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會議結束后，一行人三三兩兩的分頭行動。尹杰和葉高一起走到酒店觀景臺內側的小沙發區坐下。
瀚海電子是由國營老廠（七五五廠）改制而來的，主要從事測試測量儀器的研制和生產。經過近60多年發展，公司產品已經涵蓋穩壓電源、電子負載、微波測量儀器、教學儀器、測試行業應用解決方案等五大系列，共四百多種產品。
老板葉高是浙江人，曾經任職七五五廠技術科科長，后來逐步晉升為公司副總經理、總經理、董事長。他個頭不高、總是瞇著眼睛笑容可掬，看起來很是和藹可親。
葉高想和尹杰具體探討的就是瀚海電子在歐洲設立研發設計中心的事。他曾經到G國和I國都進行了實地考察，明白當地企業在工業設計領域的優勢，但遇到的一些事兒又讓他對當地的營商環境有著顧慮。
“國營企業對外投資時考慮的問題會比較復雜，國有資產不能流失的嘛對不對？所以我們在這個問題上就非常慎重。”他誠懇地看著尹杰說，“所以有幸今天遇到尹總，我就希望向您請教一下了。”
“葉總您太客氣了。有什么能幫忙的請您直接說吧！”
聽葉高闡述了公司的需求，又描述了遇到的問題后，尹杰笑著對他說：
“葉總您這樣謹慎是非常成熟的做法。我的建議和剛才會上的一樣，您最好是委托一家信得過的第三方機構對幾個目的地的營商環境進行調研。因為存在一些偶然因素，第一面的印象未必靠得住，但深入調研就不一樣了。經過深入調研，您往往會發現很多當時忽略了的兩點，也可能發現一開始沒能考慮到的潛在風險。”
葉高：“您能不能幫忙介紹一家擅長這方面工作的公司？”
尹杰：“如果您預算充裕的話，普華永道等‘四大會計師事務所’、摩根大通、高盛等投行，以及麥肯錫、波士頓這樣的綜合性咨詢公司，都能幫您做好這個工作。”
葉高面露難色：“這幾家公司的價格都太高了，雖然他們的服務質量肯定不錯。我個人是這么想的啊尹總，調研階段最要緊的應該是數據收集的全面性，而不是戰略構建的專業性，所以我覺得這個階段應該沒必要找那么貴的公司來做。好鋼用在刀刃上，這么專業的公司應該用到他們最專業的領域去。”
尹杰微笑：“其實現階段使用這些公司是有好處的。他們的業務觸角廣，可以同時在多個國家開始調研工作，這對他們是很容易的事。如果您選擇分支機構不夠多的公司，價格可能便宜，但花費的時間會比較長，而且不同國別的報告很可能會良莠不齊。因為在那些沒有分支的國家，咨詢公司會選擇委托給當地合作伙伴，這樣質量很難統一。”
“我明白……”葉高摸了摸下巴，突然開口說：“尹總，我聽說你們TH集團也在很多國家有分支，都哪些國家呢？”
“我們公司只在幾個大國設有分支，現在有分支的國家是中國、日本、印度、M國，還有歐洲的S國、Y國、N國，以及SE國。”
“在F、G、I國沒有嗎？”
尹杰笑了笑：“S國就位于F、G、I三個國家的中間。而且S國內按照接壤國家不同分別被劃分成F語區、G語區、I語區，這些地區的人們與相應接壤的國家同根同源，工作起來沒有什么障礙，所以我們覺得沒必要在這幾個國家另設分支。”
葉高略一思索，問：“您覺得如果瀚海授權TH來做這個調研,您愿意接嗎？”
“您想要調研的是哪些國家？”
“G、I、F、Y，還有A國。”
尹杰爽快道：“這樣應該沒有問題，我們應該有能力完成，具體要看您的調研要求。不過我提醒您啊葉總，我的收費不會便宜的。”
“您能大概告訴我大概多少費用嗎？”
“這得根據工作量和工作難度來定，比如：多少個國家、多少個項目、調研到什么程度、最后交付的是什么樣的成果，等等。這樣吧，元旦假期結束后，我會安排同事發給您一份《客戶要求清單》，您安排人填寫發回來，我們大概就能估算出所需工作費用了。”
她頓了頓又問：“您能告訴我公司計劃用于這項調研的大致預算是多少嗎？”
葉高想了想，答：“一百萬以內吧！”
“歐元嗎？”尹杰開玩笑問，看到葉高大驚失色她忙安撫道：“我就是開個玩笑，葉總不要介意。”
“沒關系的。”葉高說，“不過剛才確實被嚇了一跳……，國家的錢花出去得很慎重的。……不過我相信您不會漫天要價的。”
“為什么呢？”尹杰奇怪道，“今天應該是咱們第一次見面吧？”
難道“虎軀一震、四方來投”這種事還真能發生在自己身上？她心里嘀咕。
“咱們是第一次見面沒錯，但我說一個人你一定知道。”他很神秘地笑了笑說，“崔忠明。”
看到尹杰一臉恍然的表情，他接著說：
“崔總和我相交莫逆，是他把你推薦給我的。他說你這個人做事扎實認真，只要你答應了的，我完全可以放手交給你。”
“那還真是謝謝崔總了。”尹杰笑道，“回頭有機會得好好請崔總吃個飯。”
葉高看著尹杰，呵呵笑了。
次日眾人拉幫結伙地出門滑雪，尹杰則約了原就認識的福建女企業家錢惠寧找了一間有壁爐的會客室，兩人一左一右斜靠在壁爐兩邊，翻著雜志，聊著商界八卦，喝著冰鎮果汁。
這時一個讓她意想不到的人找了過來。
“好啊，我看這整間酒店最會享受的就是你們倆了！”
宋春雨笑著走了過來。
尹杰笑道：“喜歡什么活動就做什么唄，我這人沒什么運動細胞，又天生怕冷。所以是享受不了雪上飛馳的快樂了。”她打量了一下宋春雨，微笑著說，“宋總也沒有去滑雪？難道也是我們的同道中人？”
宋春雨笑了，說：“我腰椎有點問題，所以也不喜歡滑雪。”
她自顧自在尹杰一側坐了下來，說：
“尹總昨天分享了海外投資中存在的‘文化差異’問題，有醍醐灌頂之感啊，恰到好處地給我都提了一個醒兒！“
尹杰差點被果汁嗆到，忙咳嗽幾聲遮掩了過去，謙虛道：“您太客氣了，不過是工作中的一些感悟罷了，如果對您有幫助那是再好不過了。”
“不過我還有一些問題想要向您請教。”宋春雨正色道。
錢惠寧一看兩人有事要談，就打算起身離開。尹杰連忙止住了她說：
“您別動，就守著咱們的小安樂窩如何？我和宋總出去談，一會兒還回來找您。“
錢惠寧笑了起來，揮手讓她快走，自己依舊窩到沙發里。
尹杰帶著宋春雨來到觀景臺內側沙發區坐下，這剛好是昨天和葉高談話的地方。極目遠眺，窗外遠遠近近都是墨綠色松林承托著皚皚白雪，郁郁蒼翠，“煙葉蔥蘢蒼麈尾“，她心里暗自喝彩，伸手請宋春雨坐下。
“尹總很會為人著想啊！”宋春雨笑道。
“您謬贊了。其實是剛才那房間暖融融的，精力不容易集中。您看……有什么地方我能幫忙，您直接說？”
宋春雨眼光有點復雜地看著眼前這個頭發盤起、面容精致，頗具古典韻味的清麗女子，看著那雙清明的眼睛，她穩了穩心神，說：
“我們公司有計劃到歐洲設立第一個分支機構。本來有意向設立到G國。昨天聽您分享經驗以后，我覺得還想先聽聽您的意見。”
“您客氣了，只要您不怪罪我放肆直言就好。我能先問一個問題嗎？您為什么會打算到歐盟設立分支？目的是什么？”
宋春雨有點奇怪地看著她：“目的自然是銷售，您為什么這么問？”
尹杰解釋道：“很抱歉我沒有說清楚。我的意思是，現在全球建材業最大的市場應該是‘一帶一路’沿途那些國家，通常意義上您的重心應該放到那些國家才對……”
“您說得沒錯，我們已經在相關國家設立了銷售機構。但同時也面臨著來自歐美國家的激烈競爭。我們的一些傳統市場，例如巴西，在某些政治力量的推動下，已經開始限制進口了。歐洲市場是我們的業務比較薄弱的地區，可是我們的產品從質量性能方面比較，都并不輸給歐美企業啊。所以我們計劃逐步開始在歐洲布局，如果能夠征服傳統保守的歐洲人，我們的產品就哪里都去得！”
“如果只是考慮銷售，并不考慮產業配套的話，我建議您考慮S國。”
“可是S國太小了……”
“沒錯，S國太小了，可是您在S國有機會獲得銷售機會。其他國家幅員廣闊市場大，可如果拿不到機會又有什么意義呢？”
尹杰隨即向她介紹了S國的“業務控制中心”模式，并就區位優勢、稅法、勞動力特點等方面向她做了介紹。
最后，尹杰向她說：“宋總，回帝都以后咱們約一個會議吧？屆時詳細向您介紹。現在手頭沒有資料，怎么介紹都會顯得空白。”
宋春雨翻看自己的日歷，確定了一個時間。卻又嘆息道：“尹總，我觀察下來，您不像是那種不講理的人……勸您一句，對待同事呢還是和善一些好，多種樹少種刺，您說是不是？”
這是幾天來第二次有人對她說這種話了。尹杰笑了出來，問：
“您是不是和市規劃設計院的龔主任很熟啊？”
她了然道：“是龔主任，還是韓珍，也就是他侄女兒，對您說過我什么了吧？”
她笑了笑接著說：“我都能猜到幾分的。不過沒關系，宋總，以后咱們接觸多了，您自然知道我是什么人。”
宋春雨說：“嗨……我也不知道說什么好了。不過龔主任是我的大學同學，他想把自己侄女兒安插到我這里來，這個面子我不能不給。其實我對他那個侄女兒印象并不好。”
“咦？怎么了？您和她見過面？”
“見過，感覺有點霸道的，像是家里寵壞了。她自己告訴我你們公司在做S國的招商引資，卻又把G國的代表介紹給我，談得好好的吧，那個孔世龍又突然不見了……”
她有點不高興地說：“不過，就沖她這種吃里爬外的性子，我就不太喜歡。“
“宋總英明！”尹杰趕緊送上兩個點贊，接著又說，“至于把她引進您公司的事兒，我建議您還是仔細考慮以后再決定。”
“最起碼，您應該和她現在的老板，也就是我老板Marco，見面聊聊再做決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