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杰走進會議室。視線掃過Summer，對方微微地搖了搖頭。
她微笑著回到座位坐下。耳旁聽得孔世龍還在滔滔不絕地介紹黑森州的產業優勢和交通優勢。尹杰頓時放下心來，這些是對方在發改委會議上曾經推介過的內容。
尹杰抬眼看到崔總的表情時，心里更開心了。她微笑地聆聽著G國黑森州的投資環境介紹，打算靜觀其變。
在孔世龍的持續介紹之下，崔總臉上已經浮現出一絲不耐煩的情緒，且隨著時間的緩慢推移，忍耐的痕跡越發明顯。時時關注著崔總反應的研發金副總經理，心里已是后悔莫及。他如果知道崔總和S國已經暗有默契的話，怎么可能會把孔世龍引薦到崔總面前？
話說這個孔世龍怎么一丁點兒眼色都不會看的呢？
臺上的孔世龍并非不會察言觀色，他只是有些騎虎難下了。今天上午他的演講就被突然出現的尹杰打斷，只介紹了三分之一都不到。現在既然有這個機會怎么著也得咬牙介紹完吧？不然，還真的主動交代州政府留下的底牌？而且就當著S國的代表的面？
因此他雖然意識到了崔總的不耐煩，還是努力爭取利用最后一點時間把剩下的資料講完。
果不其然，在孔世龍終于介紹完成之后，崔總就帶頭鼓掌，然后很客氣地對他說：
“非常感謝孔總的介紹，啊？讓我們對G國的黑森州有了進一步了解，這些信息呢非常可貴，大家都要認真學習啊！那這樣，小金啊，下面請你安排把孔總送回酒店去好不好？我們這里雖說并不算偏僻，但也不能讓孔總自己打車回去是不是？我們要講禮貌的。”
孔世龍有些錯愕。他本想坐下來欣賞一下尹杰是怎么表現的。就他的觀察，尹杰同樣不打算讓崔忠明如愿以償地看戲，有極大可能會采取自己同樣的做法。如若這般，S國豪森州和G國黑森州這兩個機構在江南重工幾位老總面前的位置就可以稍微拉平一點了，接下去自己才能繼續發力做工作嘛。
可怎么就突然要把自己趕走了呢？沒錯，雖然表面上很客氣，可這就是“趕”！自己做錯什么了嗎？
他懵怔了一會兒突然醒悟過來：尹杰和江南重工接觸的時間明顯更長，他自己根本不知道雙方交流的程度有多深了。
這是犯了一個戰術性的錯誤啊！
這種情況下，如果自己亮出能夠讓江南重工動心的條件，自己雖然不可能馬上順利拿到這個項目，但最起碼可以打亂尹杰的節奏，摧毀她和崔總之間的默契，…… 只有出奇兵才有可能扳回的局面，自己卻照本宣科……
失策啊！
他還想說些什么，可看到精明的辦公室主任已經拿著內線電話開始安排司機了，金總也一臉郁悶地走到他的身邊，他只好禮貌地向眾人點頭道謝。臨走前又回頭笑著說：
“今天我因為時間關系沒能介紹得透徹… 崔總還有各位，希望不久能再有機會向各位匯報黑森州獨特的政策…”
崔總含笑點頭，大家目送著研發金總把他送出門外。
“小尹啊，上次豪森州的考察效果很不錯的。我和那個寶姿曼先生（Boscheler 老爺子）一直有聯系的，呵，我語言雖然不行，但我們有語言好的嘛！我們兩個老頭子通過黃強一直在溝通。你當時說的很對，我發現他們的企業文化和我們江南重工是有共通之處的，我們的交流比較順暢。有個好消息告訴你啊，我這里已經初步有了一些想法：全盤接手他的公司呢我們目前是不會這么做的。我們打算采取控股的辦法，剩下的股份他自己留下，其中很小的一個份額建議他轉讓給公司里的幾個核心員工。”
這是一個非常聰明的計劃。采用這個計劃，1. 解除了Boscheler先生對公司后繼無人的擔憂，并為Boscheler家的后代保留下了部份產業；2. 江南重工可以利用Boscheler公司多年經營下來的歐洲商務網絡，快速在歐洲立足并開始建立產品推廣網絡，并與歐洲同行建立合作關系；與此同時Boscheler也能順理成章地通過江南重工開發中國這個全球最大的市場；3. 向核心員工部分轉讓股份，可以最大限度地保留Boscheler公司的骨干力量不流失，這對股權轉移期間的平穩過渡，以及公司未來的持續發展非常重要。
“Boscheler先生的意見如何呢？”
“我跟他通過氣了，他是贊同這個方案的。現在我們開這個會就是想要討論這個項目實施當中的一些細節性問題，其中有一部分可能會牽扯到豪森州當地政府和相關機構，另外還有當地政府可能給出的優惠政策。所以今天請你過來，給我們指點指點。”
“崔總您怎么這么客氣，小尹哪里擔當得起呢？各位有什么問題都請提出來，小尹保證有問必答。”
大家紛紛笑著道謝。崔忠明滿意地笑著又說話了：
“小尹啊，關于稅務架構部分，上次你們說的那個最優稅務模型我很感興趣，你今天要和我們財務楊總好好交流一下。”
“我一定盡己所能。不過我對稅務方面的事情了解的不過只是皮毛，建議您還是請專業的稅務專家來做，專業的人做專業的事嘛。”尹杰謙虛道。
“你是說那個史蒂芬？哎呦這個人可真是太熱情了，見面就擁抱的，那個老外力氣又老大…”周圍一遍善意的笑聲。
“股權轉讓和并購案例比單純的綠地投資要復雜得多，財稅處理和法務處理的工作會特別的重要，所以我建議您盡早讓專業人士介入。”尹杰誠懇地說。
“可是四大收費實在太高了。”楊總突然出聲道。
“他們的收費確實不便宜。可是支付這么一筆費用或許能夠為公司規避很多致命風險，或者能為公司今后的運作節省大量的稅收，那么這個錢花得還算是值得吧。這是另一個企業跟我說過的。”尹杰說，“楊總您看啊，如果咱們公司在豪森州做綠地投資，因為目前公司在歐洲的業務范疇和業務量還不多，可能涉及到的財務稅務關系相對簡單，我會直接為您推薦幾家當地信譽較好的商業代理公司來讓您選擇。他們的收費相對低廉，但他們的缺點非常明顯，就是沒有能力操刀太過復雜的案例。”
“現在咱們江南重工打算要做的是股權轉讓，我猜想標的金額應該是相當大的，一旦支付架構或交易條款出問題都可能導致巨額損失。四大會計師事務所中每一家經手過的跨境并購、股權轉讓、技術轉讓項目都非常之多，他們的豐富經驗能夠最大程度幫助江南重工規避交易過程和整合過程中可能出現的問題，還能幫助江南重工設計出有利于今后發展的最優稅務架構，……，這樣看起來給這筆咨詢費還算是物超所值的吧。”
楊總點了點頭，沒說什么。
“小尹你是不是可以幫忙介紹一下四大的人？順便幫我們講講價，盡量給一個優惠價格。”崔忠明說。
“您需要的話我可以為您介紹一位很靠譜的高級合伙人。我可以要求他給江南重工提供優惠價格，屆時您同事和他直接洽商確定。不過崔總，我這里提醒您一下啊，如果真把四大的價格砍到太低其實對您公司不一定有好處。”
“這又是什么道理呢？”
“俗話不是說’一分錢一分貨’嗎？咨詢公司不可能貼錢為客戶做項目的。”
崔總若有所思：“你說明白一點。”
“四大收取的前期費用基本上是人工費用和差旅費用，當然其中肯定包含有一些利潤的。但如果您砍價太厲害的話，他為了不虧損只能削減人工費用和差旅費用了。這么說吧，現在您這個項目涉及到的主要是中國和S國兩部分，那么他們要保質保量地完成這個項目就需要動用中國和S國各一個項目小組，兩個組各自分攤費用。如果人工費用削減后，工作效率勢必會降低，甚至削減必要的人手，這肯定會影響工作成果的質量啊。”
“那削減差旅費用？”
“其實他們的報價當中包含的差旅費用并不多。因為四大最大的優勢就在于擁有全球化的業務布局，在各個重要城市都有他們的業務分支。削減差旅費用的結果想也知道，那就是需要面談的改成電話交流或郵件交流，效率降低那是可想而知的……“
中午崔總親自出面招待LS的兩人到附近最好的私家菜館吃飯，黃總、楊總、金總作陪。席間崔總提到了孔世龍：
“這個人看著聰明，其實腦筋不靈光啊。我讓他講條件這是給他機會的，他居然想不明白……”
他搖搖頭。
一旁金總臉上帶笑，心里卻無比苦澀。后來又接到孔世龍兩次電話，他都直接掐斷了。
下午一行人又繼續開會，直至把眾人的問題都解答完畢了，尹杰才帶著Summer搭乘飛機返回帝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