了，相貌和母親何百霞很像。
同樣是容長臉，身材瘦削，臉色蠟黃，五官還算清秀，淺眉細眼的，襯得臉特別平淡。
吳繡蕓也去農村鍛煉了幾年，不過她運氣比江小暖好，去的不是北大荒，是南方的農村，而且她和母親一樣，特別會做人，在村里的人緣很不錯，最后是招工回的城。
現在是棉紡四廠的女工，是一名光榮的紡織工。
吳柏壽一家四口都來了，還有吳繡蕓的弟弟吳愛華，他和江小月同齡，都是二十歲，現在是機械廠的實習工，跟著父親吳柏壽學徒，不出意外明年就會轉正，前世也是這樣。
吳愛華和江小月感情很好，比和他姐姐吳繡蕓好多了，大概是臭味相投吧，又或許是血緣上的羈絆吧，前世沒少幫著江小月欺負江小暖。
上次設計醉酒差點被陸懷年欺負的事，吳愛華也摻了一腳。
江家小小的客廳，被這一大家子擠得水泄不通，連站個腳都困難，江小月也在，眼睛紅腫，像金魚泡一樣，臉也浮腫得厲害，顯得更丑了。
“我不嫁……大伯……媽……我不想嫁……我是冤枉的……”
江小月一個勁地哭訴，這幾天她感覺到了二十年來都沒遇到過的惡意，就像是被全世界遺棄了一樣。
她怎么都想不到會是這樣的結果，她和陸懷年明明什么都沒干，可現在她卻被奶奶用五百塊賣了。
就像是舊社會那些底層女人一樣，像貨品一樣賣了，她根本沒有反抗的余地。
江老太耷拉著眼皮，手里不緊不慢地糊著紙盒，慢條斯理道：“不想嫁也得嫁，彩禮我都收了。”
“奶奶……我真沒干那些事，我是清白的，不信去醫院檢查，我真的沒亂來……”江小月悲叫。
為什么以往那么疼愛她的奶奶，現在卻變成了惡毒的巫婆，一定要把她往火坑里推，難道奶奶就不怕她被陸家虐待死嗎？
還沒開始嫁過去，陸家的報復就來了，媽媽的臨時工沒了，大伯的工作也不順利，堂弟的實習工也沒了，接二連三地遇到這么多事，百分百是陸家干的。
肯定是報復，她要是真嫁到陸家，她恐怕連活都活不下去了。
江小月悲愴地哭喊著，她要反抗，她不想當犧牲品，她是要上大學的。
可高考分數已經出來了，她的分數就像是笑話，別說大學門檻，連離大學十里遠的空氣都沾不著邊，江小月也不敢再提上大學的事了，她怕被江老太打，這幾天可沒少打她。
“有什么好檢查的，陸懷年還會冤枉你？他圖你什么？圖你腦子笨？圖你長得丑？還是圖你好吃懶做？”
江老太利落地糊好了一只盒子，心情很不錯，手腳也利索了。
五百塊進帳，她的好心情能維持一年半載的，至于江小月是不是冤枉的，老太太一點都不關心，她也看過江小月的高考分數了，比屎都爛。
這個好吃懶做的大孫女她現在壓根不指望了，現在能賣出五百塊的好價錢，江老太還是很滿意的，再過幾年恐怕就得打對折了，賠本買賣她肯定不能干。
“媽……大伯……”
江小月大受打擊，原來在奶奶心里，她竟是這么的不堪。
以前不是總罵江小暖那小賤人的嗎？
為什么會這樣？
“媽，小月不能嫁到陸家，陸家肯定不會好好待她的，現在就開始報復了，以后小月哪還有好日子過。”周艷紅皺緊了眉，心情糟糕的很。
她的臨時工終于被撤了。
全倉庫有三個臨時工，被撤的就只她一個。
不是陸家的報復是什么？
“是啊，陸家陰險的很，小月嫁過去會受苦的。”吳柏壽也說，他的心情更不美妙，腰還疼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