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你不想去,也不想沈夫人不舒服,這件事我可以幫你們推掉。”裴源無意去聽墻角,只是他在過來找沈佳禾的時候,路過涼亭恰好聽見母女兩的談話。
隨后便一直等在她的房間里,直到她回來便迫不及待的告訴她自己可以幫助她,也希望從此以后只要她需要幫助的時候,能夠在第一時間會想到自己而不是別人,關于那個周乾的事情,他到底是有些吃味。
沈佳禾在裴源對面坐下,親自給他斟了一杯茶水,她斟酌了許久,才決定對他說出自己心中的想法。
“這一次你幫了我,下一次呢?我總不能一輩子躲在相府不出去。我知道你們都是為了我好,可是我需要的是出去將那些等著看我笑話的人一一踩在腳底下,而不是躲在你們保護的羽翼下。”沈佳禾看著裴源,她希望裴源能夠了解自己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還有我已經欠了你太多,實在是不想在負債更多的人情債,這是沈佳禾沒有說出來的話。她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能夠報答上他的那一天,所以在接受到的幫助越來越多的時候,就會覺得惶恐不安。
“所以不論如何,你都會去參加這次的中秋宴會,是嗎?”裴源也看著她,他其實是有些挫敗感,除了第一次受她‘威脅’,讓她住進顯王府,后來的每一次都是自己主動幫忙,可每次事后,他都會覺得自己即便是不去幫忙,她也會完成的很好。
沈佳禾本是在看著他,聽著這話便低了頭去看自己手中的杯盞,過了許久才重新看他,眼神堅定的告訴他:“是,不論如何我都要參加這次的中秋宴會。”
她要走出家人給她創(chuàng)造的安全洞穴,去奮力迎戰(zhàn)外面未知的風雨,可能會不那么好過,但是這可以讓她成長。
但顯然裴源不是這么想,沈佳禾的話落音,裴源便沒有接話,兩人默默飲完一壺茶,裴源只低聲囑咐了一聲‘小心’便起身離開了。
沈佳禾看著空蕩蕩的院子里,藍雪花的枝條在胡亂的擺動,覺得自己心里也是一樣亂糟糟的。
他沒有提起酒樓里突如其來又倉促的那個吻,甚至于沒有去說自己兩人現(xiàn)在的關系,或許他只是希望自己像一株菟絲花能夠依附他而生長,也許從前的沈佳禾便是這樣,可現(xiàn)在什么都變了。
她很想去問一問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可是她也不敢去觸碰這一個話題,占據(jù)著別人軀殼的一縷靈魂,她還沒想好要怎么去跟他解釋這一切。
沈佳禾這一夜睡得極不安穩(wěn),她夢見裴源和她背道而馳,兩人越走越遠,最后在濃霧中都消失不見了。
她喘著氣醒過來,一抹額頭竟全是冷汗,不由愣怔在床上,什么時候裴源對于她來說竟然是這么重要的存在了。
白薇聽見動靜忙慌慌張張的跑進來,將燈火點亮以后,先是給沈佳禾遞去一塊帕子,隨后又找了個外套給她披上。
“這會還涼著,可別凍著了,”想著馬上就是中秋宴會,白薇自然是認為沈佳禾在擔心宴會上出問題,“也不知姚家的姑娘這次會不會去,倘若她要是去了,還能跟小姐做個伴。”
沈佳禾稍稍平復了一點情緒,才將手里的帕子還給白薇:“她大著肚子呢,估計是要被姚母扣在家里了。”
如沈佳禾猜想的一樣,姚母的確不準姚欣柔去參加宮里的中秋宴,這會姚欣柔還在纏著她軟磨硬泡,磨破了嘴皮子。
“你大著肚子,要為孩子著想,即便是不去,皇后也不會怪罪你什么。”姚母將她纏上來的胳膊拿開,自顧自的走到一邊拿起而來團扇。
姚欣柔不依不饒的跟了上去,她倒也不是真的想去參加那什么勞什子宴會,她只是想去看看好朋友沈佳禾,自從她從康王府出來,自己還沒有去見過她呢,本是要去沈家走一趟,可是母親一直將她拘在家里不讓她離開一步。
“我這才五個月,太醫(yī)也說要多走一走,母親你就答應女兒吧,不然等這個孩子生下來,恐怕京城里的女眷會全部忘記程夫人是何模樣!”姚欣柔接過姚母手中的扇子,有一下沒一下的給姚母扇著。
姚母想了想,又抬眼看了看姚欣柔的肚子,終于是點了點頭:“既然這么想去,那就去吧,不過我話可說在前面,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鬼主意,你說了這么多還不是想去見見沈佳禾,但是那天不知道會是個什么情況,你可不準給我亂來。”
既然姚母已經松口,姚欣柔自然乖巧的什么都答應下來。
翌日便是中秋節(jié),早膳時間已過,沈母便把昨日剛做好的新衣差身邊丫鬟給沈佳禾送了過去。
沈佳禾看著那一身華麗的長裙搖了搖頭,轉頭對著白薇吩咐道:“將我那件月白色挑花的對襟長裙給我換上。”
白薇看了看沈母送來的嫣紅石榴裙,皺眉問道:“小姐不穿這個嗎?這一件今晚穿出去一定能艷壓群芳的。何況又是中秋佳節(jié),這一件會不太素凈了。”
沈佳禾肯定的點了點頭,見白薇一臉為難,只好跟她解釋道:“我又不是去跟那些千金們比賽選美,何必打扮的這么招搖,雖說我也不怕那些官家女眷們在背后議論我,可我作為一個被休之人,還是低調一些的好。”
沈母看著打扮一新的沈佳禾出門,眼前不由一亮,雖說這一身顏色是素了點,但卻顯得女兒更加清新脫俗,渾身上下有那么一點不食人間煙火的味道。
沈家的馬車只能將幾人送至宮門口,入宮之前所有官家的馬車全部要留在宮門外等候,自有宮女站在門前帶領各家女眷一一進宮,除了這些主母和嫡女以外,其他的侍衛(wèi)和丫鬟也都沒有資格入內。
沈佳禾挽著沈母跟在宮中女官的身后徐徐向后宮走去,她連帶笑意,眼神堅定看著沈母眼里,只是安心了不少。
一路上時不時的會遇見其他來參加宴會的女眷,可都像是有意要跟沈佳禾避開似的,不是走的匆忙快速超過她,就是落后了好大一截。
可她們三三兩兩的竊竊私語,卻仍能讓沈佳禾聽的一清二楚。
“那就是沈相家的女兒?被康王休了的?”
“什么被休啊,是人家看不慣康王寵妾滅妻,這才自請下堂的,要說也是給我們女人爭了光了,我倒是挺佩服她。”
“嘁,以后還不是要嫁人,男人三妻四妾還不正常,更何況那可是皇子,若是以后繼位,三宮六院多得是,我看她也是一個沒什么眼光和心胸的。”
對于這些話沈佳禾均不為所動,眼見沈母沉不住氣想要說上一句,沈佳禾反而暗中握了握她的手,低聲勸她消消氣。
等走到后宮的一處玲瓏軒時,沈佳禾看見了姚欣柔正站在那里左顧右盼,忙跟母親說了一聲,快速走了過去。
“欣柔。”沈佳禾離的近了便出聲喚她。
姚欣柔忙招著手往她這邊走了幾步:“見到你太好了,這段時間我沒有去看你,你不怪我吧,其實我也是想去看你的,可是母親她總是不許我出門。”
“你慢點慢點,小心肚子,”沈佳禾趕緊拉著對方的手,好笑道,“都快做母親了,性子倒是一點沒變。你瞧我現(xiàn)在不是好好的嗎?你現(xiàn)在的任務就是好好養(yǎng)胎,我的事你不用擔心,”
“呦,這不是沈家被康王休了的女兒嗎?居然還有臉來參加皇后娘娘的宴會,要是我那是萬萬不好意思出門的。還有姚夫人居然還敢讓姚小姐跟這樣的人一起玩 ,就不怕自己的女兒會被帶壞?”說話的是湘儀郡主,雖然是歪著頭像是在跟自己的丫鬟說話,可是眼神卻是看向沈佳禾這里,還一臉的幸災樂禍。
沈佳禾本是要拉著姚欣柔往一邊的石凳上坐下,聽見這話便看了過去,姚欣柔偷偷的拉一拉她的衣角,小聲的告訴她:“這是湘儀郡主,佳禾你別跟她一般見識。”
湘儀郡主本性傲慢,聽說原主第一次嫁進康王府時,她就在滿堂賓客面前說過沈家女兒配不上康王的言論。
沈佳禾示意姚欣柔別擔心,隨后抬頭冷冷的看著湘儀郡主,語氣卻是越發(fā)的平靜:“你說什么?”
湘儀郡主嗤笑一聲:“怎么不服氣?早就說過野雞不能做鳳凰了,就你這樣一抓一大把的女人,康王會稀罕嗎?自取恥辱,這不是不到一年就被康王休了嗎?”
她說完就笑了起來,且笑的十分夸張,而身邊一些世家貴女們不知道是附和還是認同,也跟著一起笑了起來。
沈佳禾松開姚欣柔的手,往湘儀郡主的方向走進了兩步,才盯著她開口一字一句道:“我和康王之間是主動和離,若是郡主不信,可以在待會見到康王的時候親自驗證一下,所以這種不實言論,還希望郡主可以慎言。”
湘儀愣了愣,她當然知道沈佳禾是自請下堂,這事再也沒有人比她清楚了,可她根本沒想過沈佳禾會當眾回嘴,即便是自動提出離開,也還是棄婦不是嗎?她竟是一點也不覺得丟臉嗎?
她正要開口反駁,卻聽見不遠處傳來皇后身邊的徐總管扯著嗓子的聲音:“皇后娘娘到!”
故而只能憤恨的看了沈佳禾一眼,然后和所有人一樣面對皇后的方向垂首行禮。
“都起來吧,今日是中秋佳節(jié),都不必拘禮。”皇后走到眾人近前,略一抬手,隨后又轉頭看向湘儀郡主,聲音冷了一點:“湘儀,不得對沈姑娘無禮,快到本宮身邊來。”
她又笑著看向沈佳禾,聲音溫柔了許多:“佳禾也是,快來讓本宮看看,唉,澍兒那孩子是被本宮給慣壞了,你一直都是識大體的姑娘,可別跟他一般見識才好。”
沈佳禾福了福身子,只向前略走了兩步就停了下來,并未有過多親近皇后的意思:“臣女和康王兩人緣分已盡,既然所有事情都已成過往,臣女自然什么都不會計較。”
雖沒有任何責怪的話,可是這也代表她和康王之間再無可能,在座的各位都是人精,又怎么會聽不出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