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安紅開車帶著尹杰去了聞名遐邇的FoxTown。
安紅開的是一輛紅色的雙人座奔馳小跑車。上路后，她對尹杰解釋道：
“Fox Town距離火車站有點遠(yuǎn)，當(dāng)然也可以坐火車去，那咱們可以在火車站乘擺渡大巴。不過那個擺渡大巴的司機(jī)脾氣比較古怪，我遇到過他耍脾氣跟幾個旅客較勁，當(dāng)時場面挺不好看的。所以再去我都選擇自己開車。放心啦，時間不長，路況也好。”
說這話的時候，音響里正播放著Ilira的《loyalty》。安紅一邊開車，一邊隨著音樂高歌，甚至還時不時地?fù)u晃身子... ...與昨天相比，很明顯今天的安紅放開了好多。隨著一陣一陣清風(fēng)拂來，在安紅的帶動下，尹杰也開始隨著音樂哼唱起來。
作為S國最大規(guī)模奧特萊斯的FoxTown坐落在一個名叫Mendrisio的小城城郊。一路上路況都很好，悲劇的是，偏偏來到FowTown的時候卻遇上了大塞車。幾條車道都塞滿了車子。展眼望去，購物村的停車場也泊滿了汽車，可見這個地方的人氣有多么高。
短短幾百米的路程，安紅開了接近一個小時。好不容易進(jìn)入商場，尹杰不由傻眼：這里人來人往的大部分是亞洲面孔，耳邊響著同胞們熟悉的鄉(xiāng)音，商場的廣播里除了德、法、意、英四種語言外，還貼心地加上了中文廣播。尹杰一不小心還聽到了一次純正中文的尋人呼叫... ...
這里的商品價格確實比其他地方便宜了不少。尹杰首先在Bally店買了兩個包。結(jié)賬時發(fā)現(xiàn)，刷卡機(jī)終端的選項中除了意料之中的Master卡和Visa卡之外，居然還有“銀聯(lián)付款”。看來隨著中國人購買力的提高，F(xiàn)oxTown確實歡迎富裕起來的中國游客。據(jù)說，為了方便中國游客們血拼，這里的中文服務(wù)措施已經(jīng)完善到了極點。當(dāng)然，國境那一側(cè)的意大利也是顧客主力，四處張貼的品牌海報中不少都選用了意大利國腳作為模特。
基于其區(qū)位優(yōu)勢，F(xiàn)oxTown中除了LV、Channel等耳熟能詳?shù)膰H高端品牌外，還有不少意大利輕奢品牌的服裝、鞋子、皮包，以及S國本土生產(chǎn)的著名手表、珠寶、皮具。只要不是邦霍夫大街的擁躉，不像他們一樣隨時留意緊跟時尚步伐，那么FoxTown的商品確實非常有吸引力，性價比極高。
和八年前不同，今天的安紅似乎變得不喜歡購物了，尹杰是一個購物目的非常明確的人。倆人直奔幾個品牌店，買完東西就前往商場里的意大利餐館午餐。經(jīng)過安紅的推介，尹杰點了一份五彩意面，安紅則點了奶酪餃子。在選擇意面的時候尹杰差點挑花了眼，長面、管面、寬面、蝴蝶面，這些分類聽起來似乎很尋常，不尋常的是這里的面條造型和顏色的多彩多樣，想要從中選出一款中意的面條相當(dāng)不容易。
“怎么搞得那么復(fù)雜？不就是面條嗎？”尹杰把身邊的購物袋理順放到椅子下面，避免影響其他人通過。
“這就是意大利人的哲學(xué)啊！”安紅笑道，“他們的飲食哲學(xué)就是，不僅好吃，還得好看！”
端上來后，果然漂亮。五彩的窄面妖嬈卷曲，面條和濃香的醬汁之間不時探出豌豆、玉米的身影，大片的牛肉混雜期間。尹杰用叉子卷起一縷送進(jìn)口中，面條Q彈爽口，牛肉汁液飽滿，豌豆清新美味...她吃得瞇起了眼。
這副小表情安紅在八年前看到過無數(shù)次。她得意地笑道：“我說的不錯吧？他們家的意面做得非常好吃。”
午餐后，安紅開車帶著尹杰來到貝利左，也就是這個州的首府。
開車過來的途中天色一直有些陰沉，間或還下了一場小雨。一個小時后抵達(dá)貝利左時，迎接倆人的已經(jīng)是雨后的燦爛陽光。
這個城市的建筑具有濃濃的意大利風(fēng)情，充滿了亞熱帶氣息，這是與北部完全不同的文化情調(diào)。街道上非常干凈整潔，景致漂亮，尹杰拍了很多照片，尋思著回頭可以用這些照片做一個動態(tài)桌面。
與FoxTown不一樣，這里鮮少能看見中國人，街面上所有行人都通過意大利語交流。
這個城市最引以為傲的是3座已經(jīng)列入聯(lián)合國世界遺產(chǎn)目錄的中世紀(jì)城堡。這三座城堡呈山頂-半山-山谷的分布，線條堪稱完美，勾勒出這個城市美麗的天際線。除了這三座城堡之外，這個城市還有另外一個特殊的地方：此地恰好處于意大利和S國之間的奧爾貝斯山交通要塞，這是南北歐大通道的咽喉之地，歷來是兵家必爭之地。據(jù)說二戰(zhàn)時期之所以戰(zhàn)火沒有燃燒到S國的原因在于S國對軸心國的威脅“一旦對S國動武就炸毀要塞附近的隧道”。從結(jié)果來看，這種威脅明顯是奏效了。
也正因為這座要塞，貝利左這個地方從羅馬時期開始就非常繁榮。
徒步爬上山丘，道路兩旁是連綿起伏的葡萄園，植被茂密，空氣清新。從古堡頂部瞭望山下的城市，自有一種別樣的風(fēng)情。這幾座古堡看起來有點像國內(nèi)的長城，很是原始古樸，只是規(guī)模要小好多。上下臺階不算多，但迂回曲折比較費時。城堡內(nèi)有著石磚鋪設(shè)的廣場和拱門設(shè)計的漂亮游廊。
爬上第一個古堡后尹杰就有些氣喘，安紅卻一副很輕松的樣子。據(jù)她說經(jīng)常陪著Francis晨煉，時間長了，身體就不知不覺變好了。尹杰打算把安紅的話作為正面教材告訴何宇新同學(xué)，爭取以后在他的帶動下身體不知不覺變棒，身材不知不覺變好。
最大的城堡需要乘坐電梯才能上去，其中有一個碩大的廣場。據(jù)當(dāng)?shù)厝苏f，經(jīng)常有一些文化演出或展覽會在這里舉辦。
這一點非常符合意大利人享樂的個性：世界遺產(chǎn)又如何？享受最重要。
倆人在貝利左享用了一頓晚餐后就驅(qū)車趕回路加諾。
“Francis明天就回來了。下午接你過來玩，晚上在家里一起吃飯好嗎？”安紅問道。
“好的，終于有機(jī)會見姐夫了！”尹杰做歡呼狀。
安紅淺笑：“明晚想吃什么？意大利菜？還是中國菜？”
“咱倆不講究這個，你和Francis定吧。”
“你倒是不挑剔。”
“你還不知道？我是一個‘世界人兒’，在哪里都能適應(yīng)。”
安紅笑著伸手輕掐了她一把。
兩個好姐妹一路閑談，安紅向尹杰說到了她嫁給S國人的酸甜苦辣。尹杰也跟她說起了林霞。她有點擔(dān)憂地說：
“我現(xiàn)在唯一擔(dān)心的是，這只是我來總部的第一次。第一次就搞掉總部的一個員工，而且還同樣是華人... ...”
“擔(dān)心別人說你窩里斗？”
“你知道的，我不太愿意讓外國人看咱們國人的笑話的。”
“我知道啊。不僅我知道，林霞也知道。”安紅淡淡地說，“你以為她為什么敢這樣對你？一是欺負(fù)你人生地不熟，二就是抓住了你這種想法。她估量著無論怎么著你你都會息事寧人，所以才逐漸變本加厲。...你要明白，你的善意你的顧忌已經(jīng)變成了你的弱點！”
尹杰若有所思。
“至于第一次來就搞掉一個員工，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是擔(dān)心別人把你當(dāng)作trouble maker 吧？”安紅問道。
沒等尹杰回答，她又接著說：
”S國人確實喜歡遵守規(guī)矩，他們傾向于用很正道的方式解決問題。從這個角度來講你的做法沒錯。照我看，林霞被被邊緣化不會是無緣無故的，這一定程度上說明了她對公司的價值。搞掉就搞掉了，可能還有人會從心底里感謝你。”
她的話并沒能成功打消尹杰的顧慮。不過，尹杰在采取行動之前也曾仔細(xì)權(quán)衡利弊。現(xiàn)在這么討論，無非是貪心地想把其中的“弊”盡數(shù)化解罷了。可惜生活就是如此，萬事都有利弊，既然摘取了其中的“利”，自然應(yīng)該承受其中的“弊”。
安紅聊到了她的婆婆Lisa。
“你能想得到嗎？Francis娶我的時候，我婆婆是堅決反對的，可你知道她反對的理由是什么嗎？”
她笑了起來：“她懷疑我是間諜。”
“哈？”尹杰驚訝地瞪圓了眼睛，“他們家很顯赫嗎？還是Francis從事的工作特別重要？”除此之外，她想不出還有什么理由能讓老太太開出如此驚人的腦洞。
“他們家是意大利一個比較古老的貴族家族的一個分支，很多很多年前就搬到S國這邊來了。現(xiàn)在和本家的聯(lián)系已經(jīng)非常微弱。說到Francis的工作，他從事的是拓?fù)鋵W(xué)方面的研究。我雖然不太清楚具體內(nèi)容，但肯定不會和軍事或者政治扯上什么關(guān)系。”
“那她為什么會有這樣的想法？還真挺奇怪的。”尹杰不解地道。
“是啊，F(xiàn)rancis也覺得匪夷所思。所以最后我們還是順利地成婚了。”
“那你現(xiàn)在和你婆婆關(guān)系怎么樣？”
安紅嘆了一口氣。半晌才說：
“后來她自然也明白了自己的猜測有多離譜。她承認(rèn)了我，還特地舉辦了一次宴會，請了他們這個分支家族的七大姑八大姨，總之很多人。因為她一開始拒絕承認(rèn)我，所以我們的婚宴是在國內(nèi)舉辦的，在S國我們只進(jìn)行了登記。這次宴會也等于是向家族的所有人正式宣告我的身份。”
“那挺好的呀。我覺得你婆婆還挺有意思的，花點心思應(yīng)該還是能好好相處的。”話雖這么說，尹杰明白安紅作為一個中國人，在一個有傳承并相當(dāng)龐大的異國家族生活的困難。
“本來是這樣。可是... ...”她沉默了。尹杰沒有說話，如果好友覺得這個話題太沉重，那么就換個話題吧。
還沒等她找到新話題，安紅就開口了，語氣頗為苦澀：
“你知道意大利人特別重視家庭，總是希望擁有很多孩子... ...”
明白了。
“你到醫(yī)院看過沒有？”
“看過了，說是我有子宮肌膜移位，不是太容易受孕。他的小蝌蚪也活性不高... ...”
“在意大利能治療嗎？或者干脆做試管？“
“我婆婆不大愿意。她覺得這會影響我老公的形象......其實是怕影響她的形象。”
尹杰有點無語了。這種過時的思想在中國的城市里早就消除了，沒想到在標(biāo)榜先進(jìn)的西方世界里居然還有？
“那你找機(jī)會帶著你老公一起回國內(nèi)試試治療？或者在國內(nèi)做試管？離她遠(yuǎn)遠(yuǎn)的就不至于讓她顧忌這個那個了吧？“
安紅眼睛盯著前路，說：“回頭我和Francis再商量一下，看他是不是同意。”她似乎想起什么，接著說：“明天你和他多聊聊，如果聊得投機(jī)你們可以加一下微信。以后說不定他還有事會麻煩你。”
“你還真是心大！”尹杰故作氣哼哼地說，“防火防盜防閨蜜！我就那么沒有吸引力啊？對你一點威脅都沒有嗎？我也要面子的好不好？”
安紅笑了起來，騰出一只手摸了摸她的臉，說：“你確實沒威脅啊！”看尹杰要翻臉的樣子，她忍著笑說：“因為你就不是威脅，你是我們的寶貝小師妹啊！”
“寶貝”二字一出，尹杰忍不住掉落一地的雞皮疙瘩。安紅笑得更大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