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不亮,沈佳禾便被白英叫了起來,因為大婚前的梳洗頗為講就,沈佳禾頭一次沒有拒絕白英的幫忙。
她泡在滿是花瓣的澡桶里,舒服的想要再睡一會,可白英絲毫不給她這個機會,剛察覺水溫有些下降,便扶著她起來穿衣了。
白英伺候著她穿里衣,小七從外面敲門進來,手里還端著一碗小混沌:“昨晚上就包好的,小姐趁著現(xiàn)在還沒上妝趕緊用一點。”
沈佳禾聞著那骨湯的香氣卻覺得有些不舒服,勉強吃了一個就再也吃不下了:“起得太早了,昨晚也沒有睡好,哪里能吃的下!”
白英無奈的搖了搖頭:“誰讓您昨晚拉著奴婢下棋下到半夜,要不是奴婢催著您,怕是您還不肯睡呢!”
小七將混沌送出去遞給門口的小丫鬟,回頭正好聽見這話,便笑著打趣道:“那還不是小姐太激動才睡不著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新嫁娘都是如此。”
沈佳禾也打趣道:“你要是想知道,我就趕明個給你找一個將你嫁了,你不就知道了。”
主仆三人說笑在一起,門外沈母敲門問道:“佳禾,你起來了嗎?顧夫人和你姐姐已經(jīng)過來了。”
白英連忙去開門將幾人迎進來,沈母很早之前便去請了顧夫人來給沈佳禾挽發(fā),顧夫人擔心自己許久不給姑娘家梳頭,便又讓沈佳惠在一旁做輔助。
沈佳禾坐在銅鏡前看著自己的一頭青絲在顧夫人的手里繞來繞去,心里升騰起一種奇異的感覺,忍不住出聲道:“我怎么感覺我像是在夢里。”
一句話惹得屋子里的人都笑了出來,沈佳惠戳了戳她的臉頰笑道:“無事,等一會上妝的時候,你就會覺得夢醒了。”
沈佳禾之前還不理解這話的含義,等她仰著臉讓顧夫人帶過來的嬤嬤絞臉的時候,才懂什么叫做夢醒了。
第一下的時候她半是緊張半是疼痛直接慘叫出聲,倒是讓門外的沈佳玦和沈佳琛兩兄弟連連扣門,以為是房里出了什么事。
沈佳惠握著她的手安慰道:“沒事的,第一下疼過以后就好了。”
沈佳禾忍過去之后看著整個紅起來的面頰,幽怨的看了一眼沈佳惠:“才沒有,一直都很疼。”
屋里的人又全都笑了起來,唯留沈佳禾一人暗嘆成親不容易,曾經(jīng)嫁給裴澍時她滿心不樂意,裴澍也是無所謂,省卻了不少的事情,現(xiàn)在想想當真是慶幸。
上完妝后沈佳禾便由著白英和沈佳惠兩人給自己穿上那一件喜服,等全部打扮好后,白英才開了門,讓門外等著的人進來。
沈佳玦看著沈佳禾那一襲流光溢彩的華服,又靠近她碰了碰她頭頂上的那頂百花金冠垂下來的流蘇,咂咂嘴道:“妹妹,你脖子疼不疼?”
沈佳禾勉強抬起頭看他:“還成,應該能撐到儀式結束。”
沈佳玦撲哧一笑,又戳了戳那流蘇:“你這一身也太重了些,幸好這天還不是太熱,不然……”
沈佳玦還沒說完便被沈佳琛拖著去了外面,他直接一拳打在他的腰側,冷聲道:“不不會說話就閉嘴,那么好的料子不重才怪,你知道什么!”
沈佳玦揉著腰側的一吸著氣哼哼道:“那你也別動手啊,我這不是心疼咱妹妹嘛!”
沈佳琛直接反身往房里走,只丟下一句:“不打你怕你記不住。”
沈佳琛回到房里的時候,就看見沈母拉著沈佳禾的手在說話:“去了王府你要謹記夫妻相處之道,要做好為人妻的本分,切莫像在家里這般隨意了。”
沈佳禾點頭應下,沈相卻是沉聲囑咐了一句:“這些都是次要,最主要的是若是他敢欺負你,一定要回來告訴我們,我們……”
沈母轉頭瞪了沈相一眼,隨后又拍了拍沈佳禾的手:“你父親說的你記下,但是裴源對你的好我們也是看在眼里的,想來也不會出現(xiàn)那種事情。”
沈佳禾笑道:“父親母親放心,女兒都省的。”
沈母眼眶一紅,擔心自己再說下去怕是要哭出來,便從白英手里接過蓋頭親手給她蓋上。
裴源帶著迎親的隊伍已經(jīng)行了近一半的路程,他們?nèi)藬?shù)眾多,陣勢絲毫不輸送聘那日,沿路的民眾得知消息全都推開了家門出來圍觀,一時間倒是讓他們的腳程又慢了一些。
幸好所乘的全是京外購來的良駒,前面又有侍衛(wèi)鳴鑼開道,總算是踩在吉時到了相府門口。
大門口早就由沈佳玦帶了一眾朋友兄弟攔路,裴源不打算將時間浪費在這,直接推出了狀元郎程亦銘打頭陣。
小小的催妝詩哪里能難得住狀元郎,程亦銘一口氣做了七八首,沈佳玦等人也不好再攔,便無奈放人進去了。
去到沈佳禾院門時,換成了沈佳琛帶著相府的女眷攔路,他無奈的朝著裴源笑了笑,表示自己也十分不想和這些女眷在一起吵吵嚷嚷,正準備象征性的讓裴源繼續(xù)做兩首催妝詩就讓人進門,可不知是那位女眷知道了前面的事以后,嚷嚷著不許狀元郎代替,一定要裴源親自作詩才肯罷休。
裴源抬頭看向沈佳禾的房門,笑著朝眾人拱了拱手,才高聲將自己昨晚做的兩首詩念了一遍,他聲音這么大,里面的沈佳禾一定聽得到吧。
沈佳琛呼出一口氣就要放人進來,哪想這些女眷還不肯罷休,非要鬧著新郎官給紅包才能進去,倒是讓沈佳琛疑惑她們知不知曉面前的是堂堂王爺啊!
裴源也不惱,吩咐身后的裴浩幫著發(fā)紅包,自己則跟在流觴身后擠了進去。
白英和沈佳惠扶著沈佳禾從里間走了出來,裙擺逶迤在身后,像是一片紅云托著一位仙子降臨塵世,盡管大紅牡丹的蓋頭遮住了姣好容顏,可卻更加讓人心生向往。
裴源覺得自己的心跳很快,一時忍不住抬手撫上了胸口,待看見一旁的流觴亦是一副看呆的表情后,忙伸手將人拉到了自己身后。
盡管是隔著一層紅布,可沈佳禾依舊會感覺到裴源那灼熱的視線,她臉頰燒的厲害,想要抬手碰一碰,但一想到自己的兩只手都被人托著,又忍下了動作。
“新郎官都看得呆了,還不趕緊上前將你的新娘子牽著。”顧夫人站在門前笑著沖裴源喊道。
裴源面色一紅,忙上前要從沈佳惠手里接過沈佳禾,沈佳惠卻帶著沈佳禾的手往后一縮,隨后叮囑道:“今日我把妹妹交給你,你可一定要好好待她,若是讓我知道你欺負了她,我可不會管你是不是王爺。”
“是,裴源謹記家姐教誨。”裴源笑著伸出手。
沈佳惠將沈佳禾的手放在他的手心,眼角一紅忙背過身去,施向杰將她摟在懷里,輕輕的拍了拍。
兩人拜別過沈相和沈母后,沈佳禾便由著沈佳玦背上轎子,裴源站在轎子旁對著眾人一一拱手拜別,隨后在一陣敲鑼打鼓的聲音中,迎親隊伍開始往宮里去了。
沈佳禾一進轎子里便聞見了一陣玫瑰米糕的香氣,她伸手在座位兩邊探了探,果然摸到了一個食盒。
從蓋頭的余光下沈佳禾看見食盒里碼的整整齊齊的玫瑰米糕,已經(jīng)要伸手去拿了,可想到嘴上的口脂,還是將食盒放了起來,雖然又困又餓,可一想到這是裴源特意給自己準備的,沈佳禾還是笑了起來。
迎親隊伍停在宮門口,幾個有品級的王爺大臣陪著裴源和沈佳禾進宮去領顯王妃的冊封金冊,兩人已經(jīng)大婚,皇上也無意在其他大臣和王爺面前對兩人做些什么,金冊倒是很快便頒了下來。
倒是在太后那里出了一點小插曲,兩人本該在拜見太后之后再一起敬茶,裴源卻是怎么也不肯帶著沈佳禾一起跪拜,只愿躬身行禮。
場面一時間尷尬起來,裴源之前請來的禮官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頻頻看向裴浩,希望他能出面緩和一下氣憤。
裴浩心里清楚裴源不愿意攜妻跪拜的原因,畢竟大婚之日本該跪天跪地跪父母,太后是殺了他母妃的人,他自然不愿意跪拜殺母仇人,于是也只是閉口不言。
太后不愿這么對著裴源的一張死人臉,只得率先敗下陣來,揮手道:“規(guī)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就這樣行了,請過安以后就趕緊回去行禮吧,可別耽誤了吉時。”
太后一發(fā)話,禮官長出一口氣,隨后趕緊帶著兩人拜完了太后,一行人又浩浩蕩蕩的回了顯王府。
沈佳禾一路都在強撐著,出宮后終于撐不住,還是在轎子里睡著了,等轎子放下裴源就要來踢轎門時,白英悄悄的轎簾旁喊了一聲:“王妃,王爺要踢轎子了。”
沈佳禾還迷迷糊糊的睡著,根本沒聽見白英這聲喊,裴源踢了轎門發(fā)現(xiàn)里面沒有什么反應,便直接掀了轎簾,見里面的人歪在一旁,忍不住笑了起來。
他伸手拍了拍沈佳禾放在膝頭手背,輕聲喊道:“佳禾,我們到家了。”
沈佳禾隔著蓋頭明明看不見外面裴源的表情,可聽著他揶揄的語氣,還是忍不住紅了臉。本來應該由著丫鬟攙扶出去的一段路,也有裴源代勞了。
他打橫將沈佳禾抱起,直接跨過火盆,踩過米袋,越過馬鞍后將人一路抱去喜堂,等到拜堂禮成之后,又將人直接抱起送去了喜房里。
跟著來鬧洞房的紛紛要求裴源掀蓋頭,裴源本來已經(jīng)將手放在了沈佳禾的該頭上,可聽著身后的起哄聲,又將手放了下來,轉頭看著他們笑道:“本王的王妃豈是你們能看得!”
眾人紛紛鬧著,裴源也不理會,直接將他們都轟了出去,然后帶著眾人去了喜宴廳用膳。
等忙了一會,裴源又招手喚來流觴吩咐道:“你去廚房給喜房那邊送點晚膳過去,跟白英說讓她伺候王妃先用著,本王估計還得忙上一會。”
流觴得令走后,裴源便開始挨桌敬酒,雖然他早早的就服了解酒藥,可還是不想自己多喝,又讓福公公給自己準備了鴛鴦酒壺,里面一半裝了水,一半裝了水酒,倒是能糊弄不少人。
這種本是用來裝毒藥害人的東西,竟是被王爺搞來弄這種小把戲,福公公看著就想笑。
裴源到了裴澍這一桌,他是太子,能夠身份和他同桌的很少,裴源便直接在他身側的空位上做了下來,見他獨自悶頭喝酒,便低聲道:“少喝一些,本王的婚禮可由不得你借酒鬧事。”
裴澍冷哼一聲,又端起一杯灌了下去:“本宮還不至于這么沒品,皇叔真是多慮了,您才是要少喝一些,小心晚上伺候不了皇嬸。”最后兩個字說的是咬牙切齒。
裴源晃了晃手里的酒壺,笑道:“不勞太子操心,我不像你,絕不會做出那種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