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清晨。
京城東郊的臨時考場，人聲鼎沸。
與傳統的進士科考場相比，這里顯得簡陋得可憐——幾排破舊的棚子，用草席和木板搭建而成，地面還坑坑洼洼的。
但即便如此，依然擋不住考生們的熱情。
工學、農學、算學三科的報名人數，遠超林子印的預期——足足三千人！
“大人，這……這可怎么辦？”張德看著黑壓壓的人群，額頭冷汗直冒，“咱們只準備了五百份考卷啊！”
林子印站在考場外，看著眼前這一幕，心情復雜得難以言表。
他本以為，這種“不教四書五經”的離經叛道之舉，會被天下讀書人嗤之以鼻。
結果卻出現了這種場面。
三千人。
三千個因為出身、貧窮、或者讀不懂圣賢書，而被傳統科舉拒之門外的人。
他們有的是鐵匠，有的是農夫，有的是賬房，甚至還有不少是女子——雖然女子不能考進士，但林子印的“新科舉”并未明文禁止。
“大人……”蘇婉走到林子印身邊，輕聲道，“這些人，都在等著您給他們一個機會。”
林子印沉默了。
他突然想起魏破天臨行前說的那句話：“大人，老朽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就是沒能讓那些和我一樣的人，有個出頭的日子。”
“行了。”林子印深吸一口氣，轉身對張德說，“去，把考卷數量增加到三千份。”
“可是大人……”張德欲言又止，“咱們的經費……”
“不夠就找魏老要！”林子印咬牙道，“反正他那十萬兩遲早要給我！”
【來自張德的困惑值+500】
【系統提示：您正在偏離“求死”主線】
【警告：若繼續推進科舉改革，成功概率將上升至40%】
林子印看著系統提示，心中冷笑。
40%？
我就不信了！
我出的題目，能讓這群人答出來？
“黑虎！”林子印喊道。
“在！”黑虎立刻湊過來。
“維持秩序！誰敢鬧事，立刻轟出去！”
“明白！”黑虎帶著治安隊開始維持秩序。
而林子印，則走進了考官席。
此時，禮部派來的主考官——一個滿臉橫肉的胖子——正坐在那里打瞌睡。
“咳咳。”林子印咳嗽了一聲。
胖子猛地驚醒，看到林子印，連忙起身：“林……林大人……”
“考題準備好了嗎？”林子印問。
“準……準備好了……”胖子哆哆嗦嗦地遞上一疊卷子。
林子印接過，隨手翻開。
只看了一眼，他就笑了。
笑得格外燦爛。
只見卷子上，密密麻麻寫滿了復雜的題目——
【工學科】：請設計一座能橫跨百丈寬河流的石橋，并計算所需材料、人力及工期。
【農學科】：若某地連續三年干旱，土壤板結，請列舉至少十種改良方法，并說明原理。
【算學科】：某商隊從京城運貨至江南，沿途需繳納關稅、雇傭護衛、支付食宿，請計算總成本及盈利空間。
這些題目，別說那些從未接受過系統教育的工匠農夫了，就算是飽讀詩書的進士，恐怕也答不上來！
“大人……”胖子小心翼翼地問，“這題目……會不會太難了？”
“不難。”林子印笑容滿面，“這才叫選拔人才嘛。”
他心里狂喜。
這種題目，就算給考生三天時間，也答不出來！
到時候全軍覆沒，改革失敗，欺君之罪板上釘釘！
“發卷！”林子印一聲令下。
考官們開始發放考卷。
考生們接過卷子，最初還興奮滿滿，但當看清題目后，一個個臉色都變了。
有人抓耳撓腮，有人面露絕望，甚至有人直接趴在桌上哭了起來。
林子印站在高臺上，看著這一幕，嘴角的笑容越來越深。
就是這樣！
就是要讓他們答不出來！
到時候女帝問罪，他就能光明正大地去死了！
然而——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這場考試會以全軍覆沒收場時。
角落里，一個穿著破舊短褂、渾身泥土味的壯漢，突然拿起筆，開始奮筆疾書。
他的手很粗糙，握筆的姿勢也很別扭，但寫出的字卻工整有力。
林子印注意到了他。
“那個人是誰？”林子印問身旁的張德。
張德翻開花名冊：“回大人，此人名叫魯大山，是山村鐵匠之子，不識幾個字，但據說……他能徒手打造出精密的農具。”
“徒手打造？”林子印眉頭一皺。
他走到魯大山身后，低頭看去。
只見魯大山的卷子上，雖然字跡歪歪扭扭，但圖卻畫得格外精細——
一座拱形石橋的設計圖，雖然沒有標注尺寸，但力學結構卻清晰可見。橋墩的位置、拱券的弧度、甚至承重點的分布，都合情合理。
林子印瞳孔一縮。
這……這怎么可能？
這可是需要高等數學和力學知識才能解決的問題！
一個鐵匠之子，怎么可能畫得出來？
“大人，還有這個！”張德指向另一個考生。
那是個皮膚黝黑、滿臉滄桑的中年漢子，正埋頭書寫。
林子印走過去，看到他的卷子上，密密麻麻列舉著各種農作物的輪作方法、施肥技巧、甚至還有“如何利用草木灰改良土壤”等內容。
“此人名叫田小麥，祖上三代都是佃農。”張德小聲道，“他雖然不識字，但對土地的理解……據說比當地縣令都強。”
林子印心中掀起驚濤駭浪。
不對勁。
太不對勁了。
這些人，怎么會答得出來？
他繼續巡視，結果發現——
算學科的考場里，一個賬房之子，正用心算的方式，飛快地計算著復雜的商業成本，速度之快，甚至超過了算盤。
“大人……”張德聲音都在顫抖，“這些人……都是哪來的怪才啊？”
林子印沒有說話。
他只是死死盯著那些正在奮筆疾書的考生，心中五味雜陳。
他突然意識到一件事。
這些人，不是因為讀不懂四書五經才來考“新科舉”的。
而是因為……
他們本來就有真才實學，只是傳統的科舉制度，根本不給他們機會。
“大人，還有個更離譜的！”黑虎突然跑過來，“有個考生，被抓到作弊了！”
“作弊？”林子印眉頭一皺，“帶過來。”
片刻后，一個瘦弱的少年被押到林子印面前。
少年低著頭，渾身發抖。
“說，你怎么作弊的？”林子印冷聲道。
少年哆哆嗦嗦地從懷里掏出一本破舊的小冊子。
林子印接過一看，愣住了。
那是一本自制的筆記本，上面密密麻麻記載著各種機械原理、農業知識、數學公式……
字跡稚嫩，但內容卻無比詳細。
“這……這是你自己寫的？”林子印問。
少年點點頭，聲音細若蚊蠅：“我……我家里窮，買不起書，只能……只能自己記……”
林子印看著這本筆記，又看看少年那雙充滿渴望的眼睛。
沉默良久。
“放了他。”林子印緩緩開口，“這不算作弊。”
“啊？”黑虎愣住了。
“我說，這不算作弊。”林子印重復了一遍，聲音低沉，“自己記的筆記，憑什么不能用？”
少年猛地抬起頭，眼中閃爍著淚光：“大……大人……”
“回去繼續考試。”林子印擺擺手。
少年激動得連連磕頭，然后飛奔回考場。
林子印站在原地，看著少年的背影，突然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來自魯大山的贊賞值+500】
【來自田小麥的贊賞值+500】
【來自少年考生的贊賞值+1000】
【系統提示：檢測到大量“真才實學”考生，科舉改革成功概率上升至60%】
【警告：您正在偏離“求死”主線】
【警告：您的“人性”數值持續上升】
林子印看著系統提示，嘴角抽搐。
60%？
這……這怎么可能？
他明明出的是“變態題目”啊！
怎么還真有人答得出來？
“大人！”張德跑過來，滿臉興奮，“根據初步統計，至少有三十人能答出大部分題目！”
“而且……而且他們答得都很實在，沒有半點虛假！”
林子印：“……”
他突然意識到。
自己這次……
可能真的玩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