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黎開著車,李云皓指路,他一直不說到底是去什么地方,只是車子駛出了小鎮(zhèn),明顯向著更偏僻的地方開去。
小鎮(zhèn)也算不上什么著名的旅游景點,沒有被開發(fā)和商業(yè)化,大多都是Z市本地的一些居民偶爾會來這里逛一逛,散散心什么的,而此時,黎晴晴在車上探出頭看了看門上的三個字——福利院。
“李云皓,是這里嗎?”黎晴晴有些不解李云皓為什么會帶著她和陸黎來這里,說要幫助人,難道就是福利院里的人嗎?
“嗯,是這里。”李云皓的聲音有些小,情緒似乎也有些低落。
“你怎么知道這個地方的?”陸黎的手搭在方向盤上,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打著。這個地方距離拍戲的地方還是有一定的距離的,按道理,李云皓應(yīng)該是沒有時間和機(jī)會到這里來的。
福利院里的孩子們這時候應(yīng)該是在上課,稚嫩清脆的讀書聲傳了出來,似乎是在學(xué)習(xí)字母拼音。
李云皓偏過頭,看向這所福利院,若不是門上有著福利院三個字,大概都會以為這是一戶算不上富裕的人家吧!
大門已經(jīng)生了銹,不怎么高的院墻大部分都被綠油油的爬山虎所覆蓋,而沒被覆蓋著的地方卻用朱紅色畫了個圈兒,圈兒里寫上了“拆”字,里面的房子是平層的,用灰色瓦片和紅色磚房修建而成。
“前幾天拍完戲,我吃完晚飯在小鎮(zhèn)隨處走走的時候,有個小孩子因為偷東西被打,我?guī)土怂髞硭麕е襾砹诉@里。”李云皓三言兩語就把事情說了出來,偏過頭看向陸黎,“我查了,這塊地過不了多久就要被開發(fā)了,我想幫他們換個地方,但是小朋友更希望留在這里。”
這所福利院的孩子都是被遺棄掉的存在,而這附近已經(jīng)沒剩下多少人了,大多數(shù)都是年邁的老人。
陸黎把目光轉(zhuǎn)向了福利院里面,“那你想我怎么做?”
“能不能想辦法把這所福利院保存下來,重新修整的錢我來出。”這塊地早早地就被人競標(biāo)買下了,雖然自己也經(jīng)常跟著老爸出入一些宴會場合,但這次買下這塊地的人他的確不認(rèn)識,也搭不上線,更何況自己現(xiàn)在的身份也沒有辦法很好地解決這件事,所以,只能寄希望于陸黎了。
黎晴晴聽著身邊兩人的對話,倒是沒說什么,只是從大門走了進(jìn)去。
小朋友們似乎是下課了,一窩蜂地涌了出來,黎晴晴大致看過去,約摸有十來個。
其中一個小男孩直直地沖向了李云皓,抱住了李云皓的大腿,“阿皓哥哥,你來啦?你是來看我的嗎?”小男孩約摸五六歲的樣子,眼神干凈純粹。
黎晴晴看著這個還沒有李云皓腿長的孩子,目光很是柔軟,想必這就是為了妹妹偷洋娃娃的小男孩蘇啟,當(dāng)然,那個妹妹并不是蘇啟親生的妹妹,是福利院里一個叫做江璐的小姑娘,小姑娘患有慢性白血病。
李云皓彎腰抱起了蘇啟,刮了刮他的小鼻子,“是啊,我來看小啟了,這幾天有沒有好好聽老師的話啊?璐璐的身體好些了嗎?”
“嗯,我很乖,阿皓哥哥,這個漂亮姐姐和哥哥是你的朋友嗎?”蘇啟看著黎晴晴,綻放了一個燦爛的笑容。
黎晴晴覺得自己的心都快融化了,不等李云皓回答,就抬手揉了揉蘇啟的腦袋,“是啊,我們是和阿皓哥哥一起來看你們的。”
一位穿著黑色長褲,白色襯衣,把花白的頭發(fā)一絲不茍地束起的老人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走了過來,老人脊背挺直,雖然頭發(fā)已經(jīng)白了,可是看著面容應(yīng)該就在六十歲左右。
“謝院長。”李云皓對著來人打了個招呼,然后把蘇啟放下,牽著他的小手,看向一旁站著的陸黎和黎晴晴,“謝院長,這是我的好朋友陸黎、黎晴晴,我今天正好有時間,就帶他們過來看看。”
幾個人打了招呼,在謝院長的辦公室,其實也就是一個像是書房模樣的屋子里坐了下來......
黎晴晴中途去了廁所,出來的時候,看見了那個叫做蘇啟的男孩子小心翼翼的在給一個小女孩推著秋千,想了想,沒有再回辦公室,而是向著蘇啟走了過去。
“漂亮姐姐,你來了?”蘇啟抬頭,咧著嘴笑了。
蘇啟這個孩子似乎天生帶笑,聽李云皓說他把這個孩子救下來的時候,問他疼不疼,他不是哭著鬧騰,而是笑著說不疼。黎晴晴蹲下身子,與蘇啟平視,“小啟,你怎么不帶著妹妹過去和其他小朋友一起玩呢?”
“因為我要陪璐璐,璐璐不能受傷,我要保護(hù)她,漂亮姐姐,你會不會講故事?璐璐想聽故事,可是我不會講。”蘇啟的眸子里寫滿了希冀,帶著孩子獨有的天真純粹。
黎晴晴看向了秋千上安安靜靜坐著的女孩子,江璐似乎有些怕生,許是感覺到自己沒有惡意,露出了一個怯怯柔柔的笑。
“好啊,我當(dāng)然可以給你們講故事了,來,給你們講一個狐貍和葡萄的故事好不好?”黎晴晴起身,帶著江璐和蘇啟到了一處陰涼的地方,蘇啟和黎晴晴直接坐到了樹墩子上,而江璐則被黎晴晴撈在了懷里抱著。
黎晴晴講了狐貍與葡萄、烏鴉喝水、亡羊補(bǔ)牢的故事,接下來準(zhǔn)備講個愚公移山的故事,卻看見蘇啟把食指貼在嘴上,黎晴晴這才發(fā)現(xiàn)懷里的小姑娘眼皮漸漸耷拉了下去,長長的密密的睫毛合成了弧形的陰影,小嘴還時不時地吧唧一下。
黎晴晴在蘇啟的帶領(lǐng)下,把江璐放到了孩子們休息的房間,給她蓋好了被子,才和蘇啟輕手輕腳地離開。
“漂亮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啊?”蘇啟雙腿彎著,手臂環(huán)繞著膝蓋抱在一起。
黎晴晴也是同樣的姿勢,聽到蘇啟的話,抿了抿唇,轉(zhuǎn)過腦袋,看著蘇啟,“你好,我叫黎晴晴,今年19歲,很高興認(rèn)識你,蘇啟。”說完伸出了一只手,是想要握手的姿勢。
蘇啟其實是個很清秀聰明的孩子,黎晴晴想不通為什么蘇啟的父母會這么舍得不把他留在身邊。
蘇啟正在換牙,一顆門牙剛剛露出了頭,笑起來的時候有些虎頭虎腦的可愛,小小的手和黎晴晴握在了一起,“你好,我叫蘇啟,今年五歲了,我也很高興認(rèn)識你,晴晴姐姐。”蘇啟的眸子笑得瞇成了一條線,看到黎晴晴的笑容,又加了句,“晴晴姐姐,我真的很高興,你是我見過的最漂亮的姐姐,我喜歡你。”
黎晴晴忍俊不禁,捏了捏蘇啟的臉,“你這個小鬼頭,凈會說些好聽話,不過嘛,你也是晴晴姐姐見過的最聰明的小帥哥了,哎唷,真可愛。”黎晴晴直接兩只手都上了,捧著蘇啟的臉,老稀罕了。
兩個人嘻嘻哈哈地說著、鬧著。
“晴晴姐姐,你知道這是個什么字嗎?”蘇啟用手指在黎晴晴的手上一筆一畫地寫著,神色很是認(rèn)真。
“這是棄字,放棄的棄,怎么了嗎?”黎晴晴不知道為什么蘇啟會這樣問,但還是如實說了出來。
蘇啟臉上的笑瞬間有些凝固,看著黎晴晴關(guān)心的模樣,又笑著搖了搖頭,這個字他在謝院長的辦公室里看到過,那是一封信,但是里面很多的字他都不認(rèn)識,但他知道信里說的那個孩子是他,因為小孩子里只有他姓蘇,他不敢、也不想去問謝院長。
無論多早熟,也始終是個五歲的孩子,開心與不開心還是很容易被看出來的,黎晴晴揉了揉蘇啟的腦袋瓜,“小啟,姐姐在呢!沒事兒的哈!”
蘇啟望著黎晴晴,眼眶有些紅,嘴角卻似乎依然帶著笑,“姐姐,原來我是蘇棄,放棄的棄,不是蘇啟。”蘇啟兩個字是謝院長手把手地教給他的,謝院長說啟是啟明星的啟,但原來在給了他生命的人那里,他是被放棄、舍棄掉的人。
黎晴晴僵住了動作,有些內(nèi)疚和心疼,看著面前的小男孩,深深地吸了口氣,雙手按住蘇啟的肩膀,“才不是!小啟,你聽姐姐說,蘇啟就是你,蘇棄的人生已經(jīng)結(jié)束了,你的人生才開始不久,未來也還有很長的路要走,蘇啟就是要你重新開始的意思,阿皓哥哥,陸黎哥哥,還有我,我們都會陪著你,看著你和這里的小朋友好好學(xué)習(xí)、好好生活的,知道了嗎?”
“真的嗎?以后姐姐你們還會來看我們?還會給我們講故事嗎?不會像小啟的爸爸媽媽一樣放棄我嗎?”蘇啟聽了黎晴晴的話,臉上的笑真切了幾分。
“當(dāng)然是真的!以后我們有時間就會過來,還會幫你們把這個家裝扮得漂漂亮亮的。你要知道,我們小啟不是被放棄的存在,小啟的爸爸媽媽放棄的不是你,是他們自己,他們不知道自己遺失了怎樣的珍寶。”黎晴晴聲音很柔和,眼神里是對蘇啟的肯定和憐愛。
陸黎和李云皓出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黎晴晴和孩子們在玩老鷹捉小雞的游戲,蘇啟是老鷹,黎晴晴自然就是護(hù)著雞崽子的雞媽媽。
返回劇組的路上,黎晴晴看著開車的陸黎,臉上明顯帶著輕松和喜意的李云皓,湊上前,開口問道,“陸黎,福利院的事能解決嗎?”
“嗯,我會盡力的。”陸黎也沒直接給保證,因為這一片區(qū)開發(fā)的公司和負(fù)責(zé)人他暫時還不清楚是誰。
“只要你盡力,那就肯定沒問題。”李云皓偏過頭,對著陸黎笑了笑。
嘶,這個妖孽,“李云皓,你干嘛搶我臺詞?!”黎晴晴瞥了一眼李云皓,偏過頭看著陸黎,“陸黎,如果這事兒能成的話,我愿意把我小金庫里所有的錢都捐出來。”
李云皓也附和道,“接下來小半年里我所有的通告費(fèi)用我也愿意都拿出來做這件事,陸黎,你出力就好,我和黎晴晴出錢,雖然,黎晴晴那點子錢可能也沒什么用。”
“嘿,李云皓,你丫是不是非得找茬?欠收拾呢?”黎晴晴不輕不重地打了一下李云皓的左肩,她的小金庫確實可能比起李云皓和陸黎要支出的金錢數(shù)額少很多很多,可是她還能回家和老爸老媽商量一下嘛!
“錯了錯了,姑奶奶,你輕點兒。”李云皓揉了揉肩膀,呲牙咧嘴的,這家伙不知道自己力氣有多大,手勁兒有多重嗎?!
“對了,李云皓,你知道蘇啟是怎么回事兒嗎?這個小不點兒還真挺招人疼的。”黎晴晴想了想,打心眼里覺得蘇啟不像是身體有疾病的孩子。
李云皓收起了不著調(diào)的樣子,“嗯,那個福利院里的孩子除了身體有問題的,還有的可能是家里經(jīng)濟(jì)條件不好,加上那么點重男輕女因素的,就不要孩子了,但蘇啟,據(jù)謝院長猜測,蘇啟的媽媽應(yīng)該是不想承擔(dān)責(zé)任、不懂事的小姑娘生下來的,他的身體很健康,也是個很聰明的孩子。”至于這個不想承擔(dān)責(zé)任、不懂事到底是個怎么樣的意思那就留給個人想象了。
回到了劇組,安琪拉直接把李云皓帶到了化妝師面前,李云皓一邊走,一邊回頭,“晴晴,你和陸黎自己找地方玩會兒啊!”這句話的另一層意思叫做,別來看著我拍戲。
黎晴晴怎么可能答應(yīng),大老遠(yuǎn)跑這兒來,不就是為了看看李云皓的戲精升級版嗎?
黎晴晴才不管那么多,牽著陸黎的手就走到了工作人員那邊。
這一場是拍蘇醒和安愈在小鎮(zhèn)上的一個手工陶瓷店一起制作屬于兩個人的陶藝品,黎晴晴剛剛只是遠(yuǎn)遠(yuǎn)地看了余沁一眼,沒有記住她的容貌。
給梁超打了招呼,黎晴晴和陸黎就那么光明正大地站在一旁,李云皓使眼色使得眼角都要抽抽了,兩個人全當(dāng)看不著,完全不搭理。
李云皓氣得做著深呼吸來調(diào)整心態(tài),其實他只是在這樣熟悉的人面前有些緊張和那么一點小別扭。
工作人員喊開始的時候,兩位主角都很好地進(jìn)入了工作狀態(tài)。
黎晴晴用胳膊肘戳戳身邊的陸黎,“誒,這個演安愈的女生就是你公司里的藝人余沁?你眼光不錯啊,安愈這個角色挺適合她的,形象挺貼合的,就是演技還有進(jìn)步空間,不過也還不錯啦!余沁應(yīng)該比李云皓小吧?是我們學(xué)校里的嗎?”
黎晴晴看得認(rèn)真,評價里不帶任何偏見,主要是李云皓這家伙卻是出師了,比起在學(xué)校里的話劇表演,很明顯的有了不小的進(jìn)步,仿佛他就是蘇醒,反觀余沁,余沁更像是在模仿安愈這個角色,模仿得很像,但還是少了那么點感覺。
“余沁沒有上大學(xué),專科畢業(yè),后來被星探挖掘出來的。” 陸黎的語氣淡淡的,看了一眼李云皓和余沁,就把目光移向了身邊這個連眼神都不給自己一個的黎晴晴。
行吧,你看戲,我看你就行了。于是,黎晴晴津津有味地看著戲,陸黎認(rèn)認(rèn)真真地看著黎晴晴。
晚上的時候,在小鎮(zhèn)要拍的戲份拍完了,明天會轉(zhuǎn)移另一個地點,黎晴晴和陸黎也回了家。
客廳里,黎晴晴捧著陸黎給她熱的牛奶,雙腿交叉盤著,腿上放了個抱枕,“陸黎,楊雯和舒音都打算明天返校,我打算明天早上回去把寢室先收拾了,把床單被套那些弄好,你明天送我還是?”
“明天我送你去學(xué)校。”陸黎雙腿隨意地交疊,有些慵懶的樣子。
“陸黎,牛奶我喝不完了,剩下的,你喝。”黎晴晴嘴唇上沾了一圈牛奶,于是伸出舌頭舔了舔。
陸黎盯著黎晴晴的動作,喉結(jié)上下滾動了一下,垂了垂眼眸,又把目光移向播放著節(jié)目的電視,“不是你說想喝牛奶?我不愛喝牛奶,喝不完就放那兒吧!待會兒我來收拾。”
黎晴晴眨了眨眼,眸子里透著狡黠的光,端著牛奶坐到了陸黎身邊,睡衣是衣褲的樣式,不用顧忌坐姿什么的,黎晴晴直接把牛奶遞到了陸黎的唇邊,“是我說的要喝,但是突然就覺得肚子有些飽,喝不下了,你一口,我一口,怎么樣?”
想了想,陸黎就著黎晴晴的手喝了一口,純牛奶的味道還是不怎么喜歡,但也吞咽了下去。
黎晴晴也作勢喝了一口,不過,只是抿了一下,陸黎一口接一口地被喂著,終于意識到了不對勁,“黎晴晴!”
“到!”黎晴晴促狹地笑笑,舉了舉手里的杯子,“多喝牛奶好,睡前喝牛奶,睡個好覺不是?來,最后一大口,喝了就沒啦!”
陸黎看著黎晴晴,勾唇一笑,黎晴晴瞬間就愣住了,陸黎趁著黎晴晴失神的時候,把裝著牛奶的杯子搶了過來,然后一口飲盡。
“陸黎,你......”
黎晴晴話還沒說完,就感覺后腦勺被陸黎捧住,然后唇上有著軟軟涼涼的觸感,還有牛奶從相觸的唇齒間渡過來,黎晴晴眼睛睜得大大的,從陸黎的眼里看到了明顯的笑意。
“咳咳咳,咳咳......咳咳。”黎晴晴沒出息地被嗆著了,嗆得死去活來,臉也紅彤彤的。
陸黎好笑地給黎晴晴拍著背,“多大的人了,喝個牛奶還被嗆成這樣。”
黎晴晴瞪著陸黎,剛想說話,又咳了起來,無奈,直接給了這個幸災(zāi)樂禍的家伙一拳。
陸黎挑眉,渾不在意地笑了笑,看著黎晴晴平復(fù)下來,抬手撫上黎晴晴的臉,染著笑意,“嘴角還有牛奶呢!”
黎晴晴抬手要去擦,陸黎的唇卻貼在了黎晴晴的唇角,溫柔的動作,撩人的眼神,黎晴晴眨巴眨巴眼,臉上的紅暈怎么也退不下去。
窗外繁星在城市的繁華之下,倒也別有一番趣味。每一個人,都在同樣的黑夜里,期待著破曉后的黎明,在這個人世間愛著、戀著、笑著、痛著、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