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夜總會回醫院的路上，季芯澄始終一言不發。
顧少澤問她是不是不舒服，她搖頭，只說有點困，然后閉著眼靠在椅背上，不再理人。
兩人回到醫院的病房，她推開他的攙扶自己進了洗手間，好久之后才洗漱好出來。顧少澤怎么看不出來，她是有氣呢。
“因為許梓倩親了你？”
男人有些不以為意地開起她玩笑。
季芯澄瞪他一眼，眼中有話，卻不跟他說。
顧少澤頗有些無辜，眼中仍有笑意，道：“是你要替的，怎么怪起我來？”
“那你倒是愿意讓她親你？”
“……”
顧少澤被她這話一噎，很快反應過來，將人摟到懷里哄著，“誰叫你一副看好戲的樣子，就這么愿意把你老公讓出去？”
季芯澄聽不得他這番纏綿耳語，在他懷里掙，掙不開，索性氣道：
“她說她要你回到她身邊去！”
一句話三個‘她’，原來季芯澄一個晚上氣的是這個？
顧少澤在氣鼓鼓的妻子身后，徹底笑了起來。
“我們公司的女員工，也有說要一輩子和我一起工作的，但她們各有各的原因，很快，不是離職就是被劃到了分部。我還有一些女客戶，也堅持要我跟她們有進一步的交往，否則就不跟我們合作，但最后，合同都簽了，我仍然對不上她們的臉和名字。甚至許多我不認識的小姑娘，比如這里的護士……”
“顧少澤，你到底想說什么？”
季芯澄轉過身去，面對面瞪著男人，沒好氣打斷她。
他說出的每一個字，無不帶著笑意嘲笑著季芯澄，怎能叫她不惱。
眼下見她拿眼睛瞪著他，顧少澤仍然止不住笑，補充道：
“我想說的是，她們說什么不要緊，那是她們的自由。”
他正色強調：“要緊的是，我現在就在你身邊，我只是你的，季芯澄。是你一個人的。”
顧少澤的眼睛里，有濃到化不開的深情。
季芯澄癡癡望了片刻，仿佛難以脫身一般，很艱難才離開了他的懷抱。
坐在床沿，情緒沒見高多少。
他的話不是沒有安慰到她，恰恰相反，給了季芯澄很大安慰。
可一想到許梓倩堅定從容地跟她說了那句話，季芯澄就冷靜不下來，抬起頭道：
“可她不一樣，她是你前女友！”
“沒有什么不一樣。”
顧少澤松了袖口，摘下手表，準備要去洗漱。
對季芯澄介意的這個問題，不覺得是個問題的樣子，繼續道：
“季芯澄，你只需要記著，我現在是已婚，我不會允許自己有任何形式的婚內不忠行為。這點你能相信我嗎？”
他最后一句問到季芯澄眼前，季芯澄只覺得心下亂得很，不冷不熱點了點頭。
顧少澤這才進了洗手間洗漱。
這一晚，兩人一個睡在病床上，另一個睡在沙發上。
原因是季芯澄嫌兩個人睡太熱，空調低一度又太冷，總之是玄乎到不容顧少澤有一點空子可鉆的理由，男人只好忍耐著，躺到沙發上去睡。
黑暗中兩人都睜著眼睛，想著各自的心事。
季芯澄想到許梓倩，心里沒底，更多是憂慮與別扭。
顧少澤想到許梓倩，心中有數，卻不知有無必要出面干涉，只怕弄巧反拙。
忽然季芯澄在黑暗中問道：“這個月底你忙不忙？”
“什么事？”
“沒什么，我就是想到了，問問。”
顧少澤大致過了下接下來的工作安排，那會兒的時間是比較緊張的，便如實與季芯澄道：
“沒什么空。”
想了想，又問：“你是不是想去哪兒玩？”
她的新戲拍攝結束了，接下來會有個完整假期。
季芯澄沒有應，只是翻了個身，道：
“等你空了再說吧。”
不是沒有聽出她的失落，但顧少澤直覺他今晚不能再干擾她，關于許梓倩，她大抵不會更信自己的一面之辭。
他忍了忍，最終還是克制著沒有上她的床。
-
周末清早，顧少澤在家里剛結束一個視頻會議，許默來電。
手機是季芯澄送過去的，看到名字，就好奇地在書房里留了下來。
顯然她想知道兩個男人之間會聊些什么。
顧少澤將她的小心思看透，拿了手機避到陽臺接聽。
“什么事？”
許默那頭，背景是兒童游戲的音樂聲：“想請你幫個忙，幫我照顧兒子。”
“你沒搞錯吧？讓我幫你照顧兒子？”
顧少澤不客氣地回道。
“不是你，是你老婆……她閨蜜。”
“唐棠？”
“顧氏正在競標的那兩塊地皮，我給你弄過來，能不能答應？”
“西山那個？”
“對。”
顧少澤細一琢磨，覺得事情不簡單啊。
顧氏競標的西山那兩塊地，是顧氏本季度最高級別的項目之一，集團斥巨資和人力都沒有十足把握的事，許默一句話就答應下來。
“你怎么不自己找她？”
“我要是能做到，還來找你干嘛？”
許默在那頭的聲音，顧少澤聽出了些許憋悶，看來不是沒碰過釘子。
顧少澤想到唐棠那脾氣，自己在她那里都得讓三分，倒有些同情起許默來。
“為什么一定要是她？我老婆也行啊。”
“我想給孩子找的是媽，你老婆能行嗎？少廢話，幫不幫我！”
顧少澤也不氣，反倒笑起來，他知道許默這次是急了，認真了才會急。
“你真覺得唐棠像你前妻嗎？”
顧少澤不禁留了個心眼，雖然許默是自己兄弟，但唐棠畢竟是季芯澄最要好的朋友，如果許默不是真心對唐棠，最終季芯澄總會算到自己頭上的，他得給自已來個預防。
“你別想太多，雖然以我兒子為先，但如果她不愿意，我不會勉強的。”
許默頓了頓又道：
“目前我只是想請她幫忙，先把我兒子的病治好，我覺得只有她能行。他們倆到現在只接觸過幾次，但這孩子，每天醒來就想要找她的樣子，我真的……不能再拖了。”
“行了，我試試。”
“好，多謝！”
顧少澤放下手機，腦海當中不自覺地還在盤算那兩塊地皮的事，根本不知道季芯澄站在他身邊聽了多久，不由唬了一跳。
“干什么嚇成這樣？你做了什么對不起我的事？”
季芯澄笑瞇瞇地，將顧少澤的心虛打量。
“哪里有。”
顧少澤摟著季芯澄的肩，避過她灼熱視線，兩人回到書房里。
他道：“許默想請唐棠幫忙，給他看兒子。”
“看兒子？看多久？”
“這個……”
顧少澤字斟句酌，自然不能將許默的算盤明說，便道：
“他沒說。他兒子這病兩年多了，國內外心理專家見過無數，都束手無策，可唐棠一出現，他兒子就不一樣，許默覺得，只有唐棠能治他兒子這病。”
“這么說，能給他看兒子，越久越好咯？”
“大概……是這樣。”
季芯澄沒有放過顧少澤偶爾躲閃的眼神，故作思量道：
“原來唐棠對他這么重要啊？”
“是很重要。”
顧少澤一本正經道。
“所以你想讓我去跟唐棠說？”
“對啊，你跟唐棠最要好，能不能幫幫許默？”
“許默又不是喊我幫忙，他喊的是你啊！你別偷換概念，現在需要我幫忙的可是你，顧少澤。你求我的話，我倒是可以考慮一下。”
“怎么求？”
季芯澄想了想，道：
“唱首歌來我聽聽！”
“算了，我直接回絕許默，這個忙我幫不了。”
他說著，已拿起手機，作勢要去撥號。
季芯澄心道不好，忙搶過他手機來藏到身后，斥道：
“你這人怎么這么小氣，求人辦事有你這樣的嗎？”
顧少澤當即露出笑容，把人摟到胸前來，親在她惱怒的眼睛上。
“唱歌真不會，我選擇肉償，怎么樣？”
大白天沒個正形，季芯澄一指戳在男人胸膛上，讓他跟自己保持距離。
“離我遠點兒，不然別想讓我給唐棠打電話！”
男人依言松了手，眼中的笑意是寵溺的。
他跟在季芯澄身后，卻被她在臥室門口拒之門外，只聽她道：
“你跟許默說話都要避著我，禮尚往來，我跟唐棠說話你也不能聽！忙你的去吧。”
門砰一聲關上，里面落了鎖。
真是個記仇的女人——
在電話里聽到季芯澄的轉述后，唐棠那頭安靜了好久。
季芯澄以為信號不好，忙問，“棠，你聽得見嗎？”
“聽見了。”
季芯澄很快察覺到唐棠的不對勁。
“棠，你跟許默之間是不是發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沒有啊，我跟他……哪有什么事……是你不知道的啊。”
她支支吾吾的，明顯不是真話。
“那你為什么聽到許默讓你幫忙，一點都不激動？”
唐棠在那頭默了會兒，才嘆道：
“我有點害怕，芯澄，如果你今天沒有給我打這個電話，我大概也已經過去找他們了。”
“你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我只是跟那孩子見了幾回，加在一起還不到48小時，可我……我總是莫名其妙地擔心他，想他這會兒在做什么，有沒有好好吃飯，睡著了沒有，他的要求許默是不是都能理解到位……這不正常芯澄，這孩子跟我一點兒關系都沒有，可我卻為了她這么……關鍵是，之前許默帶著許佟還來找過我一次，他的意思很明確，請我幫忙照顧許佟。許默覺得就許佟現在和我相處的狀況，有希望能把他的自閉癥治好，我不是不想幫忙，我只是覺得，孩子這病也不是什么大問題，很快就能好的，可好了之后我怎么辦呀？我現在……我現在才見他這么幾回就這樣了，再跟他相處久一點，到時候讓我一個人……我會變成什么樣，我自己想想都害怕……這太不正常了芯澄！”
唐棠一番話急急吐完，季芯澄給她的回應卻是撲哧一笑。
“季芯澄，你別告訴我你在笑？”
唐棠不可置信道。
季芯澄忍了忍，又深呼吸，才叫語氣不至于太冒犯這會兒的唐棠，她道：
“棠，你是不是有想過，你要是孩子她媽就好了？”
“你什么意思啊？”
“其實呢，你不妨這么想想！萬一你倆真就成了呢？”
“季芯澄，你把話給我說清楚！什么叫我倆真就成了啊？你別老把我跟許默扯到一塊兒成嗎，我們現在說的是他兒子！”
季芯澄有片刻語結，但很快反應過來，“你想啊，你要是跟許默在一起了，許佟不就是你兒子了嗎？一家人在一起是天經地義的事，你到時候還怕什么自己見不到他之類的？”
“季芯澄，你要再胡說，我掛電話了啊！”
“哎別別！”
季芯澄忙討饒，正色道：“不說許默，我們就說許佟吧！他現在這樣子，確實挺需要你的，你也不能因為之后怕自己離不開他，現在就不管他了是吧？”
“我也知道啊！”
唐棠無奈嘆氣。
“那我就跟他們說你答應了啊？”
“答應了答應了，反正最近沒有工作，我時間也多著。”
唐棠頗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味道，胡亂就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