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君房有個習慣,每到一個地方最先做的就是觀察周圍,萬一有突發(fā)情況就能及時處理,也能從容安全地離開。
他不記得什么時候形成這種習慣的,也不記得為什么會這樣,但,這習慣讓他無數(shù)次的完成任務又安全脫身,因此,這習慣就這么保留下來。
周圍的一切他早就了然于胸,他又想通了所有部族的功用,雖然,他不明白那些部族陣法是如何擺布的,但這并不妨礙他的安排。
據(jù)他觀察,圣池是唯一的噴發(fā)口,也就是九嬰唯一的出路,那么九嬰出來時最先防備的也就是圣池周圍了。
圣池周圍秦君房并沒有安排任何人手,只讓鐵意鼠族遠遠地對著圣池,他們擅長的是制造幻境,近距離攻擊并不拿手。
鐵嫵狐族擅長魅惑,這可能需要她們冒險離圣池稍微近一些,但,每個族人都是十分寶貴的,她們的生命需要得到保障。
武力擔當必須在幻境和魅惑都無效時起到阻攔的效果,制服九嬰還需要鐵力,鐵武,鐵爪,鐵角四族的配合。
秦君房迅速安排,雪峰的震動也越來越頻繁,間隔時間也越來越短,“隆隆”聲更是越來越近。
眾人按照秦君房的安排,在各自的位置上待命,剛剛安排完畢,“轟”地一聲巨響,圣池的位置炸開了一個大洞,洞內(nèi)先是漆黑一片,而后開始透出一些赤紅的亮光,那是峰底的的巖漿透出的光亮,忽明忽暗。
最終,四顆磨盤大小的黃色亮光齊刷刷左搖右擺,蜿蜒而出。果然是兩顆腦袋,脖子后側(cè)的位置又有一顆隆起的肉瘤,看起來像是快要修煉出第三顆腦袋了。
這便是九嬰。
九嬰小心翼翼地冒出頭,剛探頭出來便是一頓噴射,兩顆腦袋一同噴射,水火交替,很快就蒸騰出一片水霧,讓整個圣池周圍朦朧一片,無法視物。
似乎是感覺到攻擊并沒有命中任何目的,九嬰這才慢慢滑出圣池,盤起粗長的身子,吐著信子小心觀察四周。水霧將散時,鐵嫵狐族聽從秦君房的指令,以悠揚的柔美嗓音安撫住九嬰。
鐵嫵族的歌聲能喚醒對方最深處的愉悅記憶,讓人沉浸在最歡樂的時光中。
水霧散盡,周圍是一片空曠,有些農(nóng)田,農(nóng)人在田邊休息,遠處又傳來泉水叮當?shù)穆曇簦艐氕h(huán)顧四周,這里...是...小時候住的地方?
那時她只是一條手臂粗細的蛇,與尋常的蛇無異。那個養(yǎng)著她的人是個養(yǎng)蛇的女人,她天天與她嘮叨,什么鄰里之間雞毛蒜皮的事兒,什么張家長李家短,甚至那一日有人請她幫忙弄蛇毒她都告訴她。
她喜歡這種平靜的日子,農(nóng)人吆喝,水鳥歡叫,溪流潺潺,青草沙沙,這一切都是這么平靜,安詳,漸漸地,她想要閉上眼睛,像那時候的每一天。
不對,她已經(jīng)長大了,小時候的平靜日子就定格在那一天,那個自以為是她主人的養(yǎng)蛇人,那個喜滋滋將蛇毒賣出好價錢的女人被殺死了。
當著她的面,一刀割喉,那鮮血噴灑了她一身,那臨死前的掙扎,口中的血沫,失血的抽搐,眼中的困惑,都在倒地的一瞬間映入她眼簾。她以為自己不在乎她,一個低下的,靠養(yǎng)蛇為生的,丑陋的女人,可她卻是善良的。從沒有哪一個人的心有她這么光明,樂觀,也從沒有哪一個人對她如此溫柔,熱情。
她突然覺得很生氣,好像失去了很重要的東西,身體里,那個被稱為心臟的部位,很痛,痛得她無法呼吸。那雙漸漸失去神采的眼睛一直看著她,那只漸漸冰冷的手努力伸向她,打開了她的籠子,那雙漸漸失去血色的唇艱難的開合,吐出兩個字“快~走~”。
一切歸于寂靜,她的身體里有一股火在燃燒,燒著她的心,燃著她的身,連平日里最冷靜的頭腦都著起來了。脖子很痛,痛得像要斷掉似的,卻遠遠比不過心痛。
“別走...!”等她醒來的時候只記得失去意識前自己說的這句話,她發(fā)現(xiàn)自己長大了許多,已經(jīng)和水桶一般粗細,還多了一顆腦袋。是她,九嬰很高興,原來自己的強烈意愿成了真,她真的和自己在一起了,永遠共享一個身體,永遠不分開,她現(xiàn)在有了兩顆腦袋。
九嬰忽地睜開眼,張口咆哮,瞬間變破了鐵嫵的安撫之音,鐵嫵族人齊齊受傷,氣血翻涌,無力再唱。
“鐵意!”秦君房在九嬰睜眼的剎那就指揮鐵意鼠族制造幻境。
幻境中,九嬰生活愜意,自從多出一顆腦袋后,她便有了朋友,永遠同心同體。可是,她長出第二顆腦袋時有一段時間是失去意識的,而她失去意識的那段時間不但殺了襲擊的敵人,也殺了全村的人。從那以后,她嘗到了血的滋味,嘗到了吸血奪靈的甜頭,那能讓她迅速成長。
可是,另一顆腦袋并不允許她這么做,這是她與她結(jié)合以后最大的煩惱。同心同體最大的壞處便是無論她怎么想辦法偷偷摸摸地去吃人,最終她都會知道,然后會很久不理她,可她是九嬰之后,堂堂上古兇獸后裔怎么可能茹素?
她喜歡雪,九嬰就陪她住在雪山,天知道九嬰作為最怕冷的蛇族,為了她搬去雪山,需要多大的勇氣和付出!九嬰不過偶爾吃個把人而已,她就生氣,封閉五感不理她,九嬰氣不過,反正已經(jīng)生氣了,她索性跑下雪山痛痛快快地屠了一整個鎮(zhèn)子,讓她氣個夠!
結(jié)果卻不小心引來了另一個強大的妖王,白澤。
白澤法力高強,九嬰根本打不過他,若是合二人之力未必跑不脫,可她又正在鬧別扭,封閉了五感,根本不知道九嬰的危險。
就這樣,九嬰被封印在雪山底下,失了自由,九嬰氣惱,也封閉自己,不理她。
不知過了多久,越來越重的雪山突然有些松動,九嬰開心極了,下意識的想呼喚她,還好她及時停住了,比誰撐得久是吧?自己一定是贏家!
九嬰不再理會她,自己一路往上攀爬,眼看出口近了,她興奮異常,卯足了勁兒向上沖撞,剛把封印撞出個裂口就被更強大的力量鎮(zhèn)壓下去。
封印被修補好,暫時也沒有力量沖擊了,九嬰懊惱的同時,心中也是氣憤的,這么大的動靜,她居然一點兒也不幫忙,同心同體有何用?九嬰心中從此種下了心魔。
“幻境也想困住本座?”五人合抱的巨大蛇身漸漸盤起,蛇信吞吐間,戾氣逼人,“這些個小耗子,小狐貍是送給本座當點心的么?哈哈哈哈...本座饑渴許久了...再多送點過來,哈哈哈...!”
笑聲剛歇,鐵意鼠族便支撐不住了,比鐵嫵更慘,一個個倒飛而出,九嬰輕輕一吸,離得近的鐵意直往她口中飛去,骨骼碎裂的噼啪聲中盡數(shù)填了九嬰的肚子。
鐵意們嚇得哭喊不止,跌跌爬爬,爭相往后跑。
九嬰一甩尾,又是掃除一大片鐵嫵和鐵意,甚至藏身結(jié)界中的鐵爪都被掃出幾個來。
“喲!還有伏兵?哈哈哈...越多越好,本座...餓得很~!”九嬰開始瘋狂的攻擊,這里全是敵人,隨便往哪里攻擊都行。
蛇信吞吐間,卷起大批六部眾,長尾橫掃,蛇軀碾壓,利齒上還有尚未斷氣的鐵武族人在痛苦掙扎,滿地殘肢,滿目鮮血,慘呼震天,簡直一片地獄景象。
秦君房在一旁冷眼觀察,九嬰似乎只有一顆腦袋在動,就連脖子后面的那顆肉瘤都蠢蠢欲動,可另一顆腦袋就像是擺設,一點兒反應都沒有,這很奇怪。
并不是秦君房冷血,不拿六部眾的性命當回事,其實這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所有這些地獄景象全部都是鐵意族人制造的幻境。
從九嬰冒頭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經(jīng)落入了多重幻境之中。
鐵嫵的歌聲只是其一,農(nóng)人的吆喝聲,溪水的潺潺聲,每一種聲音便是一重言語魅惑,讓九嬰自己陷入自我意識中,多聽一種聲音便多陷入一層自我意識。
每一層自我意識,都有鐵意的幻境輔助,每當九嬰意識到身陷幻境而清醒時,便是跌入另一個幻境的開始。九嬰自以為在大開殺戒,其實,她的身體僅僅剛爬出圣池的樣子,已經(jīng)在這個動作上維持很久了。
秦君房就是要讓九嬰即便是真正的醒來也無法擁有正確的認知,讓她迷失在幻境與真實之間。
整個圣池十分安靜,六部眾嚴陣以待,大氣都不敢出,生怕驚醒了九嬰。九嬰在幻境中的所有行動都被鐵意族投射出來,為的便是更好的了解九嬰的情況,自然,九嬰的血腥殺戮也同樣被映射出來,六部眾只一瞥便個個心驚膽戰(zhàn)。
秦君房暗道不好,這怕是嚇破了久無戰(zhàn)爭的鐵族部眾的膽子,他傳音:“各部眾聽令,仔細觀察九嬰的行進方式與招式路數(shù),知己知彼方能百戰(zhàn)百勝。戰(zhàn)斗必會流血,作為護衛(wèi)的六部眾都是天生的戰(zhàn)士,是圣祖親自選中的最驍勇的戰(zhàn)士,是神眷顧的善戰(zhàn)之士。讓圣祖看看,你們,當?shù)闷饝?zhàn)士之名!有圣祖作后盾,你們,都是神之勇士!”
六部眾瞬間沸騰,血脈中流傳下來的榮耀與勇氣瞬間點燃,尤其是鐵力,鐵武,鐵爪,鐵角四個擅長近戰(zhàn)的部族,就連擅長遠程輔助的鐵意和鐵武都激動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