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林權之后，尹杰剛一落座就接到了Bella的內線電話。
“Evita，兩人都看過了吧？”
“對，剛面了第二個?！?
“覺得怎么樣？”
“我過來聊吧?！?
尹杰不太愿意在大庭廣眾下討論人事話題。
Bella一個人呆在辦公室里，正擺弄著桌上的一盆文竹。
尹杰現在已經知道，Bella其實是寧昊然的女朋友。這也解釋了日常工作中Bella為何凸顯出很特別的主人翁風范的氣勢和擔當。據小道消息說她以前是金茂酒店的工作人員，寧昊然去探望住店的客戶的時候幾次遇到，印象很好，有意識接近下就成了一對。
Bella已經和寧昊然在一起三年了，現在25歲，寧先生42歲。忽略年齡因素，兩個人容貌身高絕對登對，很是郎才女貌佳偶天成。無論寧先生本意如何，Bella在寧氏承擔了類似大管家的角色。因為認定這是自家的公司，她在日常工作中不僅愿意擔責，而且在處理人事、財務問題的時候立場通常比較公允客觀。
“Bella，我同意你‘一面’后的結論。這兩個人原則上可能都能進入寧氏。但從LS的角度來看，我更傾向于Flora。”
“為什么呢？因為她英文好？”
“這只是一方面。”
尹杰捧著茶杯喝了一口。
“你還記得我列出的那些條件吧？簡而言之，我想要的助理，語言基本功得好，外形得好，得有團隊精神，還得能吃苦，最好還有獨立思考和工作的能力。Flora和林權相比，語言更好。不僅英文達到Native speaker的程度，據她說德語也不錯。當然德語水平如何得寧先生三面以后評定。我看中的還有另外一點，她剛大學畢業，像一張白紙容易塑造。外形稍顯青澀但可以調教，感覺性格外柔內剛，善于傾聽，言談有一定原則但也比較open, 愿意理解接納別人的意見。吃苦能力以后才看得出來。另外，通過我設定的幾個小測試，證明她確實具備一定的獨立思考能力。”
“那林權呢？林權更成熟，而且有工作經驗?！?
“林權外形不錯，相貌堂堂的?！?尹杰很喜歡在說缺點之前先說說優點。
“但他語言能力相對稍差。而且，我非常在意他的一個特點?！?
“什么特點？”
“我無論說什么他都說點頭說好。說實在的我不太想和這種人合作?？偨Y一下，他這么作的原因無非有兩個：一是無論我說了什么他根本沒往心里去，點頭說好是在敷衍我。如果是這樣，那以后工作里或許會很固執很難溝通，無論別人說什么他都照自己想法我行我素；第二種可能性也存在，那就是他就是一個老好人，憨厚樸實，不愿意否定別人，不愿意說不中聽的話。或許其他部門比較有底蘊能包容老好人，能給他更多適應和調整的時間。但LS不同，未來整整一年我這里人手都特別少，活兒還那么多，每個成員都必須能獨立工作，團隊內溝通應該直接有效。如果加進來這么一個老好人，合作起來大家都會特別累。”
Bella思考了一會兒，說稍后會安排寧先生三面，尹杰的意見她會轉告寧先生。
又過了幾天，寧先生在三面之后又和尹杰交流了一次。最后，尹杰如愿以償把Flora引入了LS團隊。
Flora是北京本地人，但北京大妞那股子“颯”勁兒在她身上還沒體現出來。她一頭長卷發用簡單的黑色束發帶綁在腦后，鵝蛋臉上有點點雀斑，戴著一個度數不低的近視眼鏡。外表看起來很柔和，卻習慣隔著鏡片用認真的眼光看人。
她剛畢業，還有一系列人事手續要走，原計劃9月1日入職。在尹杰的再三堅持下，答應提前一周到位。
這個周一是大例會，通常在帝都的寧氏員工排除萬難都得參加的。這天比較碰巧，很多出差在外的同事全都回到了辦公室。所以不得不從工作區搬了不少椅子進會議室，整個房間被擠得滿滿當當。尹杰熱情洋溢地向寧氏所有員工介紹了Flora，并由Flora回答了其他同事提出的幾個問題。會議氣氛很熱烈很友好。Flora估計事先沒有料到會有這么熱情的一個歡迎會議，激動得小臉通紅。
LS只是寧氏眾多業務中一個比較年輕的分支，因此話題很快就轉到寧氏的其他業務去了。尹杰也借此機會認真地了解其他部門的工作情況。
例會后，尹杰把LS的介紹資料交給了Flora， 同時通知她和Christina下午2點培訓。
關于兩人的分工問題，尹杰已經考慮了一段時間。鑒于Flora缺乏工作經驗和Christina的團隊觀念較差，她目前沒有打算切分目標市場給他們。她計劃利用半年到一年的時間，考察、培訓Flora直至能獨立進行初步的項目工作，也打算利用這段時間把Christina的工作觀念和業務意識偏差糾正過來。
下午的培訓會中，尹杰首先介紹了寧氏的業務架構和部門設置，之后詳細介紹LS項目背景、豪森州引進外資的基本政策，以及LS中國的戰略、團隊配置、崗位職能，以及LS業務的橫向和縱向業務合作鏈條等等。Flora聽得很認真，不斷在剛領的新筆記本上記錄。Christina則表情有些飄忽，間或有一些不以為然的表情。一看就知道她對于新的戰略調整并不認同。
在回答了Flora的業務相關問題后，尹杰建議Christina給后輩講講LS工作的心得。這樣做的目的一方面是鼓勵Christina在團隊中多做貢獻，增加一點個人榮譽感，在幫助Flora的同時也幫助她自己融入團隊；另一目的則是鼓勵她多多暢所欲言，尹杰想盡可能多地給她創造表達真實想法的機會?；蛟S在她發現實話實說沒有副作用的時候，她會更傾向于做真實的自己，從而轉變交流方式。
面對著后輩清澈而興奮的眼睛，Christina無法再含糊其詞。她第一次坦率地說出了自己的理解和感想，當然其中還夾雜著一些語焉不詳的自我褒獎，但總而言之有進步。
尹杰看在沒有細究這個問題。她只是很明確地說，
“此前的工作有目共睹，取得了一定得成績。不過，基于與LS總部團隊的深入溝通，我們決定把今后的工作重心放到制造行業和進出口企業，政府關系將成為我們最重要的輔助手段。”
接下來，她概括介紹了中國制造行業走出去的情況，重點分析了幾個目標產業目前遇到的機遇和挑戰。這幾個行業的共同點是，國內市場趨于飽和，急需拓展海外市場。然后她又詳細介紹了南京會議的規劃，三人一起逐項討論了工作流程表，每個細項分工到人，明確說明工作要求。最為重要的是，她公布了項目前、中、后三階段的工作評估時間點和標準標準。最后申明，每一次階段評估結果都將加權計算成為為項目工作評估，將計入年底工作考核。
她暗自觀察了一下兩個人的表情，Flora是緊張之中混合著興奮，興奮更多一些。而Christina，則夾雜著緊張與不滿，還有一些... ...怨懟。
尹杰看在眼里卻并不在乎。既然決定由她來主持這個項目，Christina之前自欺欺人的生活就宣告結束了，團隊里的每一個人都必須跟上節奏。
這是小團隊的第一次合作，她要保證這個項目圓滿成功。這次活動中個人的表現，也能幫她和寧先生客觀評判各自的工作態度、能力強弱、優缺點，以后才好量才施用。
尹杰始終保持著每周一和寧先生的定期通報，以及每月和Marcus的Skype會議。
在中國，南京會議這樣的活動一般俗稱為招商引資推介會。尹杰在地方商務部門工作的時候，每年都會在海外辦兩次這樣的推介會。當時他和同事的目標是把海外的優質客戶引入中國投資，其中客戶組織和會務工作都交給當地的合作部門/機構來完成?，F在的不同在于這部分工作收回來自己做了。她清楚活動主辦方對于活動承包商的都會有什么樣的要求，這使得她與Marcus的溝通異常順利。這種總是提前一部的周到考慮和工作效率，極大地提升了Marcus以及總部團隊對她工作的實際期待。這一點從寧先生每次與Erdmann通話中不時傳出的爽朗大笑可以看得出來。
活動的準備工作在有條不紊地進行中。
此前LS在中國也召開過類似的推介會，具體會務外包和嘉賓邀請事務已經有章可循，只需按照地區和產業差異進行微調即可。南京會議最困難的還在于參會人員的邀請，但尹杰不打算把這項工作籠統外包給當地政府代辦機構或行業協會，最后只得到單調的企業數目和參會人數。以她的經驗，如果真這樣委托，或許參會人員中的大多數會是不相關的企業或企業中的小職員。既然主辦方只要求數字，那當地機構在人員有限、沒有額外資金支持的情況下自然也就怎么省事怎么來了。既然已經立下了軍令狀，她就打算把每個環節的工作都做到位。
南京是江蘇省的首府，位于經濟比較發達的長三角地區。江蘇省作為東部沿海的發達省份之一，改革開放之后，經濟建設取得了舉世矚目的成就。然而，該省的南、中、北三大區域之間卻由南至北經濟發展程度呈階梯狀逐步減弱。十二五之后，江蘇省實施了轉型升級工程，產業機構調整加快，一定程度上提升了其市場競爭力。目前，工信部所列150個工業細分領域行業中，江蘇有92個領域居全國前五位，其中電子、機械、紡織產值居全國第一，新材料、節能環保、醫藥、軟件、新能源、海工裝備等新興產業發展迅速。這次南京會議的參會企業就圍繞著以上行業展開。
這段時間Flora和Christina的全部工作都投入到了上述行業的信息收集上。尹杰則負責信息的匯總分析工作。
沒辦法，前期沒有任何基礎，現在辛苦是難免的。為了節省時間，尹杰直接草擬了企業信息匯集表。大家只需要收集信息往里邊填數據即可。在征詢Marcus意見時，這位令人尊敬的老先生也在指標設定方面提出了很多中肯的意見。這讓尹杰受益匪淺，并進一步意識到了兩國工作文化和運作模式的不同。
S國大部分地區都信仰天主教。受天主教的觀念影響，S國文化崇尚個人價值觀，強調高層次需求，同時注重理性和科學，強調邏輯推理和理性分析，具體到管理上面就是組織紀律性強。S國人非常勤奮刻苦，但他們也非常重視人性化管理，工作中雖然在項目設計方面往往花費較多時間論證，然而決策效率卻非常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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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時間每逢午餐，Flora一定得有人催才肯從座位上站起來和大伙兒一起出去。有一次尹杰隱約在她的眼睛里看到了蚊煙香般夢幻的感覺，感動之余不由叮嚀她注意保護眼睛，工作一段時間就起來活動一下。與Flora相比，Christina則是另外一個極端，工作時她每半個小時幾乎都要起身上廁所或者去咖啡角沏茶倒咖啡，每遇到其他同事就唉聲嘆氣說現在工作好辛苦，似乎尹杰的壓榨已經讓她“生不如死”。但奇怪的是，他們兩人的工作進程居然不相上下，這讓尹杰心中疑惑。她有意識關注了一下兩人每天上下班時的工作進度，發現Christina居然有大量的工作是下班在家中完成的。難道她在家里工作效率特別高？以她在單位上的表現，尹杰對此抱有疑問。難道家里有人幫她？這個答案不禁讓人啼笑皆非。
如果真是后者，這說明什么呢？是對尹杰的安排有所抵觸從而缺乏動力呢？還是本身對基礎工作就缺乏耐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