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找我公公什么事？”大嬸問道。
“有點事想問問宋老師傅，他在家吧？”
江小暖邊說邊提了提手里的東西，一罐麥乳精，一兜蘋果，還有兩瓶酒，在城里買的，第一次上門，又是年關，肯定不能空手。
大嬸的臉色好了不少，拿了這么多東西，自然要好好招待，她讓江小暖他們進屋，“家里還有其他客人，也是找我公公的。”
“他們找宋師傅有事？”江小暖不動聲色地問。
“是很久以前認識的人，海城那邊過來的，都幾十年沒見到了。”大嬸嘆了口氣，她剛才見到周家二小姐，都沒認出來。
以前周二小姐來過他們這兒，珠光寶氣的，身上戴的珍珠項鏈，個個都有手指頭那么大，漂亮得跟天上的仙女一樣，那個時候她還小，只覺得仙女都沒周二小姐好看。
沒想到現在竟變成干巴瘦的老太婆了，看著比村里同年齡的老太太老多了，唉，周二小姐吃了不少苦喲。
最可憐的還是周大小姐和顧姑爺，那么好的人沒了，造孽喲！
江小暖和陸寒年交換了眼神，聽這大嬸的口氣，應該是故人來訪，而且分別多年，難道真的是顧清雅的親人？
陸寒年難掩內心激動，向來波瀾不驚的臉色，也有了些微變化，江小暖在他手上輕輕捏了捏，微微搖頭，讓他先按兵不動。
現在還不知道來者是什么人，萬一是顧家的仇人呢，且看看對方來意再說。
“客廳坐會吧，我公公在屋子里陪客人說話，我去叫人啊！”
大嬸請他們進了屋，普通農家房子，收拾得很清爽，院子里放了些漁網等漁民用的工具，還種了些蔥和大蒜，還有一叢月季，旁邊一株臘梅盛開著，香氣撲鼻。
不過宋家看起來就是殷實人家，客廳的柜子上還擺著收音機，這在農村可是稀罕物事兒，除了得有錢，更得有票，在農村有一只收音機，不亞于后世農村人買一部寶馬那么稀罕。
大嬸請他們在客廳坐下，還泡了茶，便上樓去請示公公了，也不知道公公和周二小姐他們說得怎么樣了。
二樓房間內，周阿嬤和一個七十來歲的大爺相對而坐，大爺正是宋百山，頭發都白了，但精神矍爍，身體看著挺硬朗，此刻眼眶通紅，聲音哽咽。
“二小姐，你受苦了啊……”
宋百山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當年那個漂亮驕傲的二小姐，會變得比農村老太太還蒼老，才65吧，就老成這樣了，他不用問都知道，二小姐這些年一定受盡了折磨。
“長福哥，原來宋百山是你，我早該想到的，大姐還能把雅兒托付給誰啊，除了你沒別人了，這些年你沒受牽連吧？”
周阿嬤感慨萬分，今日見到宋百山，才知道竟是從小陪她玩耍的奶兄，是她乳娘的兒子，小時候她都叫長福哥的，剛才一靠岸，她就猜到了。
這個宋村她以前來過的，跟著姐姐和姐夫一塊來的，是乳娘的老家，但她并不記得具體地址，到了地才想起來，她便隱約猜到，姐姐很可能把外甥女托付給了乳娘。
一見到宋百山她就認出來了，家里出事的前幾年，宋百山和乳娘就辭工回老家了，走得特別匆忙，她還沖姐姐打聽過，但姐姐只說回老家了，其他都沒說。
現在想起來，姐姐那個時候大概就預感到不測了，所以才會早早做打算，將最信任的乳娘母子派回了老家，又將雅兒托付給了宋百山。
宋百山邊搖頭邊擦眼淚，“我能受什么苦喲，我對不起大小姐和姑爺啊，沒照顧好小小姐……我沒臉去下面見他們……”
這件事一直是他心里的結，只要一想到當年小小姐慘死的樣子，宋百山就心疼欲裂，恨不得去弄死陸志國這王八蛋。
可他知道這樣不現實，大小姐交待過他，要等二小姐來找他，他不能輕舉妄動，只能回老家生活，不時派人去海城打探消息。
“不怪你，是雅兒的命，我這次來就是想知道當年的事，還有那個孩子，現在怎么樣了？”周阿嬤問道。
她很清楚宋百山肯定已經盡力了，而且在那種時候，能夠收留外甥女，就已經是大恩了，就算外甥女沒保住，也怪不得宋百山。
宋百山擦了眼淚，說起了當年的事。
“小小姐是好孩子，可是……唉……小小姐太單純了，太容易相信人，那個陸志國我一開始就覺得不是什么好東西，眼神太浮，嘴也甜，甜言蜜語把小小姐哄得團團轉，我和小小姐說了幾回，她還不高興，說我對陸志國有偏見……”
宋百山長吁短嘆，后悔死了當初沒能堅決制止顧清雅，可他是仆，顧清雅是主，他能怎么辦？
“那個男人叫陸志國？他娶了雅兒？”周阿嬤咬牙問。
“對，老家是Z省那邊山溝里的，窮得叮當響，長得倒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還會溜須拍馬，和領導關系搞得好，看小小姐模樣好，就天天纏著小小姐，給她送花送發卡，還給打飯，沒幾個月小小姐就被他勾住了，又瞞著我領了結婚證。”
宋百山繼續說道：“結婚頭兩年過得還不錯，小小姐生了個男孩，和大姑爺特別像，尤其是那雙眼睛，和大姑爺一模一樣，我想著可能是我看走了眼， 沒準陸志國能對小小姐一輩子好呢！”
周阿嬤聽到這話，眼前不由閃現出了陸寒年的臉，那雙眼睛和姐夫特別像，那個孩子是不是也有這樣的眼睛？
“陸志國變心了？”周阿嬤冷聲問。
“也不完全是，小小姐是廠宣傳隊的，經常代表分廠去總廠開會，還要參加文藝演出，有一回小小姐遇到烏吉明那王八蛋了，那王八蛋去看演出，認出了小小姐，小小姐之后再沒去過海城，后來她懷了老二，可也不知怎么回事，八個月的時候就發動了，等我收到消息趕過去，小小姐已經……已經沒了……”
宋百山又哭了，一想到顧清雅當時慘白慘白的臉，他這心就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