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芯澄的婚禮上,商萱住進醫(yī)院之后,司乾全程陪同。
他問起商萱為什么會突然犯病,商萱什么也不肯說,司乾威脅她說要去查顧少澤的山莊,她才道:
“你是不是對宋杞做了什么?”
司乾不悅,“你什么意思?”
“司乾,如果你真的為了我在復(fù)仇,請你到此為止。我已經(jīng)不恨她們,剩下的日子,我不想帶著愧疚度過,你可以答應(yīng)我嗎?”
司乾聽不得商萱說時日不多的話,這點商萱知道。
果然當(dāng)時他態(tài)度就軟了下來,紅著眼,不讓她看到,只是說:
“你放心,我不會讓你為難。”
司乾認識商萱這些年,若說起了解,商萱自認更了解他多一點,他不是一個會善罷甘休的人,何況他對她,始終有一股執(zhí)念,商萱不覺得他這話有什么保證。
便道:“放過季芯澄,我可以答應(yīng)你做任何事。”
司乾震驚,抬起頭道:“任何事?”
商萱點頭。
“那我們結(jié)婚。”
商萱閉了閉眼,再睜開,眼中沒有什么情緒。
她心里不是沒有他,她只是不想短暫余生還給他增添負累。
可她更知道,司乾心中對她的執(zhí)念,如果沒有得到一個完善的解決,遲早要出事情。
“好。”
商萱木然答應(yīng)下來。
如果不能打破,就去滿足他吧,她當(dāng)時這么想,輕易就答應(yīng)下來。
之后的日子里,她數(shù)度反悔,但司乾不同意,商萱不敢跟他爭,畢竟是她主動提出的這個方案,她不能再連累季芯澄。
一個人搬到島上養(yǎng)病很多天,司乾每天上下島,再奔波都要去陪她坐一坐。
商萱到底心軟,就答應(yīng)陪他來見父母。
她知道,見過他父母,司乾的下一步,就是給他們準備婚禮了。
對這個婚禮,商萱不是沒有一點期待,但心里的恐懼與負擔(dān)遠遠盛過那期待,矛盾的同時,看司乾每每高興地像個孩子,她更加愧疚。
今天陪司乾在餐廳里見過他父母之后,司乾就把婚禮日期定下來了,定在下個月的月底。
回家時,商萱再次跟司乾確認:
“你記得你答應(yīng)過我的,我們倆結(jié)婚,你就不再針對季芯澄。”
她也只是不放心地再次提醒,不知道如何就惹怒他了。
他問商萱:“是不是這么多年,都是我在強迫你,你對我,真的就一點感情都沒有嗎?”
他的神情很痛苦,但這個疑問叫商萱也感到痛苦。
怎么會沒有呢?
怎么能沒有呢?
可她要跟他直說嗎?既然知道自己時日不多,不如就讓他覺得自己是為了利益才嫁給他,等到她走的那一天,他是不是會好受一點?
商萱看著司乾,沒有回答,“記得你的承諾,我會準時出席婚禮。”
她決絕轉(zhuǎn)身,上了車離開停車場,無人處,早已淚流滿面。
她別無選擇,她只是想盡力讓大家都好過一點……
-
夜半,季芯澄在噩夢中醒來,驚出一身冷汗。
她很久不再做這個噩夢,關(guān)于商萱,關(guān)于商萱的不知去向。
夢里司乾拿血淋淋地刀子警告季芯澄,如果季芯澄敢阻撓商萱嫁給他,他會殺了顧少澤,讓她也嘗嘗失去至愛之苦……
刀子上的鮮血還嘀嗒往下流淌,分明已是顧少澤身上的鮮血。
季芯澄在可怕的猜測中驚醒,床頭柜上摸到手機,凌晨三點。沉沉呼出一口長氣,哪怕知道是夢,也很難一時平復(fù)下來。
坐在床上,想聯(lián)系顧少澤和商萱,最終這些念頭都被打消。
季芯澄重新在床上躺下來,已經(jīng)是天亮之后,只有周遭不再黑暗,她的心才安穩(wěn)了一些。
次日,季芯澄醒來就給商萱發(fā)了條消息,問她最近好不好,商萱很久才回復(fù)說有點忙,等空下來約季芯澄見面。
文字信息的末尾是一個微笑。
商萱從來不表發(fā)情,季芯澄懸著的一顆心,總算落回實處。
接到舒顏電話,季芯澄才想起來好久沒有聯(lián)系她,有些自責(zé),忙接起。
“芯澄,你干兒子滿百天了,你最近方不方便?”
季芯澄聽舒顏聲音輕快,似乎很開心的樣子,笑道:“方便得很,你們現(xiàn)在在家里吧?我過去找你們?”
“還真不在家。”舒顏笑說:“我準備帶他到廟里求個平安符,你方便的話,就陪我們一起去吧?”
季芯澄從床上坐起,“好的,你等我過去接你們。”
“不用,我打車,已經(jīng)準備出發(fā)了,我去過那里,你那邊直接過去更方便,我把定位發(fā)給你啊,你到了給我打電話。”
季芯澄心疼舒顏的細心周到,忙說好,已躍下床迅速找出外出的衣服。
出房門時,唐棠和許佟在客廳里,竟也一身要出門的打扮。
季芯澄道:“我跟舒顏去廟里燒香,你要不要帶小佟一起?”
唐棠一邊給許佟穿鞋子,一邊怪道:“你不是不信佛嘛?”
“我陪她去,你倆去不去?”
許佟有些擔(dān)憂的眼神看向唐棠,生怕她答應(yīng)季芯澄似的。
唐棠一笑,忙在他額上親了一口,安撫他:“別擔(dān)心,我答應(yīng)你的,今天咱們就去游樂場。”
許佟當(dāng)即露出開心的笑容。
季芯澄有些驚訝地看著唐棠,她親許佟這動作,簡直跟許默一模一樣。
“你看到了?我們沒空,下次再約吧。”
季芯澄失笑,湊到唐棠耳邊,低聲道:“還說你跟許默沒什么,你沒發(fā)覺你倆親小佟的動作,都成默契了!”
唐棠聞言一怔,而后想到什么,臉一紅,抱起許佟不搭理季芯澄。
“我們走啦!小佟,跟芯澄阿姨再見!”
“芯澄阿姨拜拜!”
季芯澄只好起身,握著許佟的手與他道別,又問唐棠,“你開車過去嗎?兒童座椅帶了沒?”
“他爸在樓下呢。”
見季芯澄一副原來如此的神情,唐棠笑罵道:“順道接我們過去而已,你亂想什么吶!”
“我什么也沒想,晚上見!”
季芯澄笑著,將二人送到了門外,這背影不禁讓她感慨,沒想到唐棠從前那么利落一女漢子,也有這么柔軟的一面。
收拾好自己,季芯澄后腳也離開了唐棠家,到寺廟,還沒給舒顏打電話,就在停車場上方的一顆大樹底下看到她娘兒倆。
“快讓我抱抱!”
季芯澄見到舒顏,就主動要求要抱孩子,但真抱到她手里,孩子軟軟的四肢還是叫季芯澄好一番為難。
“我這樣他會不會不舒服?”
“我壓到他的胳膊了嗎?”
“天吶,他好像扭到脖子了!”
見季芯澄手忙腳亂的樣子,舒顏坐在一旁,只是笑。
“你笑什么呢?快幫幫我……”
舒顏才從季芯澄手中接回孩子,對孩子骨碌碌轉(zhuǎn)著的眼睛柔聲道:
“寶寶快看你干媽,還沒學(xué)會怎么抱你呢!等他給你添個小弟弟或者小妹妹,她自然就會了呀!”
正是午后,陽光透過樹梢縫隙落在舒顏母子身上,有一種神圣的美。
季芯澄看著,心里感到震撼。
這么可愛的孩子,一直往前追溯,卻是兩個陌生人之間偶然一次見面的開始。
想到她和顧少澤,曾也有這樣的可能性,心下隱隱作痛。
主動接過舒顏的背包,季芯澄起身道:
“我抱他技術(shù)不行,就讓我負責(zé)當(dāng)保姆吧!”
“寶寶你面子真是大,敢讓干媽給你當(dāng)保姆!”
舒顏笑著,起身跟上季芯澄,給她指路,兩人順著臺階,往寺廟一座主殿走去。
走到臺階上方,舒顏告訴季芯澄,“剛剛我們坐的那棵樹,是這里很有名的許愿樹,聽說很靈驗的,你要不要許個愿?”
舒顏停下腳步的位置旁邊,放著一張小桌子,上頭是用紅繩子綁著的空白小木塊。
桌子旁邊放著功德箱,想必是自助服務(wù)。
“真的很靈嗎?”
“心誠則靈。”舒顏笑道。
“你許了嗎?”
“我許過了,你也來一個吧,我等你。”
舒顏已經(jīng)在小木桌旁的凳子上坐下,季芯澄原來不信這些,但眼下,看著那棵上了年紀的大樹上,龐大的枝葉上繁密地掛著紅色的小木板,那些紅色,像是老樹上開出的新花。
季芯澄有些心動,舒顏又慫恿她。
終于還是拿了一塊小木板,用黑筆在上面寫了字,下臺階去,用竹桿子掛到那棵樹上很高的位置。
“你怎么不問我許的是什么愿?”
重新往大殿走的季芯澄,問舒顏。
舒顏笑道:“講出來的愿望就不靈了,你不知道嗎?”
季芯澄搖搖頭,“我還想知道你許的什么愿呢。”
舒顏笑笑,很是知道她會這么說的樣子。
求平安符之前,舒顏報著孩子一座一座佛像前去拜,季芯澄站在她身邊,覺得有些格格不入。她從來沒有拜過佛,跟周遭十分虔誠的人們相比起來,自覺有些不容于這里。
怕自己心不誠影響到舒顏,最后舒顏抱著孩子進小偏殿里跟一個老和尚說話時,季芯澄提出要站在門外等。
舒顏點點頭,讓她到?jīng)]有太陽曬到的石凳上坐著等她。
那是一顆很大的芭蕉樹,寬大的葉子將陽光遮擋,坐在石凳上吹著左右風(fēng)雨長廓送來的清風(fēng),果然涼爽。
季芯澄正左顧右盼,忽然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
顧少澤白色休閑襯衣,淺灰色長褲,淺色系的休閑風(fēng)穿著令他整個人都柔和起來。他身邊顧婷婷帶著帽子和口罩,帽檐壓得極低,但那一頭特別的發(fā)色還是叫季芯澄一眼就認出來。
至于另一個為了防曬包裹嚴實的女子,僅看她極致的纖細背影,便不難猜出就是許梓倩。
三人一起走上臺階,不約而同視線都落在了大殿門邊坐著的季芯澄身上。
顧少澤眼中有訝意,停下了腳步。
季芯澄早先一步看到他們,有所準備,神色只是淡淡地,像看待陌生人。
顧婷婷看到季芯澄,當(dāng)即怒道:
“誰讓她來的?”
她的語氣如瞬間燃燒起來的熊熊怒火,對著顧少澤,因?qū)Ψ經(jīng)]有即刻給出她想要的回應(yīng),登時轉(zhuǎn)身,就跑開了。
許梓倩看了眼季芯澄,她的眼睛很漂亮,倒是沒有什么情緒。
因顧婷婷的突然跑開,許梓倩忙去追,“婷婷!你慢一點——”
季芯澄看好戲一般看著三人,眼下只剩下顧少對,她依舊面無表情。
顧少澤擔(dān)憂地朝顧婷婷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而后回頭對季芯澄道:
“你在這里等我。”
然后不等季芯澄回應(yīng),就轉(zhuǎn)身追許梓倩去了。
季芯澄好半晌,才將憋在胸口那一口濁氣吐出,心中已翻過無數(shù)白眼。
等他?
他是不是太自以為是了?
還真以為她是為了他們?nèi)齻€來的嗎?
季芯澄冷笑,心頭莫名火起,騰地就站起了身。
恰巧舒顏抱著兒子邁出殿門,對季芯澄笑道:“好了,我們可以回家啦!”
見到舒顏懷中,正咬著手指頭的天真嬰兒,季芯澄心頭的火這才降了下來,跟舒顏一起離開了寺廟。
舒顏讓季芯澄送她母子回家,得知舒顏換了個好點的房子,季芯澄有心問問安子墨的情況,但尚不清楚狀況,又怕說錯話影響到他們,便沒有開口。
“到唐棠家吃飯吧?我現(xiàn)在住她那里。”
“啊?”舒顏詫異道,“你怎么……”
舒顏眼中的擔(dān)憂,季芯澄看得分明,她和顧少澤才新婚不久,就搬到朋友家去住,誰都能想到是出問題了。
“有點小狀況,我們就暫時分開冷靜一段時間。”