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家,才安生了沒幾天的老宅門口。
站著兩個人。
“不要臉的賤胚子,沒那當后娘的命,偏長了一顆后娘的心。還想在我家小姐頭上作威作福。”
一個小姑娘梳著雙螺髻,嫩黃的衣服,丫鬟打扮,看上去豆蔻芳華的模樣。只是嘴里罵的話著實的比刀子還要尖銳,絲毫不給人回嘴的機會。
被她推倒在地上的女子,一身嬌紅,以絹拭淚,委委屈屈的啜泣,看上去讓人好不憐惜。
同她一起來的婆子膀闊腰圓,見紅衣女子被推倒在地,頓時變了臉,雙手掐腰,破口高嚷。
“你算個什么東西,我們錢家的姑娘也算是這府上的主子,那是當家老爺打斷骨頭連著筋的親妹子!是老夫人的嫡親親外甥女。你這小崽子吃的穿的用的,哪個不是我們錢家的銀子。
你一小丫頭片子,毛都沒長齊,把別個趕走,怎么的還想混個偏房做做?”
“錢家的銀子?”
‘呸’小丫鬟一口啐到了那婆子臉上,掐著腰,指著身后的大門。
“瞪大你的狗眼看看,這是黑府,姓黑,太爺活著的時候,正經夫人姓李。如今的老太夫人也是行李!少在這里狐假虎威的,仗著一點兒不要臉的份子,老太夫人對錢氏有些臉面了,你們這幫不知是真是假的親戚跟陰溝里的老鼠似的,都蹦跶出來了。真是恬不知恥”
“好你個小娼婦,你敢罵老娘,老娘今天就讓你見識見識,馬王爺有幾只眼。”
在黑府的大門前,兩個人就你一句我一句的,對著卷起來了。
遠處,一輛黑頂的馬車,匆匆忙忙駛來。
黑曾琦把老管家送到城外,交代了囑咐,才回。
“老爺,小姐房里的鶯兒在門口跟錢家的姨表婆子吵起來了。”
“先走西側門。”黑曾琦聽到這事就腦袋疼的厲害。
不想跟他們有過多的糾纏,揮了揮手,讓車夫改了道路。
得了指示,馬車在府宅門口打了個彎,朝西側門駛去。
“二哥,你這府上有點兒熱鬧啊。”聽得車里有男子的聲音打趣。“小妹才走不到一年,他們就眼巴巴的盯上了續弦夫人這個位置了?講真的,有想法的不?”
說話的是李家的正經嫡次子。
算起來,是黑曾琦的表弟。
趙家派了紅掌事,李家就把也在從商的嫡次子李嵐給派了。
正好在城門口碰上黑曾琦的馬車,這才一路過來。
黑曾琦之前娶得是李嵐的庶妹,生了一個女兒,又是表親,又是小舅子。
兩個人說氣話來,自然就少了許多隔閡生分。
……
黑曾琦坐的端正,絲毫沒有覺得有人在自家大門前打架有什么面子上過不去的。
拐了兩個彎,馬車自側門進了黑府。
只見管家匆匆趕來,沒來得及見禮就喊道:“老爺,小姐被錢家那老憨婆推到水里了。”一抬眼,瞧見車上下來一年輕年男子。
月牙白色的長衫上繡著銀絲線,熠熠生輝,頭發用一根碧翠的翡翠發簪束起,連鬢角都梳的整齊,沒有一絲散落下來。
正扶著小廝下車,聽到管家的話,一個沒站穩,打腳踏上跌了下來。
“舅爺來了,老天保佑喲。小姐才從水里救上來,我們這正準備去請大夫呢,要不您先去給看看?”
李嵐做的有藥材生意,連帶著自己也會一些岐黃手法。
一行人慌忙連拖帶扯的拉著他往小姐院子走去。
“嵐哥兒,妞妞情況如何?”
李嵐正在為躺在床上的小姑娘號脈,站在一旁的黑曾琦擔憂的問道。
李夫人潛心拜佛,不過問旁事,他過門的媳婦又早早的走了。
如今他和李家最為親近的關系,就是這個頗得李家當家老爺子喜愛的女兒了。連黑婷方這個名字,都是隨了李家婷字輩分的。
“妞妞年紀太小,下水后寒氣入體,又受了驚嚇,怕是要將養些時日了。”感到手下的小手在輕輕的扣自己的手心,李嵐眼神里閃過一絲不悅。
錢姨娘是他姑姑的陪嫁丫鬟,也是他們李家的家生奴。
看在她生下黑曾琦的份上看,才給了他們一份體面。
但錢家是個不識好歹的東西。
得了主子的恩惠,就想著欺負到主子頭上去。
“待我開個方子,拿去先抓藥,驅了寒氣再好生調養。”
有小廝上前,備了紙筆,李嵐寫下藥方。
那小廝拿了方子,急匆匆的要去抓藥。才出院門,就與迎面來的一群人撞了個滿懷。
一群莊稼人模樣的漢子,扛著鎬把、耙子、鐮刀等一眾農耕器具,中間簇擁著一個走路顫顫巍巍的老頭,堵在院子的門口。
領頭的那個老頭,是錢姨娘一個遠房三叔,也是他們錢家輩分最高的大輩。
是隔壁高律縣的人。
“錢老爺子來了,下人們也真是的,怎么沒領老爺子去花廳看茶?走走走,我這就帶您去。”那小廝平日里多跟著老管家跑動跑西。
眼神也是伶俐機靈的很,忙喚人來,要帶他們去花廳。
那老頭子怒目橫眉,冷笑道:“老頭子我可沒有那個好命喝你的茶,你家老爺個忘恩負義的東西,不過是個庶出的賠錢貨,還真當自己是李家正經主子啊?縱容一個小丫頭當街鬧事,打傷我們錢家的好姑娘。還有沒有王法?”
只見一個尖嘴猴腮的男子,自人群中擠出來,丟下一個捆了手腳的小丫頭,還不忘順勢在小丫頭的腰上上掐了一把,正是方才在門口吵架的鶯兒。
那小廝是鶯兒的遠親表哥,兩個人一道在黑家做工。平日里也多幫多近的。
看到表妹被人捆著,當下就黑了臉,呵斥道:“咱家門口守著的人呢?怎么做事的!就這么眼睜睜的看著小姐的貼身丫鬟被人綁了?”
“你是說他們幾個?”說著又有人丟出來了幾個家丁。臉上身上都有傷,衣服也有扯破的,一看就是武力不敵,被對方反制了。
“你們錢家欺人太甚了。”沒容那個小廝把話說完,就被一個莊稼漢搶去了手中的藥方,將他推到了一邊。
那老頭年輕時也念過幾天私塾,識文斷字。
看了是個藥方,咬牙切齒的撕成兩半丟在地上,還啐了一口:“我呸,那小妮片子指使人把我的萍兒打的都下不了床了,她倒裝病吃起藥來。走!今天黑曾琦這忘恩負義的混小子必須得給我們錢家一個說法。”
出門的時候,他可是得了那位爺的保證了。
只要他辦成了這件事,拉下臉來好好在黑家鬧上一場,到時候他孫子進望京城的事情,可就有著落了。
拼死不過老命一條,黑家正亂的厲害呢,他過來踩上一腳,給親孫子謀一個長遠的福利。
值了!
想到這里,錢老爺子就更有底氣了!聽了胸脯,生怕別人不知道他輩分高,是個有身份的人似的。
黑曾琦正在擔憂自己的寶貝女兒呢,黑婷方要是有個什么意外。李嵐就在跟前呢,消息往李家老爺子耳朵眼兒里傳的可就快了。
到時候真把李家惹了,將女兒接過去,把他這邊的事情撒手不管了。
那顧六爺和黑曾福他們,還不得把他給吃了?
就聽到外面吵吵鬧鬧的,出門一看,好陣勢!
帶家伙的,罵街的,啐痰的,還有手賤的,用手里的鐮刀將路邊的花草都給摟了。
李嵐也探了個頭,瞧了一眼:“二哥,錢姨娘的這群窮親戚們,你是不是有些過于縱容的厲害了?”
連錢姨娘都是他們李家的奴才呢。
黑曾琦一個血親,就這樣的驕縱他們,是日后不準備把他們李家放在眼里面了,額?
外面錢老爺子喊了兩聲,黑家沒有一個能站出來當家主事的人。
他索性就站在院子里面破口大罵,專門撿一些臟臭惡心的來罵。
黑曾琦公氣的臉都白了,也顧不上搭理李嵐,提起放在門口的一把大刀,就怒氣沖沖的往門外走去。一眾奴仆也跟著黑曾琦出去了。
李嵐透過門縫打量了一眼,這群錢家的七八桿子打不到的窮親戚,還不陪他過去一趟呢。
他不屑的冷哼,順帶將門也帶上了。
“起來吧,小丫頭。”
床上原本昏迷的小姑娘,偷偷地睜開了一只眼睛,看四下無人,這才張開了眼。
一雙眸子清亮水靈,咕嚕嚕的在眼眶里打轉,小小年紀便是人群里一眼就能注意到的美人胚子。
小姑娘自床上爬起來,摟著李嵐的脖子,甜甜的香了一個“小舅舅,妞妞好想你呀~。”小姑娘睫毛長長的,撲閃撲閃的像一把小刷子。看著你的時候,無比真誠。
黑婷方最喜歡她小舅舅了,小舅舅好厲害,會做生氣,會看病,還會帶她念書識字。
最關鍵是,小舅舅長得好看,小丫頭雖然年紀小,但已經是能夠分得清楚美丑的年紀了。
誰不喜歡長得漂亮的人呢。
“少拿這招來糊弄我,當年你阿娘每次想到什么鬼主意,挖坑給我跳的時候,就你現在的樣子,一模一樣。”
李嵐笑著戳她的小腦門。
他雖然和小丫頭的母親是同父異母,但因為李家女兒里面沒有嫡出。
嫁到黑家的這個妹妹,自幼被養在正房夫人名下。
兄妹三個人相處的日子久了,比別的自然要好上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