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州城內,刺史府。
“大人,城外營地被兩名不知來路的少年給端了。”劉佘對著并州刺史說道。
刺史司徒弘說道:“廢物,這么多兵騎怎么不敵兩名少年。”
劉佘連忙跪下,“大人息怒。”
這偌大刺史府,豪如宮殿,裝飾精美,光是偏房小妾便有數十位,這所有皆是近些年派遣并州守軍化身悍匪所得,若是東窗事發,只怕這頭頂烏沙將要不保,奢靡生活就此幻滅。
“若如你所說,那兩名少年救了人之后必會途經并州,劉佘,你帶三千兵騎以剿匪為名,出城截殺,不留活口,若再出岔子,你知道后果。”
司徒弘把玩著手中翡翠扳指,狠辣至極。
劉佘領命退下,直奔并州守軍大營。
陳玉知與十七在匪窩救下了一眾被截之人,打算將他們護送回并州城內,官道之上青衫在前,黑甲在后。
而十七則與那妙齡少女在一起,這讓他很不自在。
張芹與劍侍十七坐在一起,“十七,等到了并州城,我一定要好好答謝你們。”
“不必了,舉手之勞而已。”十七平日里灑脫,可在這男女之事上,顯然也有些羞澀,有些施展不開的意思。
“這位姑娘,我這兄弟沒見過世面,勿要見怪。”陳玉知與王前羽相視一笑,說道。
這幾日相處下來,陳玉知發現這黑騎都尉其實也挺好相處。
劍侍十七一聽,便不服氣了,“龍虎山巔,天師踏云問道,徽州大鴻廬,窮儒揮筆止雨,什么大場面我沒見過。”
陳玉知聽十七這么一說,有些詞窮,誰讓人家見識多,若有機會,也要去瞧上一瞧才是。
“這世界,遠遠比你眼前所看到的要大的多,路漫漫其修遠兮。”王前羽似乎在指點陳玉知。
張芹聽十七這么一說,甚是崇拜,“十七,以后有機會能不能帶我去看看。”
“腳生在你腿上,為何要問我。”
張芹聽了心頭有氣,轉過小臉索性不再說話。
“黑騎戒備。”王前羽突然喝道。
前方馬蹄聲震耳欲聾,直朝此處奔來。
“都尉,莫約有三千兵騎。”一名黑騎將領下馬,將耳朵貼在地上一塊巖石處,隨后說道。
事出突然,黑騎整裝待發,異常安靜,不動如山。
劍侍十七緩緩拔劍,下馬立于黑騎前,“來者不善,我能隱約感覺到一絲殺氣。”
劍侍不愧是從劍冢而出,自有其獨到之處。
陳玉知抽出雙股,也是下了馬,這前往西涼一路,怕是不太平。
三千兵騎全副武裝,黑壓壓的一片,已經能夠遠遠望見,那勢態明顯是沖著眾人而來,可瞧那大旗,明明就是并州守軍,陳玉知有些不解。
“不要留手,敵眾我寡,全力拼殺才有一線生機。”王前羽告訴陳玉知。
隨后便率領黑騎沖殺而去。
并州刺史府,司徒弘收到了盤陽傳信,誅殺陳玉知,黑騎勇猛,務必傾巢圍剿。
司徒弘燒了手中書信,推開坐于其大腿之上的小妾,匆匆出了府。
并州城外官道,百名黑騎入了那三千兵騎陣中,來回沖殺,各自為戰,縱橫之下立見高低,所過之處寸草不生的名號,當真不假。
陳玉知與劍侍十七隨著王前羽殺入了人群,黑騎都尉一把九環金刀在手,并無刀芒涌現,只是不停砍殺,揮刀間便有數十人倒下。
官道一戰,維持時間不久,黑騎傷十六,破敵三千。
那劉佘最終都想不明白,這區區百名黑甲騎兵為何有此等戰力。
“明明都是并州守軍,為何如此。”陳玉知詢問王前羽。
“到了并州城便會知曉一切。”
眾人再次上路,只是放緩了速度,大戰過后都已有些力竭。
一眾百姓見了這遍地橫尸的場景,都已經嚇得說不出話了,張芹則是與陳玉知說起了那并州刺史,既然是守軍,那肯定與此人有關,那刺史司徒弘,按張芹的說法,道貌岸然,一眼便能看出不是好東西。
并州城今日人心惶惶,刺史調遣駐城守軍兩萬有余,出城而去,城中人人都知曉將有大事發生。
烏云蔽日,眾人被圍于并州城門之外,那陣仗如一盤棋局,黑子盡數被圍,乃是死局。
“并州刺史司徒弘,這是何意。”王前羽面對這數萬大軍,依舊臨危不亂,這才是黑騎都尉的風范。
“城外有一窩黑甲匪寇,據說要混入并州作亂,特在此等候誅之。”
那司徒弘一身中年文士打扮,但神情偏偏有那么幾分陰險,格外突兀。
“黑騎死戰,護陳玉知離開。”王前羽在馬背上嘶吼道,說罷便提著九環金刀沖向了刺史大軍。
作為將領,他的職責便是護送陳玉知入涼,不容閃失。
作為都尉,他的使命便是帶著黑騎沖鋒陷陣,屠盡敵人。
作為刀客,卻居于廟堂,平日里雖不展露那江湖氣息,但不代表他王前羽沒有,九環金刀散發出耀眼刀芒,金光化流影,一招破敵莫約兩百, 血染黃沙,周身再無守軍膽敢靠近,遠離了戰火紛飛的年代,這些守軍到底還是差了些火候。
“不準后退,取敵方首級者,賞黃金百兩。”司徒弘退到大軍之后,大喊道。
這百兩黃金足夠普通百姓過上幾輩子了,并州守軍聽聞,眼中貪婪與堅定的神色并現。
陳玉知見王前羽拼殺的背影,心中感慨萬分,有的人守護一方,有的人霍亂一方,善惡終有定數,但求一份心中無愧便好。
“我若就此離開,武道境界怕是永遠不會再有精進,人死鳥朝天,不死萬萬年,能與各位結識,已是無憾。”
劍侍十七大笑,拔出雪白長劍,“陳玉知,我便隨你再殺上一回,可惜了,缺了壺好酒。”
青衫與白衣,雖然先前一場大戰已是消耗了許多,但這豪氣與心境,有時候便是勝負的關鍵所在。
陳玉知已然跨入四品之境,而四品之后便可在體內竅穴聚氣,那刀芒已經頗有些雛形,配合改良過的蛟分承影招式,身若游龍一般。
江湖有劍圣,但已經許多年未有過刀圣了,原因并不是兵器本身的問題,而是這用刀之人,想要入圣實在太難,刀意只有不斷屠殺才能精進,用血與肉堆積而成的道路,終究不是大道,所以一般只有軍中將領與那綠林十八連環塢中人善用彎刀。
此時的陳玉知殺紅了眼,心頭一股興奮之意涌現,出刀必見血而歸。
眾人一番拼殺,氣勢何止壓過那守軍一籌,可人力終有窮極之時,如那天下十大高手,若是被大軍圍困,怕也終究只能落得個力竭而亡的下場。
并州城外的黃土地,被染成了血紅色,黑甲陣亡過半,陳玉知一行人被漸漸逼入絕境。
“只可惜還未能給我這老朋友取上一個響亮的名號。”十七握著長劍說道。
“我護你離開,十七。”陳玉知擋在了眾人身前。
但劍冢有劍冢的驕傲,十七亦有自己的執著,“劍道講究一往無前,既有退路可言。”
“好個一往無前!”一聲劍鳴震天,整個并州城內的兵器皆是有所畏懼一般,不停顫動。
劍圣王越御劍而來,劍指凌空一閃,斬出了一道莫約百丈的溝壑,溝壑之中約有守軍過千,無一生還。
“并州刺史濫用職權,以公謀私,利用軍隊偽裝成悍匪,作亂一方,死罪難逃。”
劍侍十七對王越那凌空一指有了感悟,渾身劍意再次有了突破,“前輩,可否借在下一劍。”
空中王越負手而立,對著十七說了句:“有何不可。”
一道鋒利無比的劍意匯入了十七劍中,只見他以氣御劍凌空一指,雪白飛劍化作流光,直接取了那司徒弘的首級,劍身依舊雪白,未染一絲血跡。
“并州守軍不知其中原委,棄械投降,可免責罰。”
此時的劍圣王越便是這一方天地的王,如同絕世利劍一般,威嚴無比。
并州守軍清理戰場,負責善后,等待新任刺史接位,而陳玉知一行人入了并州城內。
陳玉知想替陣亡的黑騎們操辦后事,王前羽卻告訴他,黑甲身死不收尸,帶走佩刀即可,黑騎生于殺戮,死后魂歸荒野,便是對這天地的敬畏。
從盤陽到并州,這些日子身邊已經有太多人因為自己逝世,而且陳玉知明白,有些事還遠遠沒有結束。
“你本無意穿堂風,偏偏孤據引山洪。”
若注定只剩下一條血路,我定墮入那無間地獄,以刀入圣,血染黃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