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京城中,陸沉舟負手站在停機坪上。直升機螺旋翼卷起的狂風,吹得人幾乎睜不開眼,可他卻像是深山老廟的銅鐘一般立在原地,紋絲不動。
沈峰拄著拐杖,在李科易的攙扶下走到陸沉舟身后,說:“周辰璐,老夫奉勸你一句。做人莫要太張狂。”
這位站在一旁,說:“沈老,您若是認為我的批示有問題,大可向全國工作審議委員會提出審查申請。又或是向秩序管理委員會提出,要求暫停我職務的調查。沒有必要在這里指手畫腳。”
“呵呵”,沈峰笑笑。在他眼中,這位的勵精圖治,如同小孩子過家家一般,盡是一些不切實際的空談。手段、智略,倒是不錯,可惜少了背景。沒有財團、沒有家族的支持,這位便是有翻了天的本事,在這張大網之中,依舊是寸步難行。
這位早知沈峰不將他放在眼中,至于沈峰會做何種應對,都在他意料之中。他巴不得沈峰能和他公然對峙。這臉面一撕破,倒是不用顧忌太多。奈何沈峰的城府,比那些游刃有余的政客們還要更深幾分,豈會犯下如此低級的失誤?這位也只能與沈峰慢慢周旋。
金陵的事,在這位看來,是人命大過天。在沈峰眼中,卻不過是一場事件,一次可以拿來謀劃的籌碼。他的眼中,表面說得再冠冕堂皇的事情,也逃不出利益二字。
這位不喜歡這樣。
執政數年,這位一直試圖將財團和家族與這政壇相互剝離,沖出這片泥沼,還這天下一片天高云淡。
可這談何容易?
多年下來,始終站在他身邊的,不過眼前一人而已。
“偶爾,也會羨慕一人之下的故事。”這位忽然說道。
“一人之下,便是萬人之上。這封建王朝的思想,可不值得提倡啊。”沈峰身邊的李科易自以為聽出這位話中的紕漏,得意揚揚地說道。
陸沉舟扭過頭,看著李科易,不屑地說道:“一撇一捺才念人,你們兩個站一起,念伏。”
李科易和沈峰一時沒反應過來。
“一人拄拐牽條狗。”陸沉舟呵呵一笑。今夜的陸沉舟鐵了心要當一個無賴。他說:“一人之下是部漫畫。老年熱血番。”
這位“哈哈哈”大笑幾聲,說道:“老年熱血番,年輕人茍著,老年人大打出手。若是能和那些老頑固,用拳頭分個高低勝負,倒是免去現如今許多的麻煩。”
沈峰的臉色變了又變。他對李科易耳語幾句,招呼也不打一聲,轉身就走了。
“沈老,我們就這么走了?”
“我們不過是要給他們些難堪,不能讓他們趁機開出先例,可以隨意支取如此大額的資金預算罷了。今晚,他和那個周辰璐都有些不同往常,大有鐵了心跟你耍流氓的架勢。我們若是逼得太狠,他們真要是撕了臉皮,我們也不好應對。金陵城的事情,文章做過了頭,我們也一樣吃虧。適可而止,日后還有的是機會。”
距離破曉尚有數個小時的時間,陸沉舟一直守在停機坪上,等候運往金陵的物資全部裝載完成。
這位說:“今晚多謝你了,老陸。”
陸沉舟說:“我倒是有一點悟到了。”
“悟到什么?”
陸沉舟說:“我總以為,我和陸千帆是截然不同,他沒有我半分的模樣,更不像是我的兒子。可最近,看到他那總是出人意料的不守規矩、胡搞亂來,我才發現,我有些羨慕他。”
“羨慕?”
陸沉舟點點頭。他說:“他骨子里,和他母親很像,愛自由、愛不羈。當年,正是因為被這種與我平時完全不同的生活態度所吸引,我才會和小漾在一起。或許,我這個兒子,其實是我內心深處的另一面。”
“難得聽你講你的羅曼史。”這位說道:“你這個兒子,是有他自己的規矩。他是最適合新星計劃最終環的人選,但愿他能熬過這一次的考驗。”
“報告!第一批物資已經裝機完畢!”士兵小跑過來,向二人敬禮。
“出發!”
“是!”
金陵城地下的巖洞中,先前還在懷疑自己是不是挖到明孝陵地下的陸千帆,此刻正如發狂的公牛一般,天狼渾身冒著赤紅色的光芒,與那顆石頭斗智斗勇。
假如,他知道新星計劃的其他成員完成歷練時獲得的是大把大把的資源,而被列為最高待遇的他卻是玩命換自己的醫療費,不知道會不會氣的吐血。
在安京城時,天狼暴走,讓陸千帆險些搭上自己的性命,最終令蕭苒苒昏迷不醒、自己全身癱瘓。代價之慘烈,讓陸千帆不敢再去嘗試第二次。
“也不知道,這次能不能活下去。上次手術,全身七成的神經細胞被換成人造的。這次要是玩大了,不小心把骨頭搞成碎渣子,下一次是肌肉、血管……等再來幾次,我怕是要成為全世界第一個人造機械生命體了。”
陸千帆還是很樂觀地幻想了一下自己活下去以后的場景。
當紅光蔓延至天狼的每一個角落之后,陸千帆瞬間消失在原地!
“次元、穿梭!”
在這巖洞中,空間波動因那亮晶晶礦石爆發出魔能的干涉,已經變得混亂不堪!撕出的空間裂隙轉瞬即逝,容不得半分的猶豫。空間裂隙的背后,是無盡亂流。即使穿過能將人撕成碎片的亂流,沖出裂隙的落點同樣是未知之數。可這樣,陸千帆也是毫不猶豫地沖進裂隙!
巖洞中閃過一縷白光,陸千帆的視野恢復正常時,已是來到巖洞的另一側,距離那顆礦石不知拉遠了多少距離。
“我淦!”陸千帆罵了一嗓子,轉身扒住最近的巖壁,免得被如同洪水猛獸一般的魔能掀飛出去,給自己的脊柱再造成一次傷害。
巖壁上,天狼左手一揮,硬生生又在空間上撕出一道口子。陸千帆如同溶入巖壁一般,墜入這道裂隙之中!
陸千帆的目的并非是要穿梭空間,而是要在這幾乎不存在時間概念的空間夾縫中,用天狼的魔能進行干涉!
是的,他要比這礦石中的魔能,做出更深層次的干涉。他要直接干涉這個世界的法則——對于物理學成績并不算頂尖,在原本世界連大學物理中的經典力學部分都沒學過的陸千帆而言,要干涉解決這種涉及宇宙本源的超宏觀問題,和癡人說夢沒什么區別。
但陸千帆還是做了。
“我就不信,我身為這世界的創造者……藍本創造者,還不能帶一次BGM了!”
其實,帶BGM的不一定是主角,也有可能是龍套和客串。
面對不斷翻涌地次元亂流,陸千帆甚至連魔能都來不及釋放,就無比狼狽地從空間的夾縫中滾了出來。
一次不行,那就再來一次。陸千帆絲毫不打算認輸,也沒有認輸的余地。
后退即是死。陸千帆如同象棋盤上的兵卒般,只能一路向前,粉身碎骨猶不怕。
次元裂縫中的擠壓感越來越強,天狼魔鎧的戰甲甚至出現了褶皺和凹陷。
“次元,穿梭——爆!”陸千帆再一次鉆進次元裂縫之中,釋放出積蓄已久的魔能,在裂縫中迅速膨脹,卻依然沒有抗住世界的壓迫,被擠出了夾縫。
“時間沒變。”陸千帆通過魔鎧的視界屏幕,實時確認著網絡時間。進入次元裂縫到被強制擠壓出來,體感時間前后有數秒左右,但與現實世界重新連通后的時間,卻是完全沒變。
陸千帆心想:“空間的夾縫,時間同樣停止流動。利用時空一體理論構筑的世界,想要在空間的夾縫進行干涉,就是違逆世界存在,進行認知干涉。”
他一遍遍地嘗試,一次次地摸索,然后……毫無進展。
“沒頭緒啊……”陸千帆后背貼在巖壁上,感覺自己的四肢漸漸麻痹,幾乎是稍稍一動,關節處就是一陣劇痛。
天狼表面的紅光仍在閃爍。陸千帆知道,這并不是他還有余力繼續,而是他的命還在。
這道紅光,代表的含義,是不死不休。
陸千帆的胸口不斷起伏。他強撐著,再度跳進次元的裂縫。
“你很愛負隅頑抗是吧?”陸千帆嘶吼著。
一次。
再一次。
又一次。
這是第多少次?陸千帆不記得。
他只記得自己一次又一次嘗試的經驗與總結。
陸千帆的時間似乎與這個世界脫節了。這個世界時間依然停留在深夜的剛剛,但陸千帆的時間卻已經過去足足兩小時。
天狼表面的紅光漸漸暗淡。陸千帆喘著粗氣。雙眼已經模糊。或許,他注定是見不到清早的陽光了。
“你以為,你是誰啊。”陸千帆扯著沙啞的嗓子,裹著血腥味不斷嘶吼。
“金陵百萬人的性命,你他丫還在這里任性!不服管是吧!真以為自己是個寶貝,就得聽你的。我也不想死!”
陸千帆也不知自己究竟在喊什么。他只當是在發泄不滿,發泄著自己的憤怒。然后,再度燃起天狼表面的紅光,穿越時空的裂縫——這一次裂縫的模樣,卻忽然發生了變化。
狹窄的裂縫化作門扉,爆發出一道耀眼的紅光,似要將這天地萬物,盡數吞納。
“給我,乖乖乖乖乖乖……聽話!”語言系統再一次近乎崩潰的陸千帆扯著不成樣子的吶喊 從這紅光中沖出,將這巖洞中的次元波動盡納于手。
“砰!”
利用次元屬性魔能,制造特殊的同頻波動,原來可以抹消自己相對于這時空的存在!如此,便可從更深層次干涉次元!
偶然悟得的道理,令陸千帆欣喜若狂。
他看著被他握在手中的礦石,咧嘴一笑,轉瞬又變成了苦瓜臉。
四肢的骨骼雖然沒斷,但已經滿是淤血,身體狀況更是越來越差,可距離拯救金陵,陸千帆才不過完成第一步。
“哪有第一關就廢這么大力氣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