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通忍不住一拳打在了桌子上:“你知道她要的不是這些,你現(xiàn)在來跟我說這樣的話?”
“我是皇帝,自然是要有三宮六院的,總不能只寵著她一個。就算我不在意,朝堂上的那些大臣也會在意,況且也要為了子嗣著想。”劉恒說的一本正經(jīng),這些都是曾經(jīng)那些大臣說過的話,他以前從不在意,現(xiàn)在卻將這些話都搬了出來。
“你要為子嗣著想可以好好選秀,何必在這種情況下寵幸一名舞姬,還讓她親眼瞧見!”
“這有什么區(qū)別嗎?”劉恒擺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漪房在外面聽著他們的對話,心中卻是越來越悲哀,她不想再留在這里了,打算下去透透氣。騰鈴也一句話都沒說,只默默的跟在她身后。
漪房神情恍惚,走在樓梯上也是一步一頓的。她輕輕扶著墻,覺得腳下似乎有千斤重,每挪動一步都要費盡她最大的力氣。走了一段,她終于雙腿一軟,直接從樓梯上滾落了下去。
“皇后娘娘——”騰鈴頓時大驚,趕緊沖了下去。
這一聲驚呼,自然也驚動了在房間里的兩人。鄧通首先沖了出來,隨后劉恒也出來了。
他們便一眼看到,漪房倒在了樓梯下面,額頭上被撞出了一大塊傷,肩膀磕在樓梯的邊刺上,鮮血源源不斷的流了出來。
騰鈴想要將漪房扶起來,卻被鄧通一下子扯到了旁邊:“快去找醫(yī)師過來!”
他此時也顧不上什么君臣之禮,直接將漪房抱起來,送進(jìn)房間里躺下。劉恒冷眼旁觀著這一切,目光卻一直追隨著漪房的身影。因著漪房受傷,一行人便沒能等到明天,今晚便快馬加鞭的趕回了宮中。漪房的傷勢很重,需要一些珍貴的藥材,只能回宮里去取。
但這次回宮,劉恒自然也是帶上了他的新寵,在回宮后的第二天便昭告天下,高調(diào)封為了慎夫人,賜居歡寧殿。
歡寧殿從前是沒有住人的,不僅因為曾住在其中的許美人主仆那么多人都死在里面,還因著漪房懷念著許美人,便不許旁人動其中的東西。
如今劉恒一把慎夫人帶回來,便賜居歡寧殿,惹得宮人們都議論紛紛。漪房不許歡寧殿住人是眾人皆知的事情,劉恒自然也是知曉,他如此安排,讓宮人們都猜測,是否皇后就要從此失寵,由慎夫人后來居上了。
正遇上漪房受傷,連著好幾日都沒有醒過來,宮人們便越發(fā)巴結(jié)著新封的慎夫人了。但如今和在代國王宮時不同,就算恩寵不再,但位份還是有的,只憑一個皇后之位,便讓宮人們不敢像從前那樣過分刁難。
“皇后娘娘怎么出去一趟會搞成這個樣子?你跟在身邊就沒好好看護(hù)著嗎?”子離看著漪房好幾天都沒有醒過來,心里實在著急,便多說了騰鈴幾句。
騰鈴也急得很,一邊熬藥,眼眶里一邊含了淚。子離見她這個樣子,也不忍心再指責(zé)了,只是越發(fā)心疼漪房。原本一切都是好好的,怎的就出去了一趟,恩寵也不復(fù)存在,人也受了重傷了呢!
子離總覺得此事同那個新封的慎夫人脫不了關(guān)系,便想著要查一查此人。但宮中打聽到的消息都是夸她的,溫柔賢惠,一舞傾城,以及劉恒夜夜流連歡寧殿,這樣的消息層出不窮。子離聽著生氣,便也不再查探,只一心守著漪房,大不了就她們幾人一起過從前那種生活罷了。
“皇后娘娘這個樣子,皇上也一次都沒來瞧過,不會是真的完全失寵了吧?”一大早便有兩個小宮女在椒房殿門口議論。
“是啊,我也這么想。我聽別人說,皇后娘娘觸怒了皇上,皇上打算廢了她,可誰知這個時候,皇后娘娘卻受了重傷。皇上念著從前的情意,才保留了她的皇后之位。若是她醒過來養(yǎng)好了身子,說不定皇后之位就是慎夫人的了。”
“你說的有道理,聽說最近好些人都想法子換到慎夫人身邊去當(dāng)差了,要不咱們也想想辦法吧?”
另一個宮女有些猶豫:“可是,皇后娘娘從前對咱們挺好的,要是椒房殿一落難咱們就跑,似乎有些不留情面了。”
“你傻呀!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咱們只是小小的宮女,能講什么情面?再說咱們留在這里,也幫不了皇后娘娘什么。”
“說的也是。”
待兩人慢慢走遠(yuǎn),騰鈴和子離才從暗處走了出來。
“這幫養(yǎng)不熟的白眼狼,看著娘娘這樣,就要另尋他處了!”騰鈴恨恨的說道。
子離嘆了口氣:“這是宮里的常態(tài),也怪不得她們。況且她們說的也不無道理,皇上確實是許久都沒來過椒房殿了。”
子離這樣說著,她其實并不知曉,這些天入夜以后,都會有一個人影,悄悄從后面溜進(jìn)椒房殿,走進(jìn)漪房的寢殿之中。
“吳平,你就在這兒守著,朕進(jìn)去瞧瞧皇后。”劉恒吩咐了一句,便要往椒房殿里鉆。
這已經(jīng)是吳平不知道第幾回替劉恒守門了,他實在不明白,劉恒明明是來探望皇后,為何還要這樣偷偷摸摸的?
“皇上,您若是擔(dān)心皇后娘娘的傷,直接光明正大的來就行了,為何還要這樣像做賊似的呀?”
看著吳平一臉委屈的神色,劉恒狠狠的敲了他一下:“你委屈個什么勁,朕都沒覺得委屈!”
“皇上,就算您不想讓皇后娘娘知道您來探望過她,這現(xiàn)在皇后娘娘也沒醒來,她是不知道的呀,您何必這樣偷......”吳平一句話還沒說完,便被劉恒斥了一句。
“哪來那么多話?朕讓你守著你便守著,再敢多嘴,朕要罰你了。”劉恒扔下這么一句,便輕手輕腳的從后門進(jìn)了椒房殿。
漪房靜靜的躺在寢殿之中,面容十分安詳,但她的臉上沒有一絲笑意,只看得出深深的落寞。劉恒握住了她的手,這大概就是她從樓梯上摔下來時的神情吧!
劉恒撫上她的臉頰,眉頭緊緊揪了起來,心中是止不住的心疼。那樓梯那樣高,摔下來一定疼得很,漪房從前就很怕疼,怎能受的住這樣的痛苦。劉恒甚至有些慶幸她暈了過去,否則這樣的疼痛受著,她肯定要遭不少的罪。
“漪房,你趕緊醒過來吧!朕的身邊還需要你來扶持,兩個孩子也還等著你呢!”他緊緊握著漪房的手,想著她在酒樓房間門口那痛苦的神情,心中就越發(fā)的悲傷。
若他不是皇帝,只是一個富貴人家的公子,不需要管那些朝堂上的彎彎繞繞,也不需要用自己的感情去交換江山的安寧,只和漪房一起一生一世一雙人該有多好。他甚至有些后悔曾經(jīng)卯足了勁奪得皇位,現(xiàn)如今坐上了龍椅,卻發(fā)現(xiàn)有些事比做代王的時候還要身不由己。
劉恒嘆了一口氣,突然聽見外面有些聲音傳來,他為求謹(jǐn)慎,趕緊躲進(jìn)了窗簾后邊。
等了一會兒,果然有人推開了門,是子離悄悄走了進(jìn)來。她手里只拿了一盞小燈,燈光昏暗,不仔細(xì)瞧看不出劉恒的躲藏之處。
子離拿著毛巾幫漪房擦了擦臉,便順勢坐在了床邊。她這個時候過來,便是又睡不著,想找人說說話。可惜騰鈴照顧漪房累了一天,一沾上床就睡著了,子離便索性過來看一看漪房。
“你怎么還不醒過來呢?”子離嘆了口氣,“我聽說了宮外那些事情的來龍去脈,你不想醒過來也是正常的。只是除了皇上,你還有我們啊!就算沒有了皇上的寵愛,我們還可以和從前一樣,在宮里鼓搗出很多好玩的東西,帶著孩子們瘋跑,也不會不開心。”
子離頓了頓,又繼續(xù)說道:“從咱們一同入宮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去好多年了,從前的那些時光稍縱即逝,倒是很讓人懷念。我從前不愛說話,其實不是我不說,而是沒人聽我說,后來漸漸的就習(xí)慣了。還好有你和初若陪著我,可惜初若如今已經(jīng)不在了,你若是再一走,我就真的孤苦伶仃一個人了。”
子離說著哽咽了一下:“若是從前我能知曉嫁給皇上會讓你這樣辛苦,我一定會勸你不要去到代國。那時你和顧相士,妥妥的一對金童玉女,若不是呂太后非要把你送往代國,你如今就應(yīng)當(dāng)是和顧相士在一起了。若是那樣,至少不會受如今這般苦楚,不會受了重傷,夫君卻來看都不看一眼。”
“罷了,你如今聽不見我說話,這些話在宮中也不便多說。”子離再次嘆了口氣,“就算是為了館陶和啟兒,你也該醒過來了。若是你這個皇后被慎夫人奪了寵愛,便是連帶著他們也要不受皇上待見了,你可不能這樣一直睡下去啊!”
子離說完又待了一會兒,才提著燈出去了。劉恒從黑暗中走了出來,他講子離方才的話全部聽進(jìn)了耳中,其中有一件事讓他十分在意。
“顧相士......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