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剃光頭沒事的。”小雯急著表態。
只要能和娘一起，沒頭發也沒啥大不了的。
江小暖笑了，“用不著，阿姨有好藥。”
老太婆和兒子坐在病床邊，大聲說著話，用的是方言。
“小栓這回要多少錢？你問醫生了沒？”老太婆擔心地問。
“沒問，肯定要不少。”兒子囁嚅回答。
這大城市看得他眼花繚亂的，他連茅房都找不到，哪有膽子和醫生說話，不過他知道肯定要花不少錢，是他這輩子都掙不到的錢。
老太婆撇了下嘴，冷哼道：“讓那掃把星出錢，就是她克的小栓，你爹也是她克死的，這掃把星害了我們一家，不僅出小栓的醫藥費，還得賠咱家損失，至少五百塊，到時候再給你說個媳婦。”
“娘，她哪有這么多錢。”男人不愿意，他再窩囊也有自尊心，開不了這個口。
老太婆恨鐵不成鋼地瞪著兒子，低聲罵道：“你個不爭氣的東西，現在還念著她？這事你別管了，我來辦。”
不給錢她就天天去學校鬧，看這掃把星還有啥臉上學。
這掃把星是拿不出五百塊，可同學有錢，昨天接她來醫院可是開著小汽車的，那漂亮女同學一看就是有錢人，五百塊小意思。
男人張了張嘴，不敢再說了，抱著頭生悶氣。
江小暖雖然聽不懂，可大概能猜到一些，不外乎是想占姚玉玲的好處，沒安好心。
要是這母子倆能自己滾蛋就好了。
“你領我家大丫去哪？”
老太婆看到孫女和江小暖一起出去，立刻緊張了，沖過來擋著門口，就算是不值錢的賠錢貨，也不能便宜了掃把星，養了十年，過五六年就能賺錢了。
“帶孩子去剪頭發，頭上都是虱子。”
江小暖表情冰冷，自有一股懾人氣勢，老太婆有點慫，這兒人生地不熟，她的本事發揮不出來。
“虱子有啥關系，村里女娃誰不長，用不著剪。”
老太婆不肯放手，她怕江小暖把孫女帶走不還回來，她可虧大了。
“小暖你帶走，我來和她說。”
姚玉玲過來了，一把推開老太婆，讓江小暖先走。
“你敢推我？我打死你個掃把星！”
老太婆揚起手就要打人，劉大夫正好過來，見她這潑婦樣，氣道：“吵什么吵，這里是醫院，病人需要安靜，再吵給我出去！”
欺軟怕硬的老太婆又慫了，放下了手，沖姚玉玲狠狠瞪了幾眼，回頭再教訓這掃把星。
江小暖也趁機領著小雯走了，直接回了家，小諾小誠在院子里玩耍，江老太陪著，徐嬸則在菜地里拔草。
“這小姑娘誰家的？咋這么瘦？”江老太好奇地問。
一看就是鄉下丫頭，黑瘦黑瘦的，身上穿的是巧巧的衣服，江老太很快猜到了小雯的身份，“是你同學孩子？”
“嗯，我帶回來住幾天，我同學一個人照顧不過來。”
江小暖去廚房燒水，剛才路上買了藥，放水里洗頭，洗個兩三次就能除虱了。
她們說的是海城話，小雯一句都聽不懂，不安地著著，緊咬著唇，動也不敢動，怕會被江阿姨家的人討厭。
“你燒水干啥？”
江老太剛問完，就看到了放桌上的藥，不認識藥盒上的字，便大聲問：“小暖你哪不舒服？”
“打蟲藥，別動，有毒的。”
江小暖在屋子里找理發工具，得先給小雯剪頭發，理發店肯定不肯給小雯剪，這么多虱子，會傳染給其他客人。
讓小雯坐好，又拿報紙戳了個洞，從腦袋套進去，能擋著碎頭發免得沾衣服上，江小暖自己也系了圍裙和頭套，以防萬一。
看到小雯頭上密密麻麻的虱子蛋，江老太嚇得退開三尺遠，夸張叫道：“哦喲……這么多虱子，你這個藥不靈的，要用煤油洗。”
“藥店說很靈，洗兩三次就好了。”
江小暖更相信藥店些，煤油怎么能洗頭？
“你個篤頭篤腦，藥店不這樣說你怎么會買，聽我的，用煤油洗，肯定靈光，你小時候就是這樣去掉的。”
江老太一說完，就看到孫女面無表情地看著自己。
“我小時候哪里長過虱子，胡說八道！”
江小暖白了眼，她從小就愛干凈，肯定沒虱子，她奶奶最近越來越猖狂了，居然罵她篤頭篤腦？
豈有此理！
“怎么沒有，你讀小學二年級的時候，同桌女同學頭上全是虱子，搞得你一頭虱子，我就是用煤油給你洗掉的，這些藥都斷不了根，就得用煤油洗。”
江老太邊說邊去屋子里找煤油，家里常備著煤油，有時候停電了，就用煤油燈對付。
江小暖回想了下，還是沒想起來，隔了兩世，她真記不清了。
既然她奶奶說煤油有效，那就用煤油吧，沒效果再用她買的藥。
咔咔咔咔幾下，就把小雯的長發剪短了，江小暖也不會剪發型，就直接剪短，再修剪一下，還過得去，反正不丑。
江老太也找出了煤油，親自動手，把煤油倒在小雯頭發上，使勁揉搓，煤油的氣味很刺鼻，聞著就像暈車一樣，胸口悶的很。
揉搓了半小時，才用洗頭膏洗干凈，足足用了六盆水，頭發上的煤油氣味才沒了，江小暖給吹干了頭發，再檢查，白色蟲卵確實沒了。
“隔三天再洗，洗個三次就能斷根了。”
江老太得意極了，下巴抬得特別高，她吃過的鹽都比孫女吃的飯多，孫女不是篤頭篤腦是什么？
剪短了頭發的小雯，像個漂亮的假小子，乖乖地坐著，江老太不住打量她，小聲問：“這小姑娘多大了？”
“十歲。”
江老太唬了一跳，“十歲才這么點？家里肯定很窮，飯都吃不飽。”
她便彎下腰，沖小雯比劃了下吃飯的動作，問道：“肚皮饑不饑？”
小雯沒聽懂，看懂了，趕緊搖頭，“不餓。”
其實她餓了，早上奶奶只讓她喝了一碗粥，不讓她吃包子，但她不敢說餓，怕遭人嫌。
江小暖拍了下腦門，“你給小雯弄點吃的吧，我都忙忘了。”
“成，我去煮雞蛋面。”
江老太挺大方，自從她的私房錢越來越豐厚后，老太太也越發慈眉善目了，有時候還主動給流浪漢吃的，說是上門的財神爺，要敬著，才能保佑家里財源滾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