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佳禾本以為裴源剛跟她說過成親的事情,今日也會過來再看看她,可等了一天也沒見到人影,只好在晚膳過后又偷溜去了顯王府。
沈佳禾去的時候,裴源還在書房里忙碌,走進了看才發(fā)現(xiàn)他不是在批改公文,反倒是在寫請?zhí)?,沈佳禾忍不住問道:“這種事情也需要你一個王爺親力親為嗎?”
流觴本是在一旁給裴源磨墨,這會見沈佳禾進來便識趣的退了下去。
裴源伸手將沈佳禾拉到自己身邊坐下,指著桌面上的名單給她看:“這些都是關系比較親近的人,我便不想湯別人代勞,有空就寫幾張?!?
沈佳禾看了兩眼,又接過流觴丟下來的工作,替裴源磨起墨來:“最近很忙嗎?”
裴源本想說不忙,話未出口又意識到可能是自己今日一天沒去沈家,引起了誤會,便跟她解釋道:“朝上倒是沒有要忙的事情,只是我怕婚期之前東西沒有籌備齊,今日下朝后便一直留在府里看著下人準備東西。”
“對了,”裴源寫完手里的請柬后放下羊毫,看著沈佳禾:“你的喜服今日已經(jīng)完工了,要去瞧瞧嗎?”
裴源起身拿了帕子擦手,又替沈佳禾一點點擦干凈她手指上的一點點墨跡,才又拉著她走出書房:“本是要送聘那日帶過去的,可巧你今日來了,便看一看,若是有不喜歡的還能就讓繡娘們改一改?!?
大紅色的一整塊錦緞制成一件婚服,取得是從一而終的意思,一間屋子堆滿了裝著聘禮的箱子,嫁衣就被撐起來放在東北角,是一室里最華麗的存在,沈佳禾抬手摸著衣襟上纏枝蓮紋的繡花,心里滿滿當當?shù)亩际窍矏偂?
她回過頭,裴源就站在身后看著她笑:“還滿意嗎?”
沈佳禾點了點頭,又回過頭撫摸著嫁衣上的金色盤扣,她盯著自己的無名指,后世人人都說那是鏈接心臟最近的位置。
現(xiàn)代的婚禮現(xiàn)場都會有這樣一個儀式,新郎新娘互相給對方帶上戒指,兩枚小小的指環(huán)意味著從此將這兩人牢牢地綁在一起。
這是在古代,想要男人單膝跪地無異于難于登天,沈佳禾回頭看著裴源,又想要盡力一試,或者不必單膝跪地也可以,只要他給自己帶上戒指就好。
她絞盡腦汁,挖空心思想出來一個借口,也不去管裴源會不會聽出來是她在胡謅:“你知道在異域有一個習俗,是男女在婚禮上都會做的事情?!?
裴源牽著她走出去,聽見這話便偏過頭來看著她,沈佳禾繼續(xù)編道:“他們在成親的婚禮上,男子都會單膝跪地面對心愛的姑娘,然后給她的無名指套上象征愛情的指環(huán),裴源,我也想要這樣的儀式?!?
裴源許久都沒有說話,只是沉默的拉著沈佳禾往大殿方向走,沈佳禾有那么一點點小小的不舒服,難道是自己的要求真的太高了嗎?
都說男兒膝下有黃金,他們可以跪天子,跪父母,這里的思想絕不會讓他們能夠接受跪女人的,即便只是單膝下跪。
沈佳禾晃了晃裴源拉著自己的那只手,小聲的跟他商量:“也不是非要單膝下跪,我就是想……想讓你給我?guī)夏莻€指環(huán)?;仡^我畫一下那指環(huán)的圖紙……”
“不必了!”裴源低聲回道。
沈佳禾的心瞬間沉了下去,果然還是奢望了是嗎?其實自己已經(jīng)得到很多了,偏偏還不肯知足,她什么時候這么喜歡使小性子了。
想到這,她又在心里不斷讓自己開心點,不要在乎這些虛禮,沒有戒指,他們也會有別的信物互換,只是形式不一樣而已。
她扯了扯嘴角,想要把這個話題岔開,卻突然被裴源拉著停了下來,他們已經(jīng)站在大殿的廊沿下,宮燈輕柔的光線從裴源頭頂灑下來,讓他整個人顯得越發(fā)溫柔。
沈佳禾一時看得呆了,也忘了自己剛才準備要說什么,卻冷不防聽見裴源跟她解釋說:“我說不必這么麻煩畫圖紙了,你說的那種指環(huán),我手里有一個,你等我找找?!?
他推開門走進去,沈佳禾愣愣的跟在后面,心里的小雀躍慢慢升騰起來,從一個小小的泡泡越長越大,直到把自己整個心房都填的滿滿當當。
她跟著裴源走進內(nèi)室,她曾經(jīng)在這里睡過一晚,不過如今跟之前有很大的不同,房間空了很多,很多陳設都不見了,她心里奇怪,便繞過擋著的屏風,忍不住張大了嘴巴。
裴源找完東西走過來,見她一臉震驚的表情笑道:“床已經(jīng)搬走了,最近我都是睡在書房的?!?
“為什么?”沈佳禾又瞧了瞧空蕩蕩的位置。
裴源將一面拿了一塊帕子將手里的盒子擦了擦,一面回她:“聽說婚房的一切都要準備新的,這里一應陳設自然都要換了,原先的床也小了一點,以后我們兩人在一起,總要換個大一些的新床?!?
裴源說完便將沈佳禾拉到一旁,打開手里的雕花盒子:“這是我母妃傳下來的,如今我把它送給你。”
他單膝跪下來,仰頭看著沈佳禾,手里拿著那枚指環(huán),目光虔誠滿含情義:“佳禾,能遇見你,是我三生有幸?!?
沈佳禾的左手已經(jīng)被裴源捧在手心,她就這樣看著裴源將那枚金色的指環(huán)緩緩套進她的無名指中,她將手背放在自己眼前,看著那復雜的薔薇藤蔓紋路突然間又哭又笑。
她也曾在后世看過別人的婚禮,每次都會覺得舞臺上的新娘流淚是一件特別夸張的事情,可這件事輪到她身上時,她才發(fā)現(xiàn)這樣想哭的情感是自然而然便流露出來的,即便是想要拼命忍住,眼淚也不再受自己控制。
裴源卻是讓沈佳禾的反應下了一大跳,他站起來摟著沈佳禾,一時間又覺得有些好笑:“你這是感動?乖,別哭了。”
他將人放開,抬起手指給她擦眼淚,沈佳禾看著他疼惜的眼神,一時間只覺得心里又酸又甜,她傾身上前主動親吻在裴源的唇上。
咸澀的眼淚順著唇瓣浸潤進裴源的唇齒間,他心里十分動容,又覺得萬分安心,在這一刻他終于覺得沈佳禾是愛自己的,曾經(jīng)那些埋藏在心底的不安感讓這些眼淚一一治愈。
“所有的東西都已經(jīng)差不多了,我們唯獨還差一道圣旨,佳禾,我多想明天就娶你過門。”裴源濕了帕子給沈佳禾一點點擦干凈臉上的淚痕,又笑話她,“你這么愛哭,真要到了成親那日拜別父母,可別哭的伯母不舍得放你出門了。”
沈佳禾忍不住又笑了起來,裴源看著看著又傾身上前吻了吻她的眼睛,最后還是要不舍的趕她回去:“夜里越來越?jīng)?,我送你回去吧。?
他有意要打趣她,便偏頭看了看自己之前的放置床的空位:“本想留你在這,可是現(xiàn)實條件不允許。”
沈佳禾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臂,嗔怪道:“貧嘴。”
沈佳禾本想和裴源一起走走,可裴源總擔心她會著涼,用披風將人裹了個嚴實,直接用輕功將人送了回去。
“睡吧,等你睡著我再走。”裴源幫她掖了掖被角。
沈佳禾也習慣了他陪在自己身邊,便放了一只手在他的手心,含著笑慢慢進入夢鄉(xiāng),裴源看著她嘴角的弧度,也忍不住扯了扯嘴角,直到確認她睡熟了以后才放心離開相府。
翌日一早醒來,沈佳禾便去看自己的手指,發(fā)現(xiàn)上面竟時空空如也,當下便嚇得坐了起來,等到一偏頭卻發(fā)現(xiàn)那個指環(huán)正好好的放在枕畔。
許是昨晚怕她帶著這個睡覺不舒服才將它取了放在一旁的,沈佳禾這樣想著又將指環(huán)往自己的無名指上戴了一下,尺寸剛好,像是冥冥之中便在等著她這樣一個主人。
白英聽見動靜后便帶著小丫鬟進來幫沈佳禾洗漱,這會看見沈佳禾正對著自己的手指沙傻笑,便走上前去看了看:“小姐什么時候買的首飾,奴婢怎么從沒瞧見過?”
“是裴源送的,”她揚了揚手指,像是炫耀糖果的小女孩,“你幫我找個盒子先收起來吧?!?
她將指環(huán)收好后便去了前廳陪沈母用飯,這會碰見父親和兩個哥哥剛剛用了早膳出來,立刻迎上前福了福身子。
沈佳玦看著面上帶笑的沈佳禾,便想到是發(fā)生了什么好事,應該是跟裴源有關,便打趣她:“被愛情沖昏頭腦的傻姑娘?!?
沈佳禾撇了撇嘴,一點也不讓他:“我們彼此彼此,也不知道是誰那天看病人回來,高興的也跟傻子沒兩樣?!?
“你們再說什么?要是還不走,早朝可要遲到了!”沈佳琛在一旁催促著沈佳玦快走。
沈佳玦暗暗威脅了一聲沈佳禾別主動說自己的事情,沈佳禾卻是翻了翻白眼就往屋里走,沈相狐疑的看著倆兄妹,可他等著出門,也不好細問,只嚴厲的催促了一下沈佳玦:“快走快走,別耽誤時間了。”
早朝最后有人提及了顯王爺?shù)幕槭拢@讓沈相父子三人都齊齊的看向了裴源,裴源不好意思的偷偷沖他們的方向拱了拱手。
他也不知道怎么會有人突然提及自己的婚事,畢竟前幾年有人提過都被自己推脫過去了,難道是有人又想給自己王府塞人?
不過他們的意圖不管如何,這倒是給了自己機會提出賜婚,裴源正想著,便聽見上首的皇上出聲問道:“顯王爺有何想法?若是需要,朕倒是可以著皇后在宮里替你操辦一場選妃,你意下如何?”
讓皇后替自己選王妃,那選出來的能要嗎?
裴源上前一步跪了下來:“多謝皇上的好意,只是臣弟愛慕沈家千金沈佳禾多年,正想跟皇上求一道賜婚的圣旨,還望皇上成全。”
這話一出滿朝嘩然,沈家嫡女沈佳禾的確不錯,不僅人長得美,還有才名在外,這是見過她的人都有目共睹的。
被康王休戚回家之后,更是有不少人家不嫌棄她是下堂婦而上門求娶的,可顯王也是如此就不得不讓人驚訝了。
顯王那可是如今的儲君人選,而且朝中大臣支持他的人頗多,若他真的坐上了九五之尊的位置,一個下堂婦坐上皇后的位置,未免讓人看不下去。
當然這其中也不乏一些人的陰謀論,顯王娶了宰相家的嫡女,自己的舅家又是將軍,如今文官和武官的首領都被他握在手里,看來這堂上的位置是真的要換人了。
就在大家都在交頭接耳的時候,裴澍也從自己的隊伍里走了出來,他瞪著裴源冷聲開口道:“皇叔此舉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