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觴辦完事回來,會御書房跟裴源請示道:“大理寺那邊問那兩人該如何處理?”
裴源頭也沒抬,手下的狼嚎也沒放下:“這點小事還需要過問朕?直接斬了就是。”
“屬下也是這樣說的,”流觴笑道,“不過大理寺的人還想著按照規矩來,說是等明年秋后再問斬。屬下想著反正也是在牢里受罪,就同意了。”
裴源點了點頭,流觴又稟告道:“屬下回來時,那黃岐大人還在外面跪著,皇上今日還見嗎?”
黃岐是要跟裴源請罪的,這么大的事情他作為御醫令自然不能全然推脫給兇手,他心里明白,裴源雖說沒有明說,可這不代表這事就過去了。
裴源終于放下手中狼嚎:“讓他進來吧,年紀大了總是跪著也不好。”
黃岐一進來便繼續跪著了,他俯身在地跟裴源請罪道:“微臣有罪,雖說兇手已經伏法,不過此事乃是微臣沒有關好下面的人,才釀成大錯,還請皇上責罰。”
“行了,這件事本就錯不在你,不過是御下不嚴而已。”裴源沉吟片刻后,“念在你將功補過的份上,罰你半年俸祿,也算是給太醫署一個警告了。”
黃岐磕頭謝恩道:“微臣多謝皇上隆恩。”
裴源讓黃岐在一旁稍后,等到自己手里的奏折看完,才道:“你跟朕一起去給皇后娘娘看一看,雖說之前的量不多,但還是小心為上。”
黃岐給沈佳禾把了脈,確定體內沒有殘留的毒素之后,才放心稟報給皇上:“幸虧皇上發現的及時,皇后娘娘的身體并無大礙,還請胡昂撒航那個放心。”
一連喝了幾天,沈佳禾才覺得這兩日的湯藥和之前的有些不同,可有說不出來有哪里不同,聽了裴源的解釋后才恍然大悟:“難怪我不覺得那藥苦了,今兒個喝藥的時候還跟白英抱怨小廚房熬的藥又變苦了。原來里面還有這么多的事。”
裴源將黃岐剛剛熬好的藥端來她的面前:“反正都過去了,你也不用擔心了。”
沈佳禾捏著鼻子:“那這藥我能不喝了嗎?”
裴源用勺子舀起一勺,仔細吹了吹:“不行,來,乖,等身體好了就不用再喝了,你也想身子快好,好早一點跟孩子們一起玩吧。”
沈佳禾捏著鼻子滿臉不情愿的咽了一口,隨即苦的整個臉都皺了起來,見裴源又舀了一勺送過來,忙接過他手里的藥盞:“與其這樣慢慢來,還不如一次解決了。”
一碗藥灌下去,沈佳禾苦著臉道:“我在想還不如加點料呢,起碼不那么難喝。”
裴源無奈道:“那可是毒藥,渾說什么呢!”
沈佳禾嘆了口氣:“說起來,我從來沒想過嚴遐對我居然還會懷恨在心,做個好人難啊,要是想要做個人人都認可的好人,那可就太難了。”
“這樣的人死不足惜,你也不必為他傷神。”裴源將藥盞放下,給沈佳禾擰了個帕子給她擦臉。“人現在已經送去了大理寺,再也不會有機會傷害你了。”
“我自己都沒發現的事情,居然讓你看出來了。”沈佳禾偎在裴源懷里,感激道,“整天忙著國家大事,還有空來照顧我,真是讓你費心了。”
裴源用手將沈佳禾的一頭青絲梳順,笑著道:“即便是在忙,只要是你的事情我都會留意,我也會親自去處理,交給任何人我都不放心。”
黃岐本想進來跟皇后娘娘再請個罪,不過聽著里面的竊竊私語,他還是躬身退了出去,本想直接回太醫署的,可走在路上忽然想起這兩日忙著處理皇后娘娘的事,竟是忘了要去給太后娘娘請平安脈。
他一面往九鸞宮走,一面問跟在身后的藥童:“我這幾日沒去,九鸞宮里就沒有宮人過來請人?”
小藥童小碎步的跟在后面回道:“沒有呢,怕是太后如今生病臥床,宮人們不盡心了吧。”
黃岐搖了搖頭,曾經也是在后宮一手遮天的人,失勢也不過就是轉瞬之間的事情,不知太后娘娘這會躺在床上會想些什么。
見原本伺候太后娘娘的貞貞姑娘不在,黃岐皺眉問道:“原來伺候太后娘娘的宮女去哪了?我還要問問她太后娘娘近日來的情況,你們快去找她來。”
誰知他這話一說,一眾宮人噗通一聲全部跪了下來,其中一個嬤嬤大哭道:“御醫大人,太后她薨了!”
黃岐心里一驚:“什么時候的事?”
那嬤嬤哭著道:“都幾天了!”
黃岐腳下步子不穩,身子晃了晃最后在身后小藥童的扶持下才站穩,他這會才注意到空氣里傳來的絲絲縷縷的氣味,原本他還以為是九鸞宮里經年的香薰和藥味的混合,現在才分辨出里面是夾雜了尸臭味。
這種天氣,又已經幾天了,能不有味才怪呢!黃岐定了定心神趕緊吩咐道:“快去稟報皇上!”
宮人們慌亂的往九鸞宮外去,黃岐帶著藥童大著膽子往里面走去,簾幔還都是放下的,很好的隔絕了陽光和空氣,越是靠里,越是又絲絲涼氣冒出來,等到掀開最后一層簾幔,黃岐看見了被冰塊圍住的太后松了一口氣。
“這些宮人倒是還沒有傻到底,還知道想辦法保護太后娘娘的遺體,不然怕是瞞不住這么久的時間。”黃岐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
裴源得知消息的時候震驚的站了起來:“你們說什么!”他是有段時間沒有聽到九鸞宮的消息了,不過也是因為一直在忙沈佳禾和兩個孩子的事情。
裴源忽然想起那日刺殺沈佳禾的刺客,他當時正值盛怒,后來沈佳禾又十分危險,他也就沒有去細查這件事情了。
裴源將臉上的神情收了收,才進了內殿跟沈佳禾說一聲:“我要去御書房處理一點事情,晚膳之前就回來了。”
裴源吩咐大總管去將九鸞宮的所有人都帶到了御書房問話,裴源看著跪在前面的幾個嬤嬤,冷聲問道:“出了這么大的事,你們竟然沒有第一時間過來稟告,你們幾個可都是宮里的老人了,知道該當何罪!”
太后身邊的近身嬤嬤知道事情慌忙磕頭認錯道:“奴婢有罪,只是我們發現的時候,已經是過了一天一夜了。”
她看了看裴源的神色,抖了下身子繼續解釋道:“原本奴婢是近身伺候的,可后來太后娘娘病了之后不喜人多,便就只留了貞貞姑娘一人,太后死了,貞貞房間里的東西卻全都不見了,這件事怎么著也跟貞貞姑娘有關,我們就想著怎么也要抓住貞貞姑娘交差,這才往后拖了兩天沒有上報。”
“什么時候的事?”裴源皺眉問道。
那嬤嬤有意給自己解脫,忙道:“就是小皇子和小公主出生頭一天去世的,我們是他們出生當天發現的,聽聞皇后娘娘生產兇險,奴婢們就更不敢出來稟報了。”
看來那個被自己一劍賜死的宮女就是貞貞了,只是她當時臉上畫了不少的東西,自己第一時間沒有認出來而已。
裴源大致猜得到所有的來龍去脈,看著面前的這些宮人又問道:“你們還有什么沒說的,都趕快說出來,朕可沒有那么好的耐心。”
“沒有了,奴婢是真的沒有了,奴婢跟隨太后娘娘多年,是絕不會傷害太后娘娘的。”之前的嬤嬤一面磕著頭,一面不斷的表著自己的衷心。
裴源神情不耐道:“這些話你們還是留著以后跟太后說去吧,朕只想知道貞貞還有沒有同謀!來人,都給朕押下去仔細詢問。”
大總管領著人將所有宮人都關在了九鸞宮的一座院子里,由流觴親自審問,他拿著一根帶有倒刺的鞭子,在手里輕輕的敲著,眼睛在一群人里來回巡視著。
“有件事你們怕是還不清楚,貞貞消失的那個晚上,皇后娘娘在產房遇刺,她為什么會在九鸞宮里消失,皇上明明已經下令將貞貞軟禁在九鸞宮里,她到底是怎么能出來的?”流觴看著他們一字一句的問道。
眾人驚愕的面面相覷,處在九鸞宮里,他們自然是不知道這件事的,有人慌忙跪下喊冤,有人大聲喊著這件事跟他們一點沒有關系。
流觴看著一個小太監跪在最后面瑟瑟發抖,眼睛也是一直盯著地面,就好像是怕被誰發現一樣。
他三不做兩步的走過去,抓著那人的衣領就將人拉了出來:“姓甚名誰,干什么的,老實交代!”
“小的……小的是廚房里的雜役,從沒去過太后娘娘的大殿,對……這件事不清楚。”那人磕磕巴巴的回道。
流觴瞇著眼看他,之間一滴冷汗從他的脖子順著衣領滑落了下去,他用鞭子往地上狠狠抽了一下:“你是不會去太后娘娘的大殿,但是貞貞可以去你們的小廚房啊!”
還沒等那跪著的人說話,一圈宮人里立即有人喊道:“侍衛大人,這小子我知道,他喜歡太后娘娘身邊的貞貞姑娘,好幾次偷摸著給貞貞姑娘送吃的呢。”
廚房的負責人也出來說道:“這倒是真的,這家伙偷偷撥出一份太后的吃食,就為著給那貞貞姑娘,被我逮到兩次,還罰了他兩個月的俸祿。”
流觴冷笑著看向他,譏諷道:“一個太監還想學人家談情說愛?就你這樣的別說是個沒本事的小太監,你就是王孫公子,那心比天高的貞貞也看不上你,知道嗎?”
他知道,他當然知道,在他從御膳房取了東西回來找不見人的時候,就已經知道自己是被貞貞利用了,后來知道太后死了,整個九鸞宮亂成一套的時候,他更是知道自己這輩子完了。
他癱坐在地上,眼睛里全是恨意和不甘,隨后又抱著流觴的腿祈求道:“奴才什么也沒做,奴才真的什么也沒做,她說她想去看看御花園的花,求奴才帶她出去看一會,奴才相信了,奴才相信了那個賤人的話,我是無辜的,我是無辜的!”
“無視皇命,你還敢說你是無辜的。”流觴不耐的將自己的腿掙脫開來,又吩咐道,“來人將這小子給帶下去,再去他的房里搜一搜,看還有沒有別的線索。”
關于貞貞的線索倒是沒搜出來什么,不過侍衛們倒是搜出來一些女人的首飾,流觴拿著一枚戒指,拍了拍那人的臉:“這玩意也是她給你的吧,看來你不僅想要人家的美色,連這些東西也一并不放過啊!”
事情總算是查清楚了,流觴去跟裴源稟告道:“幫兇已經認罪,屬下特來請示該如何處理?”
“將他和嚴遐扔在一起,大理寺知道會怎么辦的。”裴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