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哪!不會吧!”云岫聽說了孫家的事情,驚呼道。
“怎么就不會呢。”李嬸道,“這天底下的父母,又不是都能教孩子一些知書達理的好事情。有些父母自己就跟不正,帶出來的孩子長歪了,日后自己吃到了自己種下的惡果,這也怪不得別人。”
“但那好歹也是他們的親娘啊。”
云岫有些不敢相信。
這天地哪里竟然會有這種,親兒子三個人合謀,不光虐待老娘,還用藥牲口的法子,把老娘也給害啞了的。
“您是好心人自然身旁的都是些一心面善的。有些人自己壞,連帶著教出來的孩子,都跟他們一樣,是黑心腸的。”
李嬸活了這么大的年紀,也見過幾樣這類事情。
無非是做娘老子的身不正,帶出來的兒子不忠不孝。
起先父母老家跟掌中寶一樣的寵著,到后來反噬到自己身上的時候,就開始大罵兒子不孝順了。
這種人啊,她只有一句話奉上。
“活該!”
云岫心里面難受了好一會兒,晚上吃飯的時候,還跟顧六說起來此事。
顧六爺笑著道:“得虧歐田是個刻板的糊涂縣令,這要是換了個機靈的,一眼不就看穿了那三個小兔崽的花花腸子,到時候給了那老虔婆一個好下場,不知道多少人要心里面罵娘。”
“她就算是有過錯,也不應該讓她親兒子用這個法子來罰她啊。”
云岫道。
顧六握著她的手:“你要鉆牛角尖了,記得之前在南和縣的時候,爺教的那番話么?不要拿你的道德標準去橫梁別人。”
每個人都有自己對事物的認知,你覺得不對的事情,別人未必覺得不對。
轉天一大早,顧六要去城外看他們干活的進度。
“爺,我不想去。”云岫拖拖拉拉的賴在床上,有些不愿意出門。
顧六拿起李嬸專門給她做的檐帽,朝她頭上一扣,“又不要你下地干活,爺一個人出門怪無聊的,就當你陪陪我。”
云岫知道他是怕自己因為昨天的事情,心里過不去,可是她這會兒身上不舒服,一點兒也不想出門。
“我抱著你去?就在馬車上,你好好在馬車上呆著成不?”
有過離家出走那事,顧六是堅決不放心,她這種情況下一個人在家,海晏這么大,丟了萬一給狼吃了怎么辦?
云岫尖叫著,紅著臉被顧六抱上了馬車,李叔李嬸早就習慣了六爺和夫人兩個人的恩愛。
都別過臉去,笑著只當沒有看見。
馬車晃晃悠悠的出了海晏城,就看的出來關外的風景有何不同了。
向北往,茫茫戈壁,一條消失的小道,在天際間沒有蹤跡,目之所及的地方,散落著幾株老弱病殘的胡楊,拖著被風沙吹了幾千年的軀體,像雕像一樣,佇立在這里。
身后就是豺狼與鬣狗遍布的戈壁。
朝西看去,荒草湖泊,有怪石嶙峋,昆侖雪山佇立在天際,聽說那里是天的盡頭。
“咱們的開荒是往東去么?”云岫問道。
東西南北四個方向,朝南是海晏城,官道。
出了官道再往南去,就是白馬郡城了,顧六總不能把地種到白馬郡里去。
“往東干嘛?”顧六爺笑著道,“你還記得那張地契里面,歐田把多少地方都劃給咱們了么?”
云岫依稀還記得那幾個地方,只是在地契上面都是文字描述。
西北,西南,還有一個戈壁灘……
戈壁灘?
云岫指著不遠處那個肉眼可見的戈壁灘荒漠。
“難不成咱們要在那里種田?!”
顧六點頭:“東邊都是些稍微算是富庶的地盤,早就被當地的鄉紳富豪給霸占住了“。”
東邊有水源,有草地,還有降水。
歐田一個新來的縣太爺,也未必能當的了家。
所以一聽說顧六爺要過來開荒擴地的時候,歐田翻遍了地志,差不多把自己管轄內的所有無主荒地,連帶著可開采,不能開采的土地,都劃分給了顧六。
反正顧六一個京城顧家的嫡子,總不能在他們海晏做一輩子的地主,總有一日是要回望京城的。
到時候這些被顧六開墾改良的土地,還是要收歸衙門的。
顧六爺打鼻子里面冷哼一聲,“歐田那個雞賊。”
云岫不懂得這里面的彎彎繞繞,只是覺得這些土地太多了,“咱們種不完的。”
就算是雇了這么多的勞動力,但是土地也太多了,都種上莊稼,也種不完。
顧六爺道:“種地?至少一年之內,咱們都不可能種地的。”
“那這些人在做什么?”
不種地?這么多人都已經四散在這里面,開始勞作了。
顧六給她解釋道:“你看到沒,先從海晏城開始,一點一點的開始植樹造林。”他伸手在空中比劃了一下,大概范圍畫了一個弧度,“從海晏城起,到茫茫戈壁灘里面。”
他神情有一些慷慨,笑著道:“一年的時間,爺要跟野狼搶地盤,到時候都種上爺的荊棘,防風固沙,引水灌溉,爺要把這里的千里荒地,全部變成能種出來糧食的大農田。到時候,關外,也能成為咱們大陳的糧倉!”
有了糧食,才能打仗,能夠收復失地。
皇上讓他來海晏,是為種地,更是為了日后的戰備。
云岫看他眼睛明亮,也跟著笑了起來:“我雖然不是很明白,但是,我會一直陪著你。”一雙小手緊緊的環扣著他的大手。
久久,云岫才說了后面的半句話:“不過這邊晴天大日頭的,我可不下地陪你一起曬太陽了。”
小丫頭跟顧南青呆在一起了這么久的時間,也自然明白了一白遮百丑的道理。
小時候會跟著顧六下地干活,風吹日曬的,如今被養的嬌氣了,有些不愿意做這些風吹日曬的事情了。
女為悅己者容。
更何況,顧六還在她身邊的。
顧六故意逗她,“那可不成,你是地主婆,怎么能光拿地主婆的身份,不盡地主婆的義務呢。如今咱們正是缺少人力的時候,多一個人手,也能給爺省一些銀子下來。日后擴展更多的土地啊。”
“我不去。”
“由不得你,你要是敢不去,爺就不給你吃飯……”
兩個人打打鬧鬧,馬車到了大家開荒干活的地方。
說是不想下車的。
耐不住好奇心作祟,云岫還是跟著顧六一起下了馬車。
入目,就是大片大片的被栽種下去的小樹苗,一排一排的,把土地圍成了一個方塊。
“這是做什么的?”
顧六道:“防風固沙,畫成一塊一塊的,到時候這些草根系成長起來了,自然就能夠固定住水源了。”
“然后呢?”云岫追問。
總不能來這里綠化一場,他們就走了?
“然后咱們就在這些灌木從里面,種糧食,吃飽了飯,再往里面開拓土地。”他盡量把道理講得能夠讓她明白的淺顯。
云岫點了點頭,不管聽懂沒聽懂,這么多人都在呢,她也不好意思再繼續追問下去。
前面有個熟悉的身影,帶著一個大大的檐帽。
云岫剛要走過去,就看到那人抬起了頭,道:“云岫,六爺?你們這是地主夫婦倆過來做監工呢?”
云岫也被那人嚇了一跳,不是旁人,正是海晏縣的縣太爺,歐田。
“歐縣令!你怎么在這里?!”
他好好的一個縣太爺,穿的跟老百姓們一樣,還帶著帽子,赤著腳撅著屁股在埋頭 挖坑種樹呢。
歐縣令嘿嘿一笑:“這不是六爺給的工錢高,又不賒賬,怎么算都是個好事情啊。我一合計,穩賺不虧,就帶著衙門口的兄弟過來拓展業務了。”
他也不嫌害臊,在別處當縣太爺的時候,他也做過這樣的事情,如今坐起來,自然是順手。
更何況,多跟老百姓們一起,不管是干活也好,說話也罷。
更能拉進和大家之間的關系。
云岫道:“海晏縣衙門這是得多干凈?縣太爺都要出來干活討口飯了?”
她這話是開玩笑呢,歐田倒是順著她說了下去:“干凈?簡直是不要再干凈了!”
前任縣太爺那個死鬼,臨走之前把賬上的錢財揮霍的干凈,連他自己接手時候剩下的五百了都沒了。別說是干凈了,紅師爺拿著衙門口之前堆積下來的欠條找他報賬的時候,臉色苦澀的不能再難過了。
好在郡里面的撥款下來,顧六爺在這邊發展農業,郡里面也補助了不少銀子。
讓衙門口也好幫襯著些,那些銀子他是幫襯不了顧六爺了,還了之前落下來的賬目,總共就剩下三個銅板。
他一跺腳,來跟著干活也是幫襯,無非是一個財力,一個人力的事情。
剛好還有錢拿,就帶人來了。
留紅師爺他們幾個在衙門口守著。
“瑩瑩呢?”云岫跟他說話,總是要問一句李瑩瑩的,算是禮貌,也是她跟李瑩瑩有些交情。
歐田伸手一指,“喏,那邊涼快的地方待著呢。”
媳婦肩不能提手不能抗的,嬌滴滴富庶人家長大的總小姑娘,跟著自己來海晏已經是受了委屈,總不能還讓她跟著自己下地干活的吧。
云岫抬頭看,不愿處的幾處搭起來的涼棚,還有燒茶水的地方,應該是衙門口組織起來,給大伙燒水解渴的地方,李瑩瑩身邊帶著好幾個婆子丫鬟,坐在小板凳上正說說笑笑呢。
顧六爺走了過來,拍拍云岫的肩膀道:“你不是也不愛曬太陽么?去找歐夫人說笑去,爺到處轉轉看看。”
說歸說的,他心里面也舍不得云岫下地做農活的,看到李瑩瑩在那邊玩,也樂意把人打發過去。
兩個女孩子做在一起,有說有笑的,她也不用一個人在家里面憋著胡思亂想了。
云岫故意道:“你不是想讓我跟你一起下地干活么?”
剛才還非要嘴硬的說什么定一個人的壯勞力了,這會兒怎么就變卦了?
顧六臉不紅心不跳的道:“爺在你面前口是心非習慣了,說話不算數的時候數不勝數,你還計較這些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