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和張翠花啊……爹你不記得了？就是在東北那旮瘩，蘑菇囤的村子，你生病了，在那里住了倆月，就在那里認識了我媽……”
林二狗一邊說，一邊觀察李進寶的神情變化，見他并沒有懷疑，而是在慢慢回想，還有點心虛的模樣，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他在汽配廠那邊打聽到了李進寶不少消息，還包括這家伙的不少風流韻事，李進寶還喜歡喝酒，一喝了酒就愛吹牛，他的那些風流韻事全是他自己說出來的，地點細節都交待得清清楚楚。
也所以，汽配廠的不少老職工，都知道李進寶的那點子風流事，不過細節并不是太清楚，但他們說了個地名，就是蘑菇囤，李進寶自己說在那兒住了倆月，因為生病了，沒法回來，就在囤里休養。
林二狗就猜測，這么風流的人，肯定在囤里不會安分守己，果然讓他猜著了，李進寶這模樣，一看就是有事啊。
“爸，你真不記得我娘了？我娘對你一片真心，一輩子都沒嫁，就等著你回來，你不能這樣啊……爸……你對不起我娘啊……”
林二狗哭天喊地地嚎著，傷心欲絕的模樣，讓江小暖都心酸了，甚至懷疑這家伙是不是真的有過一樣的遭遇，要不然咋能哭得這么真情流露？
應該讓后世的那些所謂的小鮮肉小鮮花們看看，這才是炸裂式的演技啊。
“爸，我娘苦啊……她等了你一輩子，天天哭，眼睛都哭瞎了，她還被村里人笑話，抬不起頭，被戳了一輩子脊梁骨啊……我可憐的娘哎……你不值啊……”
林二狗癱坐在地上，捶胸頓足，撕心裂肺，就連李進寶的四個兒子，心里都有點不是滋味，覺得他們爹真不是玩意兒，這是毀了一個女人的一輩子啊。
李進寶心里更虛了，他想起來了，好像是有蘑菇囤這么回事。
他在那里待了兩個月，當然閑不住，而且囤里的姑娘挺熱情，一聽他是來自大城市，就都來問他大城市的新鮮事，他當然來者不拒，把這些姑娘哄得暈頭轉向的，其中有個最漂亮的姑娘，就被他哄得死心塌地的，心甘情愿和他上了床。
那兩個月其實是他最快樂的時光，他也沒騙那姑娘自己已婚的事，但他說馬上就要和老婆離婚了，還說他是包辦婚姻，那姑娘信以為真，就把身子給了他。
李進寶看著地上嚎哭的林二狗，心里不禁唏噓，難道真是那姑娘的兒子？
他壓根就沒想過要娶那姑娘，也沒想過要和母老虎老婆離婚，都生四個兒子了，錢也都捏在母老虎手里，他咋離？
但他以為那姑娘不會這么癡心，見他不回蘑菇囤，就會找人嫁了，沒想到那傻姑娘竟然等了他一輩子，還替他生了個兒子，真是傻啊！
薄情寡義的李進寶，頭一回感覺到了愧疚，這么好的姑娘啊，是他辜負了人家。
李進寶對林二狗的來歷，再沒了懷疑，所有細節都對上了，他確實和那姑娘說了好多事，比如城隍廟的桂花湯圓，南鳳路的湯包，還有他喜歡抽牡丹煙等等，這些瑣碎的小事，不是親近的人不會知道的。
這么一想，李進寶看林二狗的眼神，就變得慈祥了，甚至還想到了以前一個算命先生和他說過的話，那個先生說他命中注定有五個兒子，可他滿打滿算就只有四個，他以為算命先生騙人，可現在他終于明白了，人家是真高人，第五個兒子可不就應了嘛。
至于林二狗說的張翠花這名字，李進寶更沒印象，因為他壓根不記得那姑娘叫啥了，依稀記得名字里是有個花。
“你快起來，地上涼。”
李進寶口氣很溫柔，還彎腰去攙林二狗，眼神慈祥得像老父親一樣，林二狗愣了下，心里有種奇怪的感覺，他是遺腹子，打小就沒見過爹，也不知道有個爹是啥感覺，但他很羨慕村里那些有爹的同伴，夢里也夢到過爹，只不過都看不清臉。
現在李進寶這慈祥的模樣，讓林二狗一瞬間有些恍惚，眼神變得茫然，他這個樣子，李進寶還以為他哭傻了，心里更加憐惜，可憐的孩子，打小就沒爹照應，肯定過得很苦吧？
他扶起了林二狗，還替他拍掉了衣服上的灰塵，林二狗已經清醒過來了，眼前這個老家伙，可值一幢房，他得更賣力些表演。
“進屋說吧。”
李進寶不想在外面討論家事，扶著林二狗進屋，卻被他老婆攔住了，“不準進去，隨便出來個小癟三就說認爹，哼，老娘可不信，老大，去叫公安來，就說這里有詐騙犯！”
“哦。”
李老大應了聲，雖然他也覺得林二狗怪可憐的，但他絕對堅定擁護他媽。
“爹啊……大娘太兇了，我真是您兒子，您瞧瞧，我和你多像啊，眼睛鼻子嘴就一模一樣。”林二狗嚇得躲在李進寶身后。
李進寶朝他鼻涕眼淚糊滿了的臉瞅了眼，實在瞧不出啥來，可旁邊圍觀的鄰居們，卻異口同聲地說：“多像哪，李師傅，這孩子和你就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人！”
這些人都是唯恐天下不亂的，巴不得李家鬧起來，越亂越好，都睜著眼說瞎話。
江小暖低下頭舒緩了下嘴角，忍得太辛苦了，難怪會有皇帝的新裝，童話故事其實都是來源于生活的，指鹿為馬也不稀奇。
“放你們狗屁，這小癟三丑得要死，哪像我家老李了，老大，趕緊叫公安來，抓走這倆詐騙犯！”李進寶老婆破口大罵。
其實她也是信的，自家老頭子的德性她比誰都清楚，這個小癟三沒準真是老頭子的野種，以前也不是沒鬧過，都被她壓下去了。
可這個漏網之魚卻長這么大了，還找上門認爹，讓這么多鄰居看到了，這事必須壓下去，肯定不能承認，多一個兒子就要多分一份家產，家里的錢和房子都是她兒子的，誰都別想分走。
“爹……”
林二狗可憐兮兮地叫著，眼淚又嘩嘩地流了下來，李進寶心里怪不是滋味，這個兒子他沒盡到一點養育的責任，現在找上門了，還連門都進不去，他這個爹太失職了。
“先進屋再說！”
李進寶放低了聲音，口氣帶著討好，希望母老虎能給他顧全一點面子，別在鄰居們面前下他的老臉。
江小暖心里有數了，看來李家是這大媽說了算，錢也在這女人手里，那她就有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