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兩天。
胡浩和江寬等人,來到燕翰家門口,卻遲遲不肯進門,似乎猶豫不定。
燕翰走出來后,有幾個人當場就哭起來。
胡浩和江寬,掙扎了很久,終于說道:
“燕翰…對不起,我們堅持不下去了,家里的娃已經斷奶了。” 胡浩含著淚把話說完。
他的老婆在幾個月前,剛為他生了一個兒子,已經餓得發暈,擠不出半滴奶來。
燕翰抬頭看了看他們,黑老大也躲在人群后面,低頭不吭聲。
他這一個月來,強壯的身體也變得黑瘦黑瘦。
燕翰明白他們來找他的意思,于是問:“你準備帶走多少人?”
“有幾千人,他們愿意跟著我們回礦山,向西山谷屈服,這樣至少有口飯吃。”
“多帶一些吧,或許能救更多的人。”燕翰說完便離開了。
燕翰很累,第一次這么累,信念第一次崩塌。
胡浩和江寬要投奔西山谷了,落神城一年多積累起來的成就,仿佛就在就在今天磨滅。
是啊,命都保不住了,還談什么人權可言?
燕翰沒有怪他們,只是心累,真的累了…
然而,在當天夜里,胡浩和江寬又趕了回來,有些人遍體鱗傷。他們找到燕翰。
“你們怎么回來了?”燕翰問。
胡浩流著淚,跪倒在燕翰腳下,哭訴著:“西山谷的人對我們說,必須交出你,他們才肯答應我們回礦山,否則整個落神城都得死!”
接著,胡浩后面所有的人都跪了下來。
看到門外足有數百人長跪不起,燕翰突然一陣眩暈,癱坐在椅子上。
他沉默了許久之后,說道:“都回去吧,我答應你們,明天會給你們一個答復。”
…
夜里,燕翰坐在床頭,靜靜地看著芊木的背影。
芊木此時正在努力地為燕翰做一雙耐磨的鞋子。
燕翰的眼角突然間濕潤了。
“師姐,過來說會話吧!”燕翰有氣無力地喊。
芊木放下手中的活凝望著燕翰的眼睛,溫柔地問:“你怎么哭了?”
燕翰嘴角微動,剛到嘴邊的話,又咽下去了,最終他還是鼓起了勇氣。
“師姐…我要走了。”
“去哪里?”
“西山谷要我的人,換落神城所有人的命…”
芊木聽了后,突然呆在那里,眼睛死死盯著燕翰,“你答應了…那我呢?”
燕翰不敢看芊木的眼睛,“對不起…我不能再陪你了。”
“啪!”
燕翰被芊木重重扇了一巴掌。
芊木突然間破涕而哭,“為什么你每次處理問題,都將我們的感情置之度外?你心里究竟有沒有我?”
“…”
“我沒有你那么偉大,要去救落神城,拯救世界!天下那么多人,你救得過來嗎?難道你去送死,西山谷就能輕易放過落神城嗎?而且我們為什么要管那么多?我們也有自己的生活,憑什么讓我們犧牲?”
“是我把他們帶上一條不歸路的…”
“他們本來就是礦工,過著奴隸般的生活,是你給他們希望,把他們籠罩在落神陣的呵護下,你已經盡力了,剩下得只能聽天由命…燕翰,我們現在就離開這里,好不好?去哪里都行,人間界也可以,只要能和你在一起…”
芊木用力搖著燕翰的臂膀,神態癲狂。
可是燕翰不再言語。
“燕翰你倒是說話啊!…
芊木趴在燕翰懷里,一個勁的大哭,她期望喚醒燕翰改變主意,然而燕翰無動于衷。
“好…既然你這么想去死,那我成全你!”芊木殷紅著雙目,突然站起身來,用劍直指著燕翰的脖頸。
燕翰閉上了眼睛。
芊木徹底絕望,扔下手中的劍,精神頻臨崩潰,跑回屋去了。
半夜,燕翰聽到芊木房間傳來不斷的哽咽聲。
燕翰的心在滴血,這對于燕翰來講這注定是個不眠之夜。
然而燕翰卻在這種情況下昏昏沉沉地睡著了,仿佛有什么東西拂了他臉一下,讓他昏迷過去。
…
一道白影,飄出了燕翰的家。今
天的夜晚,沒有月光,她走在落神城大街上,遙望著這片死寂的大地,地獄一般沒有任何生機。
她突然念叨:“離離神草,夜夜枯榮…”
只見整個落神城突然春意盎然起來,一種不知名的植物,迅速在落神城一個空曠地帶蔓延開來,瘋狂地生長…
第二天。
燕翰一早便離開了家,走時望了一眼芊木緊閉的閨房,便向礦山協會走去。
“燕翰大人,不得了,不得了!我們有吃的了!你快去看看吧!” 有一個礦工見到燕翰興奮地跑過來對他說。
燕翰覺得奇怪,順著那名礦工指的方向望去,發現在落神城的廣場位置,圍了一堆人。
燕翰走過去一看,大吃一驚,只見有一塊十畝左右的空曠地帶,出現一片青蔥綠地。
那里長出一種低低矮矮的植物,掛滿了像谷粒一樣飽滿的種子,綠油油得煞是喜人。
“這怎么回事?”
“我們也不知道,好像是一夜間長出來的。”
很多人已經等不及,不管三七二十一,蹲下來就摘取植物的種子就往嘴里塞。
“燕翰我們有吃的啦!”
夏風不知何時出現在燕翰身邊,興奮得大叫。
胡浩和江寬等人也跑過來無不激動地落淚。
“這是上天保佑我們落神城啊!”有人大喊。
燕翰隨手抓起一把植物,細細觀察了一會,感受到這片草地強烈的生命力,然后他瘋狂的往家跑。
燕翰來到家里,闖進芊木的閨房,看到芊木還在熟睡。
“師姐,落神城有吃的啦!我不用走了!我們不會分開了!師姐,師姐!” 燕翰開心地大聲呼喊。
然而芊木沒有反應。
燕翰立刻走過去,把她抱起,晃動她的小小肩膀,但芊木依然不醒。
燕翰隱約感覺不妙,一把芊木的脈搏,燕翰大驚!
芊木的命元竟然在飛速流逝!
“師姐,師姐!都是我不好,我再也不會離開你,再也不會離開你!” 燕翰用臉貼在芊木的臉頰,淚水滾滾落下來。
就在這時,芊木身體突然微微一動,睜開眼睛凝望著燕翰。
她的櫻唇微微張開,仿佛很虛弱的樣子。
“燕翰…我昨天做了個夢,我在落神城種了一片草,它每一天每一天都可以結滿果實。我感到好困,好困…” 芊木剛說幾句,又昏昏沉沉睡去,任憑燕翰怎么搖晃,都不再醒來。
燕翰大哭:“師姐,你說的都是真的,那不是夢。究竟發生了什么?你快告訴我,快告訴我!”
燕翰猜到,那片神草一定與芊木的命元正在消亡有關,可是芊木不醒他不知道如何得到更多的信息。
燕翰情急之下布置了好多個法陣,然后又找到很多他以前煉制的丹藥,都堆到芊木跟前。
燕翰像發瘋了一樣胡亂給芊木輸入靈力,折騰了整整一天,發現任何方法對于芊木的命元減弱起不到半分作用。
夜晚,燕翰抱著芊木的身體,蹲坐在那片神草綠地上,微風拂過,卷動著芊木的發絲,長長地飄散。
燕翰想找到這片神草與芊木命元流逝的答案。
那片神草在白天已經被居民糟蹋得不成樣子,但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它們又開始瘋狂地生長,結出果實。
燕翰眼睜睜地看到這一切,卻一點欣喜都沒有。
“師姐,師姐,我不要你這么做!我要把這片神草的生命都還給你,都還給你!…”
燕翰一邊說著,一邊又落下眼淚,他的精神有些錯亂,抱著芊木,輕哼著兒歌仿佛在哄一個孩子入睡。
落神城有吃的了,而且都能吃飽了,十畝神草,夜夜枯榮,夜夜結果。
然而在每一個夜里,落神城都有個男子抱著一個昏睡的少女在這片草地下,唱著兒歌,靜靜地落淚。
…
半個月過去。
落神城變得無比安逸,仿佛沒有任何危機困擾它了。
落神城西側。
在西風谷的營帳內,林音怒發沖冠,拍碎了身前的桌子。
“天降神草,天佑落神城…林谷主,老夫認為是該撤兵的時候了。”南宮翎羽在一旁說道。
“天降神草?好一個天降神草!”
林音哈哈狂笑,“想讓我林音屈服,除非把天兵天將給我請來!否則,一切本宮都認為是歪門邪道!
南宮翎羽!我命令你速速啟動南宮大陣,本宮要用畢生之力直搗落神城老巢,毀滅神草!”
“林谷主,請三思啊,這樣對你很危險。”
“沒有什么!我倒看看誰敢動我?所有人替我護法!”
很快,林音的命令被安排下去。
西山谷弟子,神霄派的外援弟子,元橋仙派,南宮家族等均聚集在西山河北岸待命。
他們的使命只有一個,那就是保護林音。
林音將用自身全部法能,為南宮大陣補充能量,直至與落神陣抗衡,來撕扯落神大陣的靈力。
…
這兩日雨下得很大,響雷頻繁地劃破天空。
夏風舉著傘,在不遠處看著燕翰,不停地搖頭嘆息。
“沒想到孟嬌死了,悲劇這么快又跑到了這位老兄身上。命運相同,知己如此,我已經不忍心再在他面前哭訴我的事情了。”
“夏風大人,燕翰已經抱著仙子在這片神草處守了半個月了,我們是不是應該勸勸他?”
“年輕人不懂得,當你失去所愛的人,唯一需要的只是安靜。”
就在這時,落神城的警鐘突然響起。
“落神大陣已破,大家快逃啊!”
有人在遠處不停地呼喊,頓時落神城北面混亂起來。
夏風一驚,抬頭發現高空上方竟然有許多方士在駕劍飛馳。
這些方士與以往看到西山谷的方士服飾有些不同,全都是一身雪白。
不過他們很有紀律,飛進來的方士沒有對任何落神城的人出手。
落神城的難民們,遠遠聽到一種極具威勢的聲音。
“落神城,爾等速速就擒,我奉神宵派掌教之命捉拿賊人燕翰!”
“他們是神宵派的方士!難道大陣真的破了嗎?”
“不知道,快去通知燕翰大人!”
“燕翰大人坐地不起,已經神智不清,沒人請得動!”
“那我們快點先往南區撤離!”
不多時,落神城以北的居民全都嚇得往南逃串,而天空上的神宵派方士紛紛聚集在十畝神草的上方。
神霄派方術士看到這片綠蔭靈力如此強大,無不動容。
同時他們看到了燕翰。
燕翰就坐在那里,抱著芊木的身體,如一塊恒久不變的頑石。
雨滴淋濕他的發髻,淋濕他的面孔,而他懷里的芊木,身上仿佛有一層屏障,使其免受雨滴的淋濕。
“燕翰!你這個魔宗妖孽,逃了兩年,還不快快就擒!” 典莊蒼在空中狂喊。
“燕翰,你可敢單獨與我決斗!”這是胡天的聲音。
“燕翰小兄弟,請隨我們回神宵派吧!”狄牛沒想到也來了。
郭子柳和百歲太此時也飛了過來,看到燕翰不由地長嘆。
兩年未見,燕翰師弟沒想到成了眾矢之的,看到他形體消瘦的樣子,升起了無限的憐憫。
“芊木!”
郭子柳突然發現了小師妹,驚呼道。
郭子柳差點把持不住沖下去,卻被百歲太攔住。
“我們來執行神宵宮的任務,不要做出對紫霄山影響不利的事情。”百歲太小聲提醒道。
此時,燕翰緩緩地站起身,他掃了一下頭頂上空御劍飛行的眾方士,突然冷冷一笑,大聲喊道:
“你們不是要和我決斗嗎?燕翰奉陪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