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四目相對,同時出聲。
“龍...先生...”
“焱烘?你怎么...如此落魄?”龍龍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四百年前,他跟著當時的準王后,也就是小貍的母親一塊兒來焱猿一族時,焱烘還是風光無比的焱猿族族長,意氣風發,強壯魁梧,一時風頭無兩,人人敬佩。
而眼前這個男人,滿身臟污,頭發胡須都打結成團,衣不蔽體,幸虧有那結成綹的長長的須發卷在身上,暫且可以遮羞。整個人瘦得只剩下皮包骨頭,幾乎不能稱作為人形,只有那寬大的骨架還能看出曾經魁梧的身材。
焱烘的眼睛是整個焱猿一族最特殊的,所有焱猿族人都是赤金色眼眸,只有焱烘是純金色瞳仁,只是瞳仁外圍有著一圈赤紅色,這眸色是獨一無二的。
龍龍一眼就認出了這個衣不蔽體,臟污不堪的男人就是曾經的焱猿族長,焱烘。
焱烘的四肢分別穿著四根鐵鏈,鐵鏈又被澆筑在祭壇的四根柱子上,限制了他的行動范圍,他只能在祭壇上爬行,最多靠著祭壇中央的祭臺。
“你...你...”龍龍一時無法接受,更是一句話也說不出口,他無法找到語言來形容他現在的心情。
他深吸口氣,努力平復心情,“我救你出來。”
“不...沒...沒用...”
“你怎么連話都說不順暢?這些年,到底發生了什么?”龍龍竟有些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他想不出是誰會這么心狠手辣,將那樣光輝高大的一個人折磨成現在這種乞丐都不如的樣子!
“先別動他!”秦君房仔細看過周圍,又將焱烘檢查了一番,作出結論:“暫時別動他,他被鎖在這里不下四百年了,貿然救出來反倒是害了他。先給他修行必要的能量,讓他自己先運轉法力,由內而外的慢慢恢復,到一定程度后,等他能自行脫困才好,那時候才是真正的救他。”
龍龍關切地問:“需要怎么做?”
秦君房:“你先前說的焱猿一族的焱靈泉,先給他一滴,第二日給他兩滴,以此類推,等到30日時差不多就可以。”
龍龍:“好,我馬上去取。”
秦君房忙攔住他:“等等,現在去怕是會打草驚蛇,別忘了那個叫烘焚的。”
“管這么多干啥?救人要緊,不行就打過去!”龍龍心急。
“我先給他一顆丹藥溫養著,不會有事,先解決那個烘焚。”秦君房說著便取出一顆住色藥丸喂給焱烘。
片刻后,焱烘便感覺嗓子有些干癢,他不自覺地咳嗽兩聲,秦君房立刻取出一杯酒喂他喝下。
“多謝!”話一出口,焱烘自己都覺得驚詫莫名,他的嗓子恢復了,不再是那種煙熏火燎過的嘶啞感覺,他的聲音又回來了,他無比想念的聲音回來了,他卻覺得無比陌生。
他自嘲的一笑,聲音回來了,他想要的人,他曾經的一切,能回來嗎?
“先嘗試著運轉一下靈力。”秦君房邊說邊將右手搭在焱烘的脖頸處探脈,焱烘的手腕腳踝處都被鐵鏈穿透,長久下來,鐵鏈已經跟他的血肉長在一起,根本無法探脈。
秦君房直到走近了才發現那鐵鏈竟是寒鐵制成,寒鐵自帶寒冰屬性,煉制過的寒鐵其中的寒冰屬性已經被激發到了最強。即便如此,寒鐵上還篆刻了增強寒冰屬性的法咒,焱猿一族生來就是熾焱屬性,與寒冰屬性天生相克,這烘焚為了壓制住焱烘,還真是舍得下血本。
焱烘苦笑:“靈力無法運轉,即便強行運轉也不成循環,好些經絡已經堵塞多年,況且,我這不止是四肢被鎖,每個輪穴上都有一根寒靈刺無時無刻不在冰凍我的一切。”說完,他深深的喘了口氣,許久沒有說這么多話了,他現在虛弱不堪,稚齡幼 童都能輕易殺死他。
秦君房忙查探焱烘的身體,果然體內七大輪穴上皆各有一根寒靈刺,正源源不斷地施放寒氣阻止輪穴運轉,如果是焱烘鼎盛時期,這小小寒靈刺并不會有任何影響,輕易就能化去。現在的焱烘虛弱無比,被鎖了將近四百年,他已經是強弩之末了。
秦君房以法力包裹住七根寒靈刺,不讓寒靈刺再影響焱烘的輪穴運轉。
龍龍疑惑:“直接拔出來不行么?”
秦君房:“不行,他太過虛弱,貿然拔出恐怕...”
龍龍恨恨地一拳砸在祭臺上,“烘焚~”
“別砸!”焱烘急忙阻止,“這祭臺封印著爍兒的身體。”
“封印?烘爍不是已經...”
“不,她還活著,當初我們為了安撫族人,設下這個假死之計。為了讓全族都確信爍兒真的身亡,我取出了她的魂魄,誰知被烘焚抓住機會奪了爍兒的魂魄,并以此要挾。咳咳...”焱烘依舊靠著祭臺,仿佛這祭臺能給他力量和安慰。
秦君房適時地又給他喂了口酒,“這是千年桃樹的花釀的酒,不含一滴水,酒中的烈性又能暖身,再喝一口吧!”
“多謝!”焱烘見他一直抱著一只雪白小獸,不免好奇,多看了兩眼,突然覺得他懷里的小獸特別眼熟。“這是?”
“她是小貍,佘小貍。”秦君房答道。
“佘?這長相...”焱烘突然有些激動,嘴唇顫抖,“她...她是不是...?”
龍龍接口:“是,她是!”
“看起來,她并不怎么好!她呢?”
“唉,說來話長!”龍龍長長地嘆息一聲。
阿竹莫名其妙:“你們倆打什么啞謎?”
小貍也奇怪,問:“秦君房,他們說什么呢?高深莫測的!”
秦君房解釋:“焱烘覺得你長得像你母親,大概是你母親的熟人。”
小貍恍然大悟:“哦,這樣啊,焱烘真的挺可憐的,被人囚禁幾百年,幾乎油盡燈枯。”小貍感慨之余,也沒忘記先前的感應,“秦君房,我剛才還有些感應的,現在居然一點兒感應也沒有了,真是奇怪!”
秦君房安慰地拍拍她:“沒關系,別急!”
龍龍:“那么,烘爍的魂魄在烘焚手里!”
焱烘像想起什么似的,突然急切地說:“救救我女兒,先去救她!”
龍龍奇怪:“她很好啊,我們剛從她住所過來!”
“烘焚說...說...說讓她...讓她出賣身體過活...她,好歹是我的女兒,不能如此不堪的過活...”焱烘開始有些說不出口,轉念一想,還有什么能比自己這樣更不堪的呢,于是,和盤托出。
“沒有啊,她~”龍龍心里想著這個身高將近兩米,智力只相當于人類十歲孩童的魁梧女子,這會有人喜歡?
“她怎么了?”龍龍這一腦補,說話就有了停頓,這讓焱烘心中焦急萬分。
“她呀,很強壯,很健康,也很快樂!”
“強壯?”焱烘剛開始有些疑惑,片刻后豁然開朗,“是該強壯的,哈哈哈,擁有一半鐵力猛犸的血統必須強壯!”
龍龍:“這么說,你知道?”
“我自然知道,我母親就是鐵力猛犸一族的。”
“難怪你小子只有頭上生紅發,其余地方皆黢黑,怎么你沒有被發現呢?”
“那是上任族長,我的親生父親為我造勢,說我天生異相,生來便是王者至尊。父親行事謹慎,我也是到接任族長之位時才知道這件事。可惜,我不如父親,行事太過草率,又太過相信他人,終于還是授人把柄了!”
這下眾人終于明白,原來這就是來龍去脈。
“你先好好恢復,我們先去會會那個烘焚,每天這個時辰我們都會來看你!至于那個烘焚,我覺得不足為慮!”說著,龍龍微低頭,停頓了片刻,說:“他去了,且看他耍什么花樣,走!”
“稍等片刻。”秦君房在祭壇邊上布下通道,片刻后,“好了走吧。”他率先走入,龍龍和阿竹沒有任何疑慮,也跟著進入。
一步跨出時,便已經來到了烘烙的茅草屋后,有結界的掩護,周圍沒有任何人發現他們。
“你家的貴客呢?”烘焚語氣傲慢,根本沒把烘烙母女放在眼里。
“既是貴客又怎能留得住?腳長在他們身上,愿意去哪兒也不是我能阻止的!”烘烙的語氣淡淡的,不像平時那么討好他,這讓烘焚心里多少有些底氣不足,他不禁擔心起來。
今天這幾個人到底是什么來頭?一來就點名要見焱烘,平日里巴結討好自己的烘烙,今日居然敢這么不陰不陽的擠兌他。
他下意識地選擇無視她的無禮之言,“不是要見焱烘么?人都不在,看來也不過是些沽名釣譽之輩,不會是事到臨頭了,嚇得跑掉了吧?”
“對族長,不可直呼其名,這個道理族里剛出生的小娃娃都明白。”
“你...”烘焚滿臉怒容,瞬間又回復平靜,竟還能帶著笑,這份變臉的功夫已臻化境,“呵呵呵呵,好好好,聽你的...”
“喲,等了許久都沒人來,不過出去轉轉透透氣,這就有人登門拜訪了?”龍龍實在對這種翻臉比翻書還快的人升不起任何好感,根本不想聽他說話。
“啊!尊貴的客人,您這是散步回來了?本族族長大人一聽說貴客臨門,簡直是喜上眉梢啊,族長大人正在準備酒宴,這不,派鄙人過來邀請幾位貴客!”烘焚臉上堆起笑容,只是這笑容太過浮于表面,笑得再歡也掩飾不住眼中的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